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过后,漆姑终于找了个机会出宫去看阿父。
出宫这日,天气晴朗,宫宇屋檐上,还顶着未散去的斑驳积雪。
天气难得晴朗,出宫的道路上,传来嘻嘻嘻的笑声,漆姑好奇的掀开车帘,原来是几个年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黄门正拿着扫帚在清理路上的积雪。
广阔的道路上,几个小小的小豆丁追逐打闹,很是自由自在。
干燥的风吹来,漆姑嗅到雪的清香还带着一丝快活温暖的鲜活气息。
她趴在车窗上,天空湛蓝,将地上照得发白,小小的几个身影,在宽阔的道路上,提着比他们自己还高的扫帚,你追我赶。
长央宫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她眯着眼睛,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们玩耍。
站在一旁的一个年老宫人最先发现大公主的车架,正要呵斥几个小黄门,漆姑让褔莲去阻止了。
她让鸿雁给几个小黄门一人赏了五两银子。
几个小黄门脸上被风吹得红彤彤的脸,但个个眼神好奇的看向公主的车驾,跟一群初生的小狗崽似的,抖着肩膀,天不怕地不怕,眼中泛着清澈。
难怪公主看了开心,她道:“今日你们走运,得公主怜惜,这是大公主赏你们的。”
小黄门你推搡我,我推搡你,嘻嘻哈哈,有胆大的还问:“鸿雁姐姐,大公主怎么不责罚我们还给我们赏钱?”
鸿雁道:“你们又没犯错,责罚你们做什么,况且咱们大公主慈悲悯人,行了,天气冷赶紧干完活回去吧。”
一旁年长的内侍朝着漆姑马车方向笑得谄媚,“臭小子们,还不快给公主殿下磕头谢恩?”
几个小黄门连忙朝着漆姑的马车磕头谢恩。
在小黄门们亮晶晶的眼睛的注视下,马车重新出发,漆姑的马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到了司马别院,漆姑一下马车,就看到阿泰直挺挺的站在门口。
他常年练武,身材健硕站在门口板正而恭敬,让人想忽视都难。
漆姑只得问:“阿泰,你怎么在这里?”
阿泰微微弯腰拱手,“郎君知道公主要来,亲自遣我来迎公主,郎君本要亲自来迎公主的,但他……”
漆姑不等阿泰说完就道:“没关系,我就是来看看师傅,过年嘛,司马郎君理应在主宅主持大局,和司马太公共享天伦之乐,泰带我向你们郎君问好,就说我祝他新年安泰,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啊。”
刚过完年,司马弘肯定在司马家主宅,她本来就趁着司马弘不在别院,才来看阿父的。
客套完,漆姑就要往阿父的院子里走,阿泰看公主这副不把自家郎君当回事的模样,心中着急,他来这里可不是听公主说这两句便宜话就能回去交差的。
想起因伤感染发热昏迷时,郎君口中呢喃着的名字,阿泰伸出了手,拦住漆姑去路。
漆姑不解的看向阿泰,见他一副有话要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模样,他眉毛拧紧,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道:“殿下,我们郎君他……病了,殿下,求您去看看我们郎君吧!”
阿泰说着说着还红了眼眶,“郎君除夕那日就回了别院,这几日高热不退,反反复复,夜晚常常背上的伤无法安眠,勉强昏睡过去,口中念的都是公主的名字。”
司马弘生病了?怎么回事,难道是遭人刺杀?可朝廷大臣被刺杀这么大的事情,她没听母后说。
那大概要么是偶感风寒,要么是当中有一些不为外人知的秘辛,她还是少知道未妙。
若是前者她不会医术,去不去看他,对他都没什么好处,如果是后者,她更不能去看他。
漆姑表现得关心道:“哎呀怎么病了呢,可请了医侍去治疗?阿泰呀,我也不懂医术,也不好搅扰了你们郎君养病不是,你们好好照顾你们郎君,等他好了,我得空再去看望他。”
漆姑说完又要走,她才不会去司马家主宅。
谁知刚走了两步,披着披风,脸色惨白的司马弘,咳嗽着走向漆姑过来。
“漆姑你来了?”声音带着缥缈。
他居然不在司马府,而是在别院?
只见眼前的司马弘一脸病容,修竹微微弯了腰,咳嗽几声,极其虚弱的模样,清隽的脸有些瘦削,嘴唇苍白,仿佛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
漆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而司马弘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漆姑你来了,来看李先生?”
