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刑侦】 第7章 第七章

薛闻谛在美术学院教学楼楼下，与两名警官和那只敏锐的警犬分开以后，并没有去开停在不远处的那辆自己的车，而是徒步走出校门，沿着学校外围的“美术一条街”，走回公寓。

她在房门把手处输入密码，而后推门走进公寓房间。

房门有些重，她推门的动作些许有些吃力。在走进屋内之后，她熟练地控制着力道将门轻轻掩关，以阻止窗外正吹向这边的风，将门重重关合，而发出的剧烈声响。

房间光线有些昏暗，许是几扇窗的前面均拉着窗帘的缘故。不过，细看这些悬挂着的窗帘，可以发现它们的不同——

一部分窗帘质地厚重而致密，遮光性极强，虽然此时正值当午，炽烈日光也无法穿它而过。而在此时正开着的窗户附近，同样的厚重窗帘却被丝巾捆束在旁，并未散落，而仅以白色的轻薄遮阳帘代替着位置。

此时的风仍未停息，白色窗帘随风而起，在那里纷飞飘扬着、怒吼着、将近灭亡着，如她一般高昂、热烈、永远自由、永不归顺。

她走上前去，将白色的遮阳帘滑到一边，而后，关上了窗户。随着呼啸风声被这玻璃窗抵挡在外，房间瞬间变得安静了些。

她转头去看旁边的架子。——那上面放着一个白瓷花瓶，瓶中有几支正沁在红酒之中的向阳花，正望着太阳的方向。

她伸手去转动花瓶，将那几只花统统地朝向自己。而后抬手，以拇指轻拭去一朵花瓣上残留着的点滴红酒印迹。

此时的正午阳光，循着方才风吹来的路迹，温暖照射在她此时身穿着的白色长裙之上。

她抬头看向太阳，看向这个在过去十几年中，时而许诺晴朗、时而默许云层阴翳的万象之母。此时的阳光炽烈、耀目，她看不清，只能闭上眼睛，以贴身白色长裙传递过来的会让自己更加彻骨寒凉的光照温度，感受着太阳。

停留几秒后，她忽然睁眼，无视太阳的灼热危险，直直地看向太阳。——她以和太阳对视的这一眼，与太阳互相道别，说了“再见”。

一眼过后，她拉过厚重窗帘，将这仅存的以小方阳光也完全隔绝在外。随着遮光极好的窗帘的严密遮挡，公寓瞬间变得更加昏暗。

而后，她决绝转身，向着屋内的一片阴暗走去。

她看向不远处沙发前面的茶几，那上面放着一把崭新的美术刻刀、一只装着半杯红酒的玻璃酒杯、一个小型烛台和一盒火柴。

她绕过正斜倚着沙发脚、坐在地上的爱人尸体和散落在旁的酒杯碎片，从那茶几上拿过火柴盒，点燃了旁边烛台上的白色蜡烛。

她端着这烛台，向公寓入口房门旁的那个烛台走去。

“昨天下午，友维从外面打开房门，然后拿着那几支花，走到我身边……”她一边以手中烛台上的蜡烛火焰，点燃面前的另一蜡烛，一边回忆着昨日场景。

只见那导火索线上的火星逐渐膨胀为微小火焰，而后再次扩大、再逐渐稳定为火焰形状，那支白色蜡烛逐渐被点燃。

她定定地看着这烛火，而后，不舍地将目光移开了一瞬，似是有些犹豫挣扎。但是，这也不过一瞬，当她视线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目光已然坚韧如初。

她将手中烛台放在这里，而后将这盏刚刚点燃的烛台拿在手中，向着不远处的书桌走去。昨天，那里曾放着一个白瓷花瓶。

——“友维，我让你买的刻刀，你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刚刚在学校附近的美术工作室买来的，是这个样子的吗？我没有买错吧？”

——“就是这个。来，把花插在这里面吧……”

她以手中烛台上的蜡烛火焰，点亮书桌上的烛台。而后再次两者互换，她放下了手中烛台，将书桌上的那个烛台拿在手中，向旁边的酒柜走去。

她以手中端持着的烛火，点燃了酒柜旁边的落地烛台。而后，她看向身旁的木质酒柜，看向站在这个酒柜前面的，昨天的自己。

——她看着她面色平静地打开玻璃柜门，打开在酒柜一侧的那个抽屉。

——她看她从那抽屉中，拿出哥哥给她的那一小包化合物，然后，将其倒入手上拿着的某一只酒杯之中。

——她看着她拿过在酒柜架上珍藏了好久的那瓶酒，向他走去……

她追随着自己的昨日背影，随着她的脚步，向那边的餐桌望去。——此时，那里空空荡荡。昨天坐在那里的他，现在正坐在沙发旁边的地上。如此之差异，将她的思绪由昨日记忆拉回到面前的房间。

她继续拿着烛台，向餐桌走去。——昨天，在这里，在那瓶酒醒酒的时候，她和他聊了好多好多，她和她都非常开心……

她依次走过房间的每个角落，将安置在屋内各处的蜡烛逐一点燃。昨天的回忆，在她此时的缓慢脚步中，逐渐清晰，仿佛时间也因此而发生了含混停滞：今天便是昨天，当时便在此刻。

