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难为 第48章 甘氏女子

“在！”女子闻声笑容灿烂的从人堆里钻出，她快步走近，豪气的拍了拍胸脯，“公公，唐娇娇在此。”

内监矫揉造作的抱起双臂朝天翻了一个白眼，“陛下采选你亦敢不上心？若是叫陛下知晓你该当何罪啊！奴才看呐，这宁远将军的颜面皆要被姑娘给丢尽了去。”他轻哼一声。

唐娇娇面上仍旧挂着得体的笑，她懂事的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用手帕遮挡着塞到内监手里，“在下这亦是头回面圣，心里自是慌得不行，一时走神怠慢了公公，公公莫怪。”她悄声道，“小小心意，还望公公笑纳。”

内监颠了颠银子的份量喜滋滋的揣回了袖里，“下不为例，走吧。”他背起双手在前领路，然而走出没两步身旁便钻出一个小人，内监一惊，伸手拽住了那人的后衣领，“哪个不长眼的胆敢擅闯凌波殿，惊扰了陛下……”

“那公公便好生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季湘迈步而来。

楚辰嚷嚷道，“福公公，辰儿是来寻母后的！”

“哟！这不四殿下吗？奴才眼拙，冒犯了四殿下，四殿下恕罪。”他悻悻将楚辰放下俯身对二人，“奴才给三殿下、四殿下请安。”

季湘瞥了他一眼未作声。

楚辰上前拽了拽福公公的臂袖，“福公公，辰儿想见母后。”

内监抬眸瞧了季湘一眼，随即眸子一转跪地握住楚辰双臂，“四殿下莫急，且听奴才说，皇后娘娘时下与陛下忙于采选，四殿下若是此时入殿恐是不妥。要不四殿下还是在外等等，奴才这就令宫人给四殿下取了零嘴。”

楚辰拍开了内监的手，“辰儿不要零嘴，辰儿要见母后！现在就要！”

内监脸色一黑从地上站起，身后迈步行来两侍卫。“四殿下若是在这般胡闹下去便莫怪奴才不敬了。”

楚辰吓得忙躲在了季湘身后。季湘攀住他的肩直视内监，“本殿下倒是不知，原公公有这般能耐，竟敢对皇嗣不敬。”她的视线逼退了两侍卫，二人踌躇不前，皆望着内监。

福公公嘴角抽了抽，“三殿下这话可不敢随口说，这冤枉了奴才是小，若是冲撞了皇后娘娘便不好了。”他伸手望殿内的方向拱拳，“采选事大，奴才亦只是奉命行事，还望三殿下与四殿下莫要为难奴才。”

季湘笑而不语，她心中骂道：狗仗人势的奴才。

若非何氏，他又怎敢如此叫嚣！季湘一忍再忍，时下非意气用事之时，她不宜过于惹眼，若叫何氏盯上便不好了。她扬唇拉起楚辰的手，“公公说得是，采选事大，我等确实不该贸然擅闯。辰儿尚小，若是唐突了公公，公公还看在辰儿思母心切的份上莫要与其计较。公公是母后身侧的人，日后我等仰仗公公的地方尚多。”

“不敢。三殿下抬举奴才了，奴才亦只是做好自己本职之事。”内监怒气渐消，季湘这一番话下来让他连带瞅楚辰都顺眼了不少。他转身告退。

楚辰失落的甩开季湘快步离开。

季湘只觉脑袋大，她疾步追上，从后拽住了楚辰的衣领，“辰儿跑这么快是要去何处？”

“皇姐说话不算数！辰儿再亦不要相信皇姐了！辰儿见不到母后，辰儿还待在这处作何？辰儿要回碧霄殿。”楚辰恼怒的瞪着季湘，“皇姐快快放开辰儿！辰儿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了！皇姐与福公公一样讨厌！”

季湘被骂笑了，她捏住楚辰气鼓鼓的小脸半蹲在地，“原来辰儿是这般想皇姐的啊？那真是可惜，皇姐适才还想带辰儿换个法子见到母后呢！嗐！既然辰儿想走，那便算了吧。”她起身拍拍衣摆大步往前迈，“走喽，我亦回曲台殿喽~”

楚辰被晾在了原地，他反应过来后忙追了上去一改恼怒，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揪住了季湘臂袖，“皇姐，辰儿知错了，辰儿适才皆是胡说的，皇姐最好了，才不与福公公一样呢！皇姐最好了，皇姐带辰儿见母后吧？辰儿再亦不说皇姐的不是了。”

季湘噗嗤笑出来，她使劲揉了揉楚辰脑袋，低声嘟囔道，“这见糖就喊‘娘’的模样倒是与小五一般无二。”

“皇姐说什么？”

季湘回神，“无甚，辰儿不是想见母后吗？走吧，皇姐带你寻旁的法子。”她示意楚辰跟上。二人渐自行远，一道视线穿过人群看了过来，季湘顿步回头，她视线扫过人群。楚辰不明所以道，“怎么了皇姐？”