漆姑微微点头,他声音有些暗哑干涩,想来是真的病了多日,“你,还好吧?”正是储位之争关键时刻,司马弘可可不能有事,他病恹恹的模样,她都怕他会一不注意就……
“我还好,漆姑去见李先生吧。”司马弘退到一旁。
“啊”漆姑简直不敢相信司马弘今日这般好说话,之前他光是一个眼神,就让她不得安生。
她迟疑道:“那你好好养病,我去看阿父了。”
漆姑转身,可步子还没有迈出去,身后,阿泰凄厉的一声大喊:“郎君,您的背,伤口裂开了!”
阿泰语气惊惶,“公主请您帮我送郎君回院子,我这就去请医侍。”
不等漆回答,阿泰就一副再不跑快学,自己郎君就命不久矣的样子,快得漆姑几乎没有拒绝的余地。
“漆姑,劳烦你了。”司马弘自然的伸出手靠向漆姑。
漆姑甚至来不及反应,阿泰像后头有鬼在撵他一样原地消失,司马弘的身子就已经靠上来。
漆姑召唤阿泰回来的手举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终妥协般虚扶在司马弘的腰上。
说是扶,实际上是二人互相拦着对方的腰和肩,更像是两人互相依偎着。
“你到底怎么了?”漆姑早看到司马弘背后零星的红色,阿泰说他是病了,可是他背上分明是外伤。
“你被刺杀?谁干的?”漆姑不由想到上辈子他遭遇的那些刺杀,是义王、还是郭家还是那些因为他利益受损的人?
鸿雁和福莲跟在二人身后,她们公主与其说是扶着司马郎君,不如说是被司马弘郎君半拥着。
鸿雁、福莲:该不该告诉公主呢,这是个问题。
司马弘任由漆姑“搀扶着”,贪恋漆姑身上的温度,像久涸的鱼儿,终于获得了源泉,不由靠得漆姑更近了些。
他并不意外被祖父知道他的打算,他本就没打算隐瞒,当然也没打算听祖父的明哲保身。
漆姑说得没错,皇后娘娘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好的同盟。
重来一世,上辈子犯的错误他不打算再犯一次,上辈子多走的弯路,他也不打算再绕一次,上辈子没能护住的人,他不会再护不住。
只是除了护住她,他想要的似乎更多,多到才几日不见,心中竟有些焦急起来,恨不得她日日在眼前,时时看着、盯着才好。
漆姑微微往旁边让了让,试图和司马弘之间拉出些距离,他们离得太近了,他的呼吸喷在她耳旁,让她身子僵硬,感到不自在。
可不知是司马弘有意还是无意,或者他真过于虚弱,她往旁边让一分,他便靠近一分,高大的身躯将她拢得紧紧的,有些令人窒息。
这人当真病得站不稳了吗,半个身子都倾覆在她身上了。
“是不是打扰到你去看李先生了,你别管我了,我自己回去。”司马弘嘴上这样说着,搭在漆姑身上的手臂力道却丝毫不减,更别说放下来了。
漆姑看他额前两缕碎发,毫无血色的脸颊,眼神有些细碎的光芒,看不真切,总之,这弱不禁风的模样,是漆姑从未见到过的脆弱。
不知为何,漆姑沉默了,她手上扶着司马弘的腰紧了紧,两人走回司马弘的屋子,漆姑将他轻放在床沿。
“我没事,不过是祖父的几鞭子而已,伤已经好了,你别担心。”司马弘解释道。
漆姑语气有些闷,问:“司马太公为何罚你?”
“因为我说我非你不娶。”司马弘坦然道。
漆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般,“你!你简直是胡闹!”她从床沿退开半步,司马弘站起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他不想吓坏她的,他以为他们可以慢慢来,三年后,义王已经被消灭,郭家不会再有宫变的可能,大皇子的太子之位会稳固,一切安稳,他会娶她,这是他计划。
但,漆姑一次次的拒绝令他清楚,若放走她,她会躲在她自以为安全的洞穴,连他想见她一面都要费尽没心思,她不会等他。
而他,也根本已经无法再忍受任何一日看不到她。
“漆姑,我们只能在一起,你必须嫁给我。”卑鄙也好,无耻也好,他要见她,要时时刻刻看着她在眼前,他的心才能安稳。
漆姑气笑了,“司马弘,你是病糊涂了,还是司马太公抽的不是你的背是你的脑袋,我不会嫁给你的,还要我说几次!”
司马弘盯着漆姑嫣红的嘴唇,梦中的触感那么真实,以至于现在真正的漆姑站在他面前,她说的话他居然一字一句都没有听见去。
只看见她唇瓣一开一合,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些病糊涂了,他一直觊觎着那两瓣唇。
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容我冷静冷静[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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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