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刑侦】 第16章 第十六章

秦绍一进门，便将房中的椅子挪到门边，给萧瑜预留出了等下收拾活动的空间。然后，只见他在这椅上坐定，随手拿过不远处的警队相册，一边翻阅，一边耐心等待着。

萧瑜平时生活极简惯了，东西不多，是以收拾起来也很快速。秦绍手中的相册刚翻过几页，他便已将个人物品收拾完毕。只见他路过秦绍，拿过门后的扫把，将这房间大致收拾了一下，而后拎着垃圾袋走出了房门。

秦绍见他出去，也站了起来。他先将这椅子和手中相册各自放回原位，而后，走向萧瑜已打包封装完毕的白色行李箱，站在旁边，等待着萧瑜从外面扔垃圾回来。

萧瑜很快从门廊外返回，秦绍见他进来，问道：“都收拾好了？”

萧瑜点头，走到他身旁，刚要伸手去握那行李箱把手，却不想被秦绍抢在了前面：“走吧。”

“秦队，我自己来。”尽管这行李箱已被秦绍握在手中向前推动了些，但萧瑜还是上前抓住了推杆的空余部分，坚持地说道。

秦绍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而后，松开了手中的行李箱握杆。

二人走出刑侦大楼，秦绍引萧瑜来到院内停车场的一辆白色私家车前。待行李箱和两个人都上车后，秦绍随手将手中装着风衣的袋子放在后座，而后一边发动车辆，一边看似随口地问道：“之前看你报到表户籍栏中的地址是云京市，突然调到云曙这边，还习惯吗？”

“还好，”萧瑜答道，“两个城市同省，相距不远，气候、吃食这些都差不多，适应起来自然会快些。”

“我看你之前的工作也是在云京市市局，按理说，组织人员调动时会优先考虑警员们的户籍所在地，怎么你和霄天突然从云京转到了云曙这边？”

萧瑜闻得此话，沉默一瞬，而后缓缓答道：“没什么，服从上级安排……”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正好云曙警犬队最近正在扩列，就从云京转到这边来了。”

秦绍转动方向盘，将车驶出刑侦大院，继续说道：“这儿和云京虽然不远，但毕竟是两个地方，你日后和亲戚朋友们再聚，怕是不如在云京那时方便了……想过以后找机会再调回去吗？”

说罢，他轻屏呼吸，小心翼翼地等待着旁边萧瑜的回答。

萧瑜闻言，视线下移，兀自思忖，未作答言。

一阵沉默后，萧瑜终于回过神来，只见他看向车窗外已然暗下的暮色城市和不住掠过的车辆的红色尾灯，答道：“不回了，在云京那边也没有什么人需要时常碰面。我在哪里都是一样。”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补充道：“霄天在哪儿，我便跟它到哪里。”

秦绍听得这话，瞬间便对萧瑜之前手机中的那个可疑富士山照片、以及那上面的两个手写签名心中有了数：“看来是分手了……”

念及此处，自从那日不小心看到照片以来的种种担忧，瞬间作烟云散，再不垂悬于心，使他不得已犹疑惦念，秦绍不觉松了口气。

“云曙虽不比云京市是省会城市，但也自有一番风情味道，在这里久了，你会爱上这里的。”秦绍兴致满怀地向身旁的萧瑜介绍着，心中暗暗期盼着两人的来日方长。

萧瑜闻言微微一笑，看向远处高楼间隐现微露的青紫天光，答道：“这里的确美丽，让人觉得安宁。”

刑侦队警员宿舍在刑侦大院后面，紧挨着院墙，距离本就不远，只因此时正是人们下班的晚高峰时段，这才耽搁了些车程时间，足够二人交谈。

此时，队内宿舍楼已在眼前。秦绍将车停在楼门处，从后备箱中取下萧瑜行李箱，又交代了一声：“等我一下”，而后才重返车座，将车停在不远处的停车位中。

将车停好后，秦绍走回萧瑜身边。这次他没有再像方才那般“上前帮萧瑜拿行李物品，再被拒绝”，而是略去了这一必然会被否决的程序步骤，任萧瑜自行推着行李箱，他只走在前面带路：“这边。”

