长姐 第159章 两家人（下）

金媒婆想是也少见这么漂亮的姑娘，一说也刹不住话匣子：“她那个头发又黑又亮，也不知道怎么养的。小脸自有巴掌大，眼睛倒占了一半去，偏又鼻梁高高的，嘴巴小小的，下巴尖尖的，怎么看怎么可人。”

金媒婆想了想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再告诉你们一个事，你们听了也别往心里去，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行。”

宋四婶心里咯噔一声，她看了一眼同样疑惑不解的宋大伯娘说道：“您请说。”

金媒婆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赵家老婆子，就是赵三妮的阿奶，去县城找过我的老姐妹，县城的王媒婆给赵三妮说亲，要十个金元的聘礼，不拘人家只要出得起聘礼就行。哦，对了，还有一条，要做正头娘子，不做小，继室也行。”

宋四婶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么一回事，她连忙问到：“那说定了吗？我们可不要两男争一女。”

金媒婆摇摇头说道：“放心，没说定。那赵三妮是漂亮，可是没个家室相配，哪里找得到好人家聘她做正头娘子，做小说不得也就成了。”

宋大伯娘听她说得赵三妮跟天仙似的，忍不住问到：“那相看过没有？”

金媒婆想了一会说道：“倒是相看过几个人家，最近的一个是个瘸子，愿意出五个金元聘礼，赵家没同意。另外有一家，我想想，是城东头那块的，老头子快六十了，死了四个老婆了，据说家里几个儿子都不是一个妈生的。老头子倒是看中了他，家里几个儿子咬死了只能出八个金元，再多没有了，一直僵持着。”

宋四婶一听连忙说：“烦请金娘子帮我们问问后续。”

金媒婆点点头道：“放心，我既然做了你家的媒婆，肯定把这桩婚事料理妥帖了。”

宋大伯娘宋四婶和媒婆三人到了赵家，赵家还不知道宋家人上门这间事，男人下地去女人挖野菜去了，还是小丫看到牛车直往家门口来连忙叫醒屋檐下打盹的赵阿奶。

赵阿奶看了宋大伯娘一眼，听了媒婆的话，盯着宋四婶看了许久确定衣裳最华丽的宋四婶才是话事人，遂对着宋四婶说道：“我家三妮长得俊俏不说，人也能干，每天去县城买菜也能赚几个铜子。哪家娶了我家三妮，那是娶个金菩萨回去。”

宋四婶听赵阿奶说得不像样子，坐在凳子上听媒婆与她说话，自己并不搭腔，盯着眼前黢黑的地面发呆，这地面扫得倒是干净。

宋大伯娘不知道如何搭腔，还是金媒婆接过话来：“自然是姑娘好，人家才会求上门来。不知赵家姑娘聘礼？”

赵阿奶估算着直接将聘金提到了十二个金元，还说若是十个金元那是一样嫁妆也没有，赵家丢不起这个人。宋大伯娘看赵阿奶连柱子得年纪长相一概不问，只提要加聘礼，气得心口疼，拉了媒婆和宋四婶就走。

宋四婶坐在回城的骡车上问赶车的老四：“我们这就回去，柱子的亲事怎么办？”

宋老四看这眼前快要成熟的麦苗说道：“春芽说让柱子自己定，订好了咱们再来。”

宋四婶沉默了一会才道：“春芽这是彻底丢开手不管了。”

宋老四点点头没说话。

宋四婶将车幔掀开一点透气，又问到：“春芽怎么就同意柱子定这门亲事了？”宋四婶是知道春芽的，她若不想干的事谁也逼迫不了她，柱子这门亲事春芽说能成那就能成，春芽说不能成，那柱子还真不能把赵家女娶回来。

“春芽说她忘不了秋月姨娘，不想祸害好人家的姑娘。”宋老四说道：“他们的爹是根子，哪里一点苗头就没有呢。我这心里，一直等着这块石头落下。”

“春芽就是——”宋四婶不知道怎么说，只得叹道：“龙生九子，还各个不同呢。好在分家了，就怕木头有样学样。”

“我看不会，木头心细着呢，比林子体贴多了。跟柱子完全相反，这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没资本闹腾。柱子这是压根没吃到过苦头，老五几个孩子就柱子，哎。”宋四叔叹了一口说道：“等柱子娶了亲，把春苗几个接回来住几天，我看春苗林子脾气都不小，怕是要闹笑话。”

“也好，我正要请春苗来看看春蕊的嫁衣呢。”宋四婶点头，春蕊婆家已经请了日期，春蕊正被宋四婶拘在家里做针线呢。

“请？”宋老四听了失笑：“春苗如今真是成了大师傅了。”

“那可不！”宋四婶点头赞道：“如今春蕊掌了县城大半个绣线的生意，全凭春苗打通了府城绣庄的路子。你说这几个姑娘怎么一个赛一个能干！你们老宋家是什么风水啊？”

“春苗这个大师傅可不好请。”宋老四笑道，“人家是赚金元的。”

