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祭师 第4章 第四章

凄厉的惨叫声打破村子的寂静，酣睡的狗被瞬间惊醒，此起彼伏狂吠不止，犬吠与女人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将整个村庄扰得不得安宁。

不少人家屋里亮起灯光，可是灯光后的人们却只打算躲在窗帘后面看热闹，完全没有要出门帮忙的打算，最后是村长姗姗来迟，手里拿着冒热气的白色大瓷缸，趿拉着拖鞋朝着事发地走过来。

原本还想扮鬼吓人的刘关张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立在原地，他们面面相觑，仿佛能从彼此的脸上找到对应这场混乱局面的答案。

“出事了。”祁明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戴整齐，他并没有其他人那样错愕，平静的就像是一早就会知道要发生什么。

兰因不禁多看了祁明夷两眼，心中暗自揣测这个人的来历。

“还愣着干什么？你们不是来调查长福村的吗？”祁明夷看向兰因，出声问道。

经他这么一提醒，兰因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目光快速扫过扮成鬼的刘关张三人，然后迅速返回房间穿好外套，他纤细灵巧的手指绕着黑色的头发缠了几下，不敢有丝毫耽搁，便和祁明夷一起朝着声音的来源快步走去。

方舆之上，每天都会有十五万人走向生命的尽头，不论性别，不论年龄，不论原因，人死灯灭，心中有未完的执念或是积久不散的怨气，灵魂便会留在人间，久而久之忘记自我，最终消散于天地之间。

而唱祭师要做的，就是净化这些滞留的灵魂，赋予他们再入轮回的机会。

只是鲜少有人知道，消耗唱祭师的灵气从而达到净化的效果，只会加速唱祭师的消亡，等到有一天灵气被怨气占据，唱祭师的生命就算是走到了尽头，

兰因在山上时，第一次在天师们的指导下独立完成净化时，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但他选择沉默，将这个秘密深埋在心底。

……

“喵~”

一只黑色的猫从不远处的房子前一闪而过，若不是它那一声低低的叫声，几乎要完美的融入漆黑夜色之中，或许是村子里此起彼伏的狗吠声太过吵闹，惹的这只猫猫也忍不住出声抗议吧。

不远处，一个穿着红色棉袄的女人大口喘着粗气，脚步慌乱不断往后退，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只盯着一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女人退到墙角处，不断抽搐着身体，抖着手掩住口鼻，褐色的血就从指缝源源不断流出来。

与此同时，女人痛苦的哀嚎声戛然而止，因为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再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疯狂啃食，那种痛简直无法忍受，比起呼救，他现在更想找个坚硬的东西将自己撞死，结束这无尽的痛苦。

毕竟这样的痛苦还不如一死了之。

“这是肿么了这是？”村长先是围着女人走了一圈，低头喝了口大瓷缸里的水才指了指旁边房子里的人：“你俩，找两个人给她抬家里去，小心一点啊！”

“村长，她这是又……”准备来抬走女人的两个壮年男子手上有点抖，看清女人的症状更是哆嗦个不停。

“没事没事，她有癫痫病，去找找村里的小大夫吧。”村长随便安慰了两句，目光落在兰因和祁明夷身上，想像平常那样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可是这笑容始终没能成功出现在他的脸上。

月光忽明忽暗，排列整齐的房屋静默无声，除了两声凄厉的猫叫再无其他，为寂寥的夜平添了两份诡异。

地上的雪还没化尽，兰因踩上去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其实兰因还挺喜欢听这样的声音的，因为他觉得很治愈。

“两位这是在……”村长习惯性眯起眼睛，吹了吹杯子里升腾的热气，问：“两位大师可是听见动静来一探究竟的？”

不等他们回答，村长又自顾自的说：“其实这次找来几位大师也是为了这些事，近几年村子里怪事越来越多，不少人莫名其妙就会出现刚才那女人的症状，在等一段时间症状加重，就会吐血身亡，老人都说是诅咒，找遍了附近的医生也无济于事……这不没办法了，所以请了几位大师来。”

“诅咒？”兰因摸着下巴朝村长走近几步：“为什么是诅咒？”

“这……”村长一下子哽住，布满皱纹的脸先是露出厌恶的表情，然后被渴望所代替，他眼神游移不定，却始终不愿说什么。

这简直就像是脱了裤子裸奔一样，任谁看了这表情都该猜到村长有所隐瞒。

“想活着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祁明夷也是顺着村长的话问下去。

村长又抿了一口水，缓缓说道：“怪病缠身，命不久矣，唉，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带人领着你们从村里走上一圈，天冷，回吧回吧。”

