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她怎么登基了 第21章 李忌

果然，待秦兆玉几人过去，李忌的演讲正好已至尾声。

初春的清晨，烽烟弥漫，寒甲如云，风卷旌旗遮天蔽日，数百人在阴影下持戈而立，鸦没雀静，竟连一丝声响也无，空气中只余旌旗猎猎与狂风掠甲声。姜泊有些惊讶，传说中的落寇草匪，竟然完全一幅虎狼之师之貌。

李忌站在最高处，仍像昨日一样穿着红衣，只是这次顶盔掼甲，全副武装。副手通知她时辰已到，李忌点头，号角声瞬间吹起，百人瞬间分成几队，然后依次出发。

秦兆玉几人的马车在队伍的中段，并且还给她们专门配了一名御马的姐妹，这是李忌特意安排的，以此可以看出李忌对她们的诚心。

姜泊扒着窗户看着周边的骑兵，然后凑到秦兆玉耳旁道，“这些人看着不像普通的土匪呀……”

秦兆玉瞥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才发现？

姜泊撇嘴，突然小声疑惑道，“她们队伍中好像大多数都是女人哎……”虽然第一面就有点印象，但是她们当时行动匆忙，天色又未大亮，看得不是很清楚。昨日又过于兴奋疲惫，竟然过了这么多天才反应过来。

秦兆玉点头，轻声道，“村子里女男比例大概八比二，这还是加上了老人和孩童后的结果，否则女性占比只会更高。”

“哇！这好像传说中的女儿国呀！”姜泊忍不住将心里话吐露了出来。

车厢外的李飘听到姜泊的声音，忍不住将车帘掀起来，笑道，“女儿国？”

姜泊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见对方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圆脸朱唇好脾气的模样，于是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道，“我是在好奇你们村子里为何这么多女人？”她的未尽之言是为什么是女人当家？

李飘摇头笑着，带着少女的俏丽，“啊，原来你们是在说这个！这个不是什么秘密……”她脸上憋不住的敬仰与骄傲，“如果你们要听的话，那我就要从头开始说了……”她长得便一幅活泼的模样，声音也娇嫩如同还未出壳的乳燕，迫不及待的模样仿佛早就想要炫耀了一般。

此时正是三月初，经历了一整个冬天的休养，道旁的枝干都已经褪去棕色的外衣，换上了嫩绿的新装，伴随着莺声燕语，河水潺潺，一派生机勃勃之象。少女的声音和春天的杂音掺杂在一起，意外的令人沉浸。

“那是十三年前的冬天，那时的杏村还不叫杏村，外人都称它断魂岭……而我们的掌柜，哦，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李帮主，那时还是一个刚及笄的少女。”

众人都眼光烁烁，聚精会神听着李飘的故事，姜泊没忍住举手打岔道，“咳咳，李帮主竟然已经有三十多岁了吗？”她看着可年轻得很呐。

李飘瞥了她一眼，啧啧两声示意她别打岔，“我们掌柜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女人，自然要有异于常人的地方，好好听故事便是！”

她转回头一边驾马一边继续道，“那还是个冬夜，掌柜的和镇上吴家少爷青梅竹马，有了婚契，定了良辰吉日成婚。”

十五岁的李忌还不叫李忌，那时她还被人称作李乐。李乐穿着大红的喜袍，举着却扇，坐着华丽的红绸装饰的红轿，绕了全镇整整一周，最后才停在了吴家红毯前。李乐从摇摇晃晃的马车中被人背了出去，跨过火盆，在香烟飘渺，灯烛辉煌之际，在众人恭贺的青庐礼堂中做了交拜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随礼生的声音悠扬漫长，说着这世间最平实的情话，给人一种此刻即是永远的错觉。隔着带着身体余温的衣布，李乐认定了这个人是她一辈子的丈夫。

“只是乐极生悲，彩云易散，就在掌柜和那吴家儿郎共饮合卺酒的同时，一伙贼人闯进了吴家……”

“啊！”正是杯觥交错，合家欢乐的时间，院外却突然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以及尖叫声。

屋内众宾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个穿着轻甲兽皮，拎着半人高的大刀的大胡子男人，带着一群类似穿着的男人们进门就大喊，“谁是吴昌荣？”嗓音如沙砾般粗糙磨耳。

吴家老太爷一头白发，连忙暗示下人去通知其他人逃跑，然后倚着自己那根黄杨拐杖颤颤巍巍站起，一幅老态龙钟模样，他行了个礼，“大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今日曾孙大喜之日，还望大王行个方便，赏脸饮酒一杯……”

大胡子男人确定了目标，丝毫没有对方继续交谈的**，嘴角勾笑道，“所为何事？自然是来取你们吴家的钱财的！”

一只弓箭猛地射过去，一旁悄悄想要通风报信的丫鬟瞬间被扑倒在地，嘴角溢出鲜血，一箭穿心！

真正看见死人了，礼堂中瞬间喧嚣起来，乱窜的，尖叫的，哭喊的……满堂皆是如此。

混乱中，吴昌荣的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我们吴家可以将所有的银钱都献与大王！”