秦绍按动电梯按键，旁边停在一楼待命的电梯门应声而开。他先走进电梯内，抬手按动数字“3”之后，垂手持续按着开门按键，等待着因为拖动行李箱而慢了几步的萧瑜。他站在电梯中，听着外面行李箱轮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电梯门关闭后，狭小空间内只剩秦绍和萧瑜两个人。此时，与之前找寻袁友维下落时，在云天曙苑住宅电梯内的情景相似、却又不同：不见了黑黄色的警犬霄天，多了个白色行李箱替代它的位置。

警犬不在，秦绍不再如上次那般绷直紧张，他不觉在心中暗暗庆幸：“幸亏有防疫相关规定，警犬不得随意带离犬舍，不然的话……”

念及此处，霄天那可怖形象再次出现在秦绍脑中，吓得他立即应激摇头，快速地在脑中另寻些别的念头以转移注意。

身处此情此景之中，秦绍再次想到了萧瑜在之前的那间电梯中，对他说过的话：“我觉得，霄天对秦队似乎也很感兴趣。”

“霄天对我感兴趣、霄天对我也很感兴趣……”秦绍再次陷入当时迷思：“这个‘也’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瑜随秦队推着行李箱走进电梯后，见两人在这一小方空间内各自静默无言，刚想要找些由头交谈以缓和尴尬，忽听得身旁的秦绍问道：“你之前说……霄天对我也很感兴趣？”

秦绍见萧瑜问得此话，似是颇为意外，转头看他的眼神不觉恍惚了一瞬。但只一瞬，而后便迅速恢复如常。

只见萧瑜望着自己，点头答道：“虽然霄天之前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但我能感觉得到，它对秦队其实很感兴趣，就像……”

萧瑜停顿几秒，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就像秦队你虽然一直害怕犬类，但也正是因为一直以来的回避，让你没什么机会和犬类多做接触。所以，霄天的到来，对秦队来说，排斥恐惧自然有之，但是，好奇和觉得新鲜也会同时伴生而来……”

萧瑜看向秦绍：“秦队，其实你对霄天也是很感兴趣的吧？”

“我？对警犬？！感兴趣吗？……”秦绍的语气，逐渐由排斥惊讶转变为犹豫怀疑。只见他皱眉发愣了几秒，而后，终于对自己妥协，应声道：“……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吧……”

萧瑜闻言，看着秦绍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叮~”伴随着头顶的提示音，电梯门大开。萧瑜随秦绍走出电梯，却不想行李箱的滚轮卡在电梯门的缝隙处，让他不小心绊了一下。

走在前面的秦绍听得这声磕碰，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向这边。见萧瑜自己轻易地拎着行李箱，避过了障碍，秦绍只得将想要上前帮忙的心情一时按下，静静等待萧瑜向这边走来。

二人来到不远处的302房门前站定，秦绍向门把手上输入密码。在一串按键的滴滴声响之后，“咔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待萧瑜拖着行李箱走进屋内之后，秦绍回身指了下门把手上的智能门锁，向他说道：“这门锁连着市局内网，在主页‘公寓管理’里面输入警号和密码，可以设置这门的密码和指纹。”

“然后我家就在对门的301室，密码六个一。你以后要是有事情的话，随时过去找我。”

此话刚一出口，秦绍便后悔了，未等萧瑜答言，立即找补着继续说道：“那个……要不先和我一起到隔壁喝杯茶，歇息一下，等下再回来收拾？”

“不了，”萧瑜向秦绍微微欠身，礼貌拒绝道：“多谢秦队的邀请，但今天就不过去叨扰了，日后有机会再过去拜访。”