这下兰因又不明白了，明明村长表现得恨不得直接把“有猫腻”写在脸上，怎么目的达到了又不多说了？难道这就是人类的计谋，叫什么来着，对了，欲擒故纵！

等村长离开后，祁明夷对上兰因不解的目光，少有的耐心解释说：“他这是不信任天师，可又不得不依仗天师。”

兰因第一次接触山下的人类，不过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

虽然不懂人情世故，但也不傻。

被村长几句话打发走，兰因舔了舔唇站在原地思考几秒，然而还没得到什么有效的结论就见祁明夷理了理衣领，含笑看着自己。

平心而论，即便兰因还没见过几个人类，他也知道祁明夷这张面若冠玉的脸少有人能够超越了。

“还愣着做什么？冷风没吹够？”说罢，祁明夷抬脚向屋里走去。

也是，眼下这种情况只能归为四个字——来都来了.

兰因跟在祁明夷身后亦步亦趋，回到房间后利索关好了门，他观察过，作为人类，祁明夷总喜欢整理自己的衣服，而小宁则是喜欢整理发梢，兰因仔细思考过，爷爷告诫过自己，灵的身份不能被外人发现，所以在山上有学过如何伪装成一个完美的人类。

只是这门课程兰因觉得无聊，所以打鸟逗猫溜回去画符，反正就是没学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唐爷爷说可以多观察身边人类的行为，所以兰因会下意识的模仿。

他先是摸摸了自己的发梢，又扯了扯衣领，确定自己做出了“人类”该有的行为后慢吞吞爬上床准备睡觉。

“兰因，你不去看看小宁吗？”祁明夷随口问了一句。

兰因疑惑地看了一眼祁明夷。

“外面那么大动静，你助理却一直没出现，不担心吗？”祁明夷说：“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兰因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啊，那我去看看吧。”

小宁住的地方离他们不远，兰因轻手轻脚和祁明夷出了门。

忽明忽暗的月光下，地上的积雪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兰因的眼睛也被这光芒映得亮晶晶的。

那间房子没有窗帘，趴在窗户上稍微探探头就能看见里面的摆设，而小宁在这样的房间睡的十分安详，任外面怎么吵嚷都不为所动。

突然，小宁似有所感，翻了个身挠了挠屁股，呼噜声比刚才还有节奏，脸冲着窗外的方向砸吧两下嘴。

睡的还真熟，就算村长这会给他套上麻袋卖了，他也不会有所察觉吧。

“小傻子，你带来的人好没有防备心，第一夜就这么睡下了？”祁明夷曲起指节象征性敲了两下门。

“你管、管不着！”兰因有些生气，一把拂开祁明夷敲门的手。

他拿出一张用朱砂仔细画好的符纸贴在小宁房间的门上，符纸接触房门的那一刻，似乎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猫儿，又像是女人。

确定好小宁这边没什么危险，兰因和祁明夷准备去做点被村长捉住就赶出村子的举动，比如——去一趟村子的祠堂。

拜刚才那女人所赐，现在村中家家户户紧闭房门，每隔两三户就能看见门前或是窗框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下午来的时候，地上还没有，这些的。”兰因问。

祁明夷回答：“《祀典》中有记载，‘大寒至冬至后三戌近大寒，常恐阴胜，故以戌日腊，戌者，温气也，用其气日杀鸡以谢刑德，雄著门，雌著户，以和阴阳，调寒配水，节风雨也。’听过吗？”

兰因点点头，以前在山上闲着无聊的时候除了会看小宁带回来的小说，也会看看和玄学有关的书，刚巧祁明夷说的这段他见到过。

大致意思就是，古时候，在大寒的时候人们担心阴气过盛，所以会选在戌日举行腊祭，戌代表温气，在具有温气这一天杀鸡来酬谢刑罚和恩德。

那时的人们把公鸡悬挂在门上，把母鸡悬挂在窗户上，以此来达到阴阳调和的目的。

想来门框上和门前的血就是祭祀时留下的。

村长带他们进村的路和这条不同，大概是不想被发现祭祀的事情，所以绕了一大圈才把他们带到各自的房间里。

祁明夷走到最近的一处血迹前查看，半晌，他出声道：“祭祀都以鸡血为主，不过这村里的人有点意思，若我不是邪修，恐怕看不出来。”

“怎么？”兰因问。

“他们祭祀用的不是鸡血，是猫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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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