大胡子男人笑道，“这是我头一次看到和土匪讲理的！”回头环视一圈自己的弟兄，一群人哄堂大笑，笑声不绝于耳。

众人心中忐忑万分，但也抱着一丝希望。性命攸关的时候，自然金钱都乃身外之物。

大胡子男人笑够了，才擦擦嘴道，“吴老爷子是吧，你的慷慨与果断令我佩服！”

众人心中升腾着生的希望，忽然一道风声穿过，疾如雷电，“噗通”一声，众人只看见吴昌荣突然倒在了地上，胸口处深深没入一只箭矢，转瞬身下蔓延着一滩血迹。

大胡子男人凑上前去，如入无人之境，他将吴老爷子胸口的箭矢拔了出来，然后在自己的衣角处擦拭了一番，继续道，“如果没有人买你们吴家的命的话，想必我会很乐意收下你们……”

“我要杀了你！”大胡子男人感受到背后一道凌厉的风声，他转回头，不躲不避。只听对方闷哼一声，同样一只箭矢埋入了他的胸口，一箭穿心。男人举着的板凳瞬间落地，他眼中带着怨恨与不甘，跪倒在了大胡子男人的面前。

穿堂风穿过，帷幔摇曳，遮挡着重重黑影，红幡被鲜血浸染，最后竟然显出几分暗黑的色彩来，尖叫与哀嚎充斥在整座吴府之中。除了部分女眷，其他人全部身首异处。

正端着酒的李乐二人听见门外的尖叫哀嚎声，出门一看发现院中的惨状，想要逃跑之际被大胡子抓到了。

“大胡子看着身穿喜袍的二人，知晓了她们的身份，又看中了李乐的容貌，惊为天人，于是将吴家公子一剑射死，然后将掌柜抢回了断魂岭，做了他的第四房小妾……”

“第四房！”姜泊惊讶道，她以为按照故事发展，李忌会成为大胡子的压寨夫人呢，没想到如此现实……

李飘长叹一口气，摇头道，“说是第四房小妾都是好听的，那大胡子妻妾成群，最喜爱的就是强娶山下的女子，并且他疑神疑鬼，性情暴虐，信奉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是以对身边的女人都是三分钟热度，开心了就会送与别人……”

“李乐就在这种背景中生活了五年，在这五年中，她对大胡子始终保持一种冷冰冰的态度，谁知这竟然暗中救了她，使她一直留在大胡子身边，成为大胡子最喜爱的宠妾。”

这种男人真就是贱人！得到的不懂得珍惜，没得到的才感觉特别，外表听着多么宠爱，这和对待一只喜欢的小猫小狗有什么区别？本质上不过都是他们的征服欲在作怪罢了！听到这里的姜泊心中吐槽道。

李飘听不见姜泊的吐槽，继续道，“直到第六年，大胡子的弟兄起义，推翻了大胡子的统治，然后李乐等人就成为了第二任的压寨夫人，这一次，她变得圆滑，流连于男人的大腿和酒桌。如此又过了三年，李乐联合了村子里的众多女人，跟着这些男人，暗中学习剑法武功，趁着这些男人们的不在意，终于在一天夜晚，给这些男人们的酒了下了毒……”

“那场酒宴，一晚上要了断魂岭中八成男人的性命，剩下的不是些平时没做过恶的好人就是一些年纪不大的男孩，还有一些女人们被绑来的亲人。自此之后，断魂岭就成为了杏村，其实是山中桃源的意思。你听说过桃花源记吗？我们原本好多人都不识字，掌柜的专门教过我们这篇文章，说希望带着我们大家过上传说中桃源的生活！”李飘说着，语气满是希冀与孺慕。

“还有啊，掌柜的掌权后，就又回了山下，带着几个人把所有害吴家性命的人都给杀了。从此把名字从李乐改为李忌，说是要祭奠许多年前死去的家人……”

众人听得沉默，秦兆玉难得敬佩道，“鸳鸯袖里握兵符，何必将军是丈夫。李帮主实乃真大女人也！”

李飘没有听懂前面那句诗，但她听懂了后面那句夸奖，挺起胸膛，比起大拇指道，“那是，我们杏村的女人可都是这个！”

姜泊好奇道，“那李帮主允许你们私下里传播这些事情啊？”她没有恶意，只是从古代封建的程度来讲，这种消息一般都会被禁止传播的，影响女人清誉。在这个女人清誉大于天的年代，恐怕真的会死人的。

谁知李飘反而鄙视的瞅了她一眼，只停留了一瞬又转回去，手上拎着缰绳，整个人顺着马车的颠簸起伏，发丝飞扬在耳畔，整个人带着自由的气息。她笑道，“姜姑娘不会也被那些愚夫俗子讲的那些德言工貌给束缚住了吧？”

注：鸳鸯袖里握兵符，何必将军是丈夫。引自《崇祯赐秦良玉诗四首》其一。

好喜欢这句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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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李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