秦绍闻言，轻声点头道：“好，那你早些休息。”说罢，他便自觉地路过萧瑜，走出了房门。

萧瑜看着秦绍离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至对面的秦绍在关门时，转身与他对视，萧瑜这才突然回过神来，面色如常、了无遮掩痕迹地礼貌向秦绍点头示意。

待对面的房门终于关闭后，萧瑜走向门边，将门轻关上。待房门自动落锁后，他又随手将旁边的防盗链挂在门上，而后才转身走回行李箱旁，开始收拾房间和自身物品。

在房内一阵兜转打扫后，萧瑜开始将行李箱中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向衣柜中腾挪。

他正一手拿着衣架，另一只手抓着衣领，将一件藏蓝长袖警服搭在这衣架上，忽听得不远处茶几桌面上的手机“叮”地响了一下，提示有消息进入。

萧瑜闻声，暂将手中的动作停下，走到茶几旁边偏头来看。只见这手机亮起的锁屏屏幕之上，正标识着这声消息的内容：

【顾砚章：在云曙那边工作，还习惯吗？调动手续都处理完成了吧？还有没有什么程序，需要这边协调配合？】

萧瑜沉默注视了这消息几秒，而后，在屏幕熄灭之前，转回身来，面色平静地继续整理着手中的衣物，显然没有去立即回复这条消息的打算。

他将行李箱中的衣物一件一件地取出、在衣柜中挂好，而后将行李箱收起来，放在房间角落。他转身在这间公寓中上下打量，找寻着可以继续打扫的物什，但视线巡过几圈，发现房间各处均被收拾整理过，实在是没什么可再折腾的了。

他走向旁边的桌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在将这杯中的清水大口吞咽时，他的眼睛看向房门的方向，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缓缓放下手中仍残有半杯清水的水杯，将其握在手中轻慢地存疑旋晃，脑中回忆着他初来云曙市刑侦队的那天，隔壁房中的那位刑侦队长看向自己时，炽烈热望的留连目光。

——那时，不只是霄天瞬间警惕防御，萧瑜也注意到了秦绍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掺杂着的深沉爱慕。

“霄天对秦队似乎也很感兴趣……”萧瑜回想着之前在抓捕薛闻谛的途中，自己不小心说漏、点破的这句话，脑中浮现出这些天来秦绍对自己的种种优遇照顾……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水杯放回桌面。

他转回身，透过面前的两扇房门，看向对面房中的秦绍，暗暗想道：“我该怎样做，才能让你对我的兴趣逐渐消退、又不至于伤了彼此的体面和气呢？……”

萧瑜对着房门，又定定地看了几秒。而后，他抬脚走向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疲惫地闭上眼睛，仰头靠向身后的软垫。

——他此时心中脑中的思绪一片昏杂混乱。但是，无论多么急切或者不耐烦，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地去解决……

念及此处，萧瑜收回按在眉间的那只手，缓缓睁开眼睛。盯着眼前天花板看了几秒后，他坐直身体，伸手拿过腿边茶几上的手机，点进方才消息的聊天框，回复道：“岗位调动的相关交接手续都已完成，无须云京市局再作周旋，多谢。”

这条消息发出后许久，手机再没有响起。显然，对方是以沉默作了回应。

萧瑜退出聊天界面，将手机锁屏放回茶几桌面，而后，对着面前漆黑的屏幕，长长地呼了口气。他觉得方才纷乱的思绪，此刻变得清明了些。

“事情都会被妥善解决，所有人也将会各自圆满。”念及此处，萧瑜脸上的表情不觉柔软、温暖了些，但转瞬却又重新落回难以掩饰的苍凉、落寞之中。

他再次转头看向房门的方向，看着浮现在眼前的秦绍的方才身影，目光忧郁：“若人生当真能够重新来过，希望你们都能够幸运地从来没有遇见过我……”

感谢一直默默追更的读者们，感谢你们和我一样喜欢这个故事。我会一直写下去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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