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难为 第29章 天地可鉴

他话落不忘观赏李晌面上逐渐凝固崩裂的神情。

一旁的夏莹再也忍不住轻笑出声，“殿下，夏莹看呐，这王大人与李大人一日不斗嘴那太阳便该打西边出来了。”她撞了春桃一下，后者惊然回神附和。

李晌可笑不出来，他瞪了王纥应一眼绕了道行到了楚景宁另一侧。

楚景宁道，“好了，王大人你若再说下去，李大人今夜回府该要收拾包袱了。”王纥应闻声大笑。

“殿下怎么连你也笑话臣！”李晌憋屈不已。

楚景宁清咳了一声敛去笑意正色道，“今日便不是李大人，何牧亦会另寻时机提及此事。”

不过早晚罢了。楚景宁甚至觉得此番若非楚盈出其不意，太子臻便能凭那黄金编钟求得皇帝赐婚。李王二人闻言对视，好似与楚景宁所想不谋而合。

寿宴第二日喜气不减。皇宫内外依旧张灯结彩，相比于第一日的殿内宴席，今日天公作美，楚弘携百官同游御花园。许是昨日饮了不少酒的缘故，皇帝本就不大好的身子愈发不得劲，不过一个时辰便面白喘气。

老内监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堪堪欲坠的皇帝，他尖声尖气的招呼着宫人们搬来棚凳桌椅就地搭起个歇息的地儿。楚弘挥退了一众朝臣，只何氏姑侄与楚景宁留了下来。

何皇后接过老内监送上的暖茶亲力亲为的递到皇帝唇前，“陛下喝些暖茶润润口罢。”

楚弘欣慰的睁眸，他欠身就着何如萱的搀扶从椅上坐起饮了几口，“皇后有心了，朕可自个儿来。”

何太后与楚景宁皆在，何如萱自不好耍性子，她眼巴巴的松手杵在了一旁。直到皇帝搁下茶杯她方再次上前用捏了许久的锦帕擦拭着。尽管夫妻多年，楚弘依旧不大习惯何如萱的亲近，只是他适才已是推拒过一次，何太后尚在，他不能屡屡驳了何如萱的面子。

楚弘的视线略过何如萱落在了正兀自品茶的楚景宁身上。

后者会意，她搁下茶杯开口，“算算日子，这再有半月便是采选之期，皇后身为后宫之主定少不得操劳，若有本宫帮得上的尽可开口。”

何如萱闻声手一顿，原本面上的笑意亦顷刻间荡然无存，她收回锦帕端坐回去，“殿下说的是，待陛下寿宴过后本宫便尽快着手此事。”

何太后接话，“嗯，皇帝采选四年一次，这后宫也许久未曾入新人了。萱儿，你身为皇后责无旁贷，今届还需趁早谋划，莫要与去届那般待火烧眉毛方知急。”老妇睨了她一眼，言语间尽是责备之意。

旁人不晓得，她身为何如萱的姑姑自清楚何如萱对采选的排斥。可她既坐得这皇后之位，便需识大体，又怎还可奢望楚弘能如寻常百姓家的夫君般余生眼中只她一人？何况楚弘也不见得对她这个侄女多恩宠。

何如萱被架着说不出话，只得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相比于皇帝这处渐自冷凝的氛围，那离了何氏姑侄一众渐行渐远的朝臣却是瞬间松了一口气。李晌与王纥应并排行于众臣之后，他苦闷的回头瞧了一眼那棚下坐着的四人，此刻无比同情他们长公主殿下。

王纥应一巴掌拍在了李晌的脑袋上，“李大人。”王纥应只观李晌神色便知晓他在想什么，他只觉这一根筋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殿下自有殿下的谋划，哪轮得到他们操心的。李晌吃痛的要反击。

王纥应却是快一步跃上了矮假山，动作灵活到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已过不惑之年。李晌气不过，二人打躲间一个格外晃眼的脑袋拨开众人停步在季湘身旁。王纥应眉宇蹙起，他敛去笑意滑下假山。

李晌视线被挡住，自不晓得前面发生了什么，见王纥应走近，丝毫不客气的就要“回礼”。奈何他那手才扬起就被王纥应拍掉，他拽着李晌撇开众臣往假山后去。李晌官袍被揪得不成样，他咋咋呼呼要骂人。

怎料话还未出口便被王纥应伸手捂住。

“嘘！你瞧那边！”王纥应悄声指向一处亭台。李晌反应过来忙敛去笑意噤声，他拍了拍王纥应的手循声看去，王纥应松了手。待看清亭下站着之人，李晌眸子霎时一睁，他惊声道，“太子与季大人！”