季湘蹙眉摇了摇头，她带着楚辰远离人群绕了半圈来到凌波殿的西墙。二人止步于一棵歪脖子树下，季湘挑眉看向那树，“嗯，这个不错，就这里了。”

楚辰摸不着头脑，“皇姐……”

季湘循声一把捞起楚辰，后者惊呼一声紧紧抱着季湘。季湘道，“辰儿，闭眼，皇姐带你上去。”她说罢唇角微扬，脚下稍一用力便落步于树梢，她复往上跃了一米，直待接近屋檐后方纵身跳去。

她将楚辰放在了一个能踮脚的位置。

“好了，瞧瞧吧。”季湘压低脑袋注视着院中，树影斑驳，她的视线落在了楚景宁身上。楚辰心惊的睁开眸，待看清时下所处后霎时要嚷，季湘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嘘！”

楚辰点了点头保证不叫后季湘方松开他。

“皇后，朕有些乏了。这采选何时可以结束？”楚弘兴致不高，整个人都显得郁郁寡欢，从开始到现在留了牌子的亦不过一人。他烦躁地眯起了眸，一副假寐之态。

何如萱闻声颇是为难，她安抚道，“陛下，这才不过半个时辰。”她接过宫人呈上的茶递给了楚弘，“陛下再坚持坚持。”

何太后开口，“萱儿说得不错，陛下亦该为皇嗣考虑。”

楚弘无声地接过茶盏看了何如萱一眼，后者会意，“陛下若是乏了，臣妾令小福子一次多传些人进来。”何太后面露不喜，如此重要之事怎可敷衍了事？她有些责备地剜了何如萱一眼。

楚弘颔首，“那便依皇后所言。”

福公公应声退去。

小家伙楚辰个子不够，伸长脖子更了许久都未瞧见何如萱的身影，他郁闷的攀住砖瓦蹿起。一道视线扫了过来，季湘倏然回神一把压住楚辰的脑袋藏身屋檐后，她极力克制住呼吸，心脏却是砰砰直跳。

猫身许久，直到院内传来内监的传唤声二人方松了一口气。季湘颇是无奈的看向楚辰，后者瘪了瘪嘴再次将脑袋探了出去。二人只见原本空落落的院中已是背对他们站了一排的女子。

福公公在旁宣着：“稽查司祝禹次女祝紫侑，年十七……中州长史甘之戎之女——”楚弘的视线随着福公公的声音草草扫过众人。倏而一道茶盏坠地之声传来，众人循声看去，皇后时下已是面色煞白，她双眸颤栗，视线定定的落在一女子身上。

“皇后？”楚弘不明所以。身侧的宫人忙上前清理残局。

楚景宁顺着何如萱的视线看去，只是一眼她便面色一变紧攥住了椅把手。

季湘不知下处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眉宇轻蹙。楚辰拽了拽季湘臂袖，“皇姐，母后瞧见什么了？”

“萱儿，你身为皇后怎可如此失礼？”何太后见其未烫到后便示意福公公继续。

福公公清了清嗓子，“中州长史甘之戎之女甘可，年十九——”

甘可闻言抬眸，她规矩的行了一礼，“臣女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后娘娘，见过长公主殿下。”女子的声音轻柔，楚弘闻声怔了一息，他循声看去，霎时愣在了原地。他难以置信的从椅上站起，几乎踉跄地走向女子。

“菀儿……”楚弘望着女子的面容，双眸瞬间通红，他颤巍巍地伸手欲抚女子面颊。女子却惊然一骇，她退了半步，“陛下。”

“陛下——”

何如萱与楚景宁的声音接踵而来，楚弘惶然惊醒，他定定的看着女子，终是掌心化作了拳收回，他转身沉眸看了楚景宁一眼，而后坐回椅上。上一瞬还在状况之外的福公公迅速回神将最后一人的名姓道出。

祝紫侑的视线屡屡抬起落在何如萱身上，她心里捏了一把汗，“娘娘在作何？怎地还不开口？”她不断琢磨着，奈何何如萱的思绪早已不在她这处，最后亦是没有意外的，这一行人只甘可留了牌子。

“皇姐、皇姐……”楚辰见季湘半晌未有反应，有些焦急地又拽了她。季湘无动于衷，她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视线内只余那迈步随着宫人行去的女子。

甘之戎之女甘可。

她的耳畔久久无法消停地回荡着这句话。

楚辰倏然手下一滑，紧抱怀里的木盒顺着瓦片坠了下去，他大惊，忙扑身要往前抓。木盒落在瓦片上发出沉闷地响声，很快便吸引了院内众人，亦拉回了季湘的思绪。她回神纵身抓住楚辰的腰带，带着他后木盒一步落地。

木盒摔在地上破开一道裂痕，其内的珍珠滚了几圈停在了草地上，楚辰心下一揪，忙伸手抓起珍珠，时下尤感悔不当初。自己适才应该抱得再紧些，再小心些的。他垂首望着地上碎开的木盒渐渐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