一阵兜转寻觅后，她走回沙发的方向，走近此时正在那里彼此相拥着的、昨天的她和友维。

——她紧抓着他胸前的衬衫衣角，极力控制着自己因剧烈呼吸而上下起伏着的身体，却难掩嗓音的颤抖：“友维，我……”

——“……很痛吗？我再轻点好不好？……”袁友维将手掌从她的腰间滑向上面，抚摸着她已然有些潮湿的颈背，温声说道。

——她伏在他胸口，听着从那里传来的他的“咚、咚”心跳声，轻轻摇头，低语呢喃道：“友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她将手中烛台轻放回茶几之上，这烛台与茶几桌面因相碰而发出的轻脆声响，像极了昨天她将那瓶醒好了的红酒，放在这茶几上的同一位置时发出的声音。

——她把两个手中酒杯的其中一个，递给面前的他。

——他接过酒杯，而后拿过桌上的酒瓶，为她和自己各斟半杯酒水。

——在玻璃酒杯的轻碰声中，她说：“友维，我爱你。”

——“我也爱你，”她看着面前的爱人对她温柔说道，而后，他喝下了手中那杯她亲手调弄的毒酒……

——她也将自己酒杯中的鲜红酒水一饮而尽，而后，看向面前滑跪在地上、痛苦挣扎的他：“友维，你等我、等我做完之后的事情，就过去找你……”

——他的中毒反应，并未见流血。但不知为何，此时在她眼前的，是一片血色淋漓。

——“友维，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血色淋漓之中，她的这句“我爱你”，无端怔惘，面色苍白。

昨天的记忆戛然而止，她蹲下身来，温柔看着面前正斜倚着沙发、坐在地上的他。

“你还记得这个吗？”她低头去取佩戴在自己右手食指上的木制戒指。这是她当初无聊，找了一块儿木料随意刻成的，却没想到这成品的效果很好，她便一直将它戴在手上。

她轻抚过刻在这戒指圏环之上的花纹脉络，轻声说道：“我说过，要把它送给你的。”

说罢，她轻摘下这木环戒指，将它放在旁边的茶几上。而后，她将旁边的美术刻刀近距离地移到眼前，端详其刀刃锋芒。

她以方才佩戴了戒指的手，牵过他的手，而后看着自己食指上还未消散的戒指印记，轻声说道：“我先来吧。”

说罢，她以另一只手中的美术刻刀，模拟着食指上印记的位置，在自己右手的无名指上划下，将那里的血肉割开、剔除，露出戒指大小的白色手指骨。

红色血液顺着白骨成股流下，她却仿佛并未感觉到疼痛，仍平稳地操持着刻刀，将方才戒指上的印记，镌刻在自己的白骨指节之上。

在她额前的汗随着手指的血，一滴一滴地低落在地，渐渐汇聚成浅洼，她的戒指也逐渐雕刻完成。

从始至终，她的手始终紧牵着他的手。不时有她的血液流向他手上，她却对其并不介意，放任那血液温柔过境，染红他的手指。

她将美术刻刀放在一边，以双手将他的手捧起，温柔亲吻了一下他的无名手指，而后，在他的这只手指上，雕刻出了与自己手指上完全相同的白骨戒指。

“我爱你，”她轻抚过垂在他眉间的丝缕黑发，温柔说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她款款深情地注视他许久，而后终于放开他的手，看向不远处正照映着他二人的落地镜，见镜中女孩也正看着自己。她向那镜子走去，见那个女孩也正走近自己。

她挪到镜子之前，而后，无视过镜中自己，看向镜中在自己的倒影旁边的、身后的他。他正睡在那里，平静，安详，还有……永远地爱着她。

她拿过放在地上的油画棒，小心地在镜子上描摹着他。镜面很滑，但她很有耐心，珍重地将爱人的身影和面容，留存于这镜面之上……

他在镜中的倒影，逐渐被她手中的油墨覆盖。画作完成，她后退半步，端详审敛着面前颜色。

而后，她松开手中还剩半截的油画棒，任它自由下坠，任它因与地面磕碰而反弹回一小段高度，任它再次下坠在地、翻滚几圈后停稳妥当，不再动摇。

她定定地看了这画几秒，而后突然转身，拿过茶几上的烛台，将其上的蜡烛火焰吹熄之后，砸向这幅镜画。

随着她的破坏动作，镜子瞬间破碎，散落一地。她拾捡收集起残存着油墨痕迹的镜子碎片，而后在旁边沙发上的角落，找到一团红绳，以红绳将这些镜子碎片串联起来。

当最后一块碎片以红绳系好之后，她将这一长条的锋利碎片，峰回路转地在袁友维尸体附近的空中环绕悬挂。

做好这些后，她转身走向别处。当她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小坛香薰和一个平板电脑。

她将这些东西逐一放在茶几之上，而后和他一样，坐在地上，伸手取过火柴，点燃灵柏香薰。

透过灵柏香薰初点燃时散发出的轻袅烟雾，她看向他，微笑说道：“等下见。”

说罢，她看向茶几桌面上架设着的平板电脑，看向平板屏幕上精确到分秒的动态时钟，看着这些数字逐一地更迭翻过，静坐等待着。

本章情节为故事需要，不得已而为之。危险情节，请勿模仿。愿各位，珍视生命，热爱生活，珍重自身与他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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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