宋四婶也点点头道：“我一直觉得春苗回来怪可惜的。”

柱子的亲事还是赶在春耕前完成了，十个金元的聘礼换回来一个新媳妇和一个空木头箱子的嫁妆。好在新妇懂事，新婚第二天，新妇敬茶笑得甜甜地挨个敬茶，连春苗也得了新妇的一杯茶，新媳妇勤快又嘴甜，明事又懂礼数，大家都舒了一口气。

柱子成亲之后，宋阿爷喝了新妇茶，就收拾东西搬回了宋大伯家去，木头也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将自己的东西搬去了春芽西厢的客房，连着宋老根做木工的家伙事全部搬走了。宋老根这个家留给了柱子和他新娶回来的新妇赵三妮。

柱子成亲之后，春芽收拾了盆盆罐罐，跟二春媳妇商量了凉粉这个生意交给二春家来做。

“二嫂，你知道春苗绣花，家里没个力气大的提水壶，我又得了新种子，实在抽不开身做那许多。”

“这不行——”二春媳妇急了，声音有些尖锐。

“二嫂你别急，你每天来家里称粉，我收你粉钱，你就赚个力气钱。青田还要盖房子娶媳妇呢。”春芽拦住了二春媳妇：“我是实在不想每天做那么多。”

“这也不行，青土媳妇聘礼才五十个银元，青田媳妇我也打算出这么多。青田没那么快说亲，盖房子这件事还不急。”

“二嫂，好二嫂，”春芽拉了二春媳妇的袖子来回扯：“如今是木头送货，你就让他赚两个铜子吧，你知道的，木头自己赚钱自己记账呢。给我送这些货一个铜子也不要，说多了就要把身家扒给我。你也知道，如今春苗手里有活，整天看着我，不让我多做。生意白丢了多可惜，好不容易现在有十多家订货的。春苗不知道我们是怎么一个一个积攒回来的客户，二嫂你还不知道？”

“妹妹，好妹妹，你这法子真的不行。”

“嫂子，我卖方子总行吧？”春芽换了个说法：“嫂子你也知道我有多累，不冲凉粉，下半晌我可以多睡一会。嫂子就心疼心疼我吧。”

二春媳妇被春芽歪缠的没法子，只得接过凉粉这一摊子事去。春芽想来想去，宋老四那里只留了熟菜，手头的事情一下子去了一小半。

等新妇进门，认识了宋家诸人，春苗去了县城帮春蕊绣嫁衣，二春接了凉粉生意，青土陪着木头走了好几天，认人认路，接了送货这个活。柱子新婚燕尔，每日除了准备春耕，总是和赵三妮有说不完的话。

“柱子哥，”新妇赵三妮拿出一双新鞋：“你看？这是我新给你做的，快试试合不合脚？”

“怎么又做鞋？我有鞋穿呢。”柱子拉着新妇在身旁坐下，握着她的手道：“你不用做个不停，我有衣裳也有鞋。”

“我看家里有陈布，放久了不好，便给你做了双鞋，你一向费鞋，我心疼。”新妇一脸娇羞地说道：“我们成亲你都没穿双新鞋，我舍不得。”

“好，我试试。”柱子伸手欲接鞋子，只见新妇蹲了下来，扶着柱子的一只腿，抬头看向柱子：“来，抬脚，我给你穿。”新妇脱下柱子的旧鞋，“柱子哥，你不知道我多怕我们的亲事成不了。”

“怕什么，我答应了你就一定都能做到。”柱子笑道：“你不是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数嘛！”

“你还记得呐？”

“记得，那时候你小小的一个，肚子饿得躲起来哭。要不是我赶车路过看到你，你就喝西北风吧。”

“我那又不是故意的，你不知道你赶得车有多香，我就是想闻闻味儿。哪里知道你会停下来？”新妇捏着柱子的脚，前后看着，“挺好，刚好合脚。”

“我以为是只猫呢，想着抱回来给大姐养。哪里知道是你这样大一个人。躲得又不好，肚子还咕咕叫，给你炸圆子吃也不吃。我说不告诉别人才肯吃，还要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数。你看我说话算数吧？”

“嗯，算数。你是我的男子汉大丈夫。”新妇抱着柱子胳膊坐下，“柱子哥，家里棉被真暖和，我想给光宗一床。”

“你拿呗，家里被子多着呢。”

“你真好，光宗就靠姐夫你了。”新妇挨着柱子坐着：“你怎么就没有一个这么能干的姐夫呢？还是我们光宗有福气。”

“你怎么那么喜欢光宗，什么事都想着他？”赵三妮一向什么都想着自己，嫁过来没几天，看到什么赵家没有的总是会想着给赵光宗一份，柱子心里突然不舒服起来。

“我只有一个妹妹，爹娘以后靠光宗养老呢。”新妇歪过身子调皮的点了一下柱子的脑门，“再说了，你对我不好，我可要靠光宗给我撑腰呢。”

“我怎么会对你不好？我怎么会对你不好？”柱子说着伸手去呵新妇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