王纥应忙示意他收声。隔得太远，二人并未听见亭下两人的对话。

“这初春的御花园景色宜人，今日难得不少大人家的千金亦在，太子殿下却独邀了臣共赏，着实是辜负这春意。”季湘轻笑。

楚臻见缝插针道，“能邀得季大人同游这御花园又怎会是辜负了春意？”他大皇兄便是想邀还没这个机会呢！楚臻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沾沾自喜。

季湘不以为意，她讽道，“可臣记得上次臣得太子殿下相邀可是连人都未见着的。”

楚臻面上的笑瞬间僵住，他尴尬道，“事发突然，母后抱恙亦是孤未曾料到的，唐突了季大人是孤之过，还望季大人能看在孤一片孝心的份上让此事过去如何？”再而，那之后他又不是没再寻过季湘，甚至是堵到了那群芳阁，只不过屡屡碰壁罢了。

此番若非外翁交代，他才不愿拉下面子捧着季湘套话。

“殿下孝心天地可鉴，想必皇后娘娘定能福寿千岁。”

楚臻死死咬牙，他搓了搓手，耐着性子道，“孤听闻三妹今次能在父皇的寿宴上夺人眼球多得季大人相助。”

季湘未做回应，她扬唇示意楚臻看向湖岸。后者视线放远，在看清湖岸边那二人时脸色一黑。

“欸！怎么走了！他们到底说啥了啊！”这处趴了墙角却什么都未听到的李王二人十分郁闷。李晌回头拉上王纥应便要跟上，“话说王大人，你有见着大殿下吗？”

王纥应面色疑惑的拉住李晌，“这不在那吗？”

二人视线穿过芦苇停在了对面的湖岸，岸上站着的正是大皇子楚栎与何如萱兄长遗女何霜莲。只是时下何霜莲正以一种极为亲昵的姿势缩在楚栎怀中，楚栎随身的内监手持一截竹棍不知在岸边的芦苇丛里翻打着什么。

直到季湘与太子臻的脚步声渐近，楚栎方停下对何霜莲的安抚。

“莲儿！”楚臻推开楚栎一把拽住被吓得唇色尽白的何霜莲。楚栎踉跄了一步沉眸看向二人，季湘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他平息怒火不甚在意的垂眸抖了抖衣袍。再看去时，何霜莲已是挣开了楚臻的束缚躲在了季湘的身后。

“太子表兄弄疼莲儿了。”少女娇嗔的揉捏着手腕，眸中尽是责备。

季湘在此，楚臻自也不好发作，他端起长辈的架势道，“外翁让莫要乱跑，孤这才离开半刻你便溜了，若是叫外翁晓得定少不了你好果子吃。”他视线毫不客气的扫向楚栎，也不知他这大皇兄是用了何手段将莲儿诓到这儿的。

何霜莲紧巴巴的攀住季湘的臂袖探出脑袋怼道，“太子表兄还好说？大父走前分明是让太子表兄领莲儿游这御花园的，太子表兄倒好，赵大人一来便撇下莲儿寻季大人去了。”她愤愤的从季湘身后蹿出叉腰道，“太子表兄怎可如此不讲理？只许太子表兄你撇下莲儿去寻季大人，便不许莲儿寻大殿下作陪了吗？”

一旁观望的楚栎闻声虚了眸，他双眸失焦，若有所思的看向对峙的二人。

少女娇哼一声抱起双臂，“太子表兄亦无需将大父推出来唬莲儿。”

她又岂是吓唬大的？

楚臻自知理亏，可这前有外翁，后有母后的，他总不能领着何霜莲去见季湘不是？他认栽，“你惯是有理，孤说不过你。你既寻了大皇兄作陪，好好游园便是，适才又缘何抱在了一处？”

季湘好整以暇的勾唇。

提起这茬少女原本因怼人而涨红的脸再次惨白，她下意识的揪住了正打算挪步远离这场纠纷的季湘。季湘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回眸看向自己的臂袖，正当时，适才那岸边用竹棍翻打着什么的内监猛地惊呼一声丢下竹棍跌在了地上。

众人循声看去。

小内监畏惧的往楚栎脚边缩，“死、死人、死人了！”他仓惶转身扑在了楚栎身前，“大殿下，死，死人了！”楚栎按捺住想要一脚踹向小内监的心，他只觉聒噪。

身后的楚臻像是在此刻与他心有灵犀般掰开楚栎一脚踹在小内监的肩上，“再嚷嚷孤便将你的舌头割下喂猪！”小内监被吓破了胆，本还想着指望他那仁慈的大殿下能为自己说句话，哪想他视线才对上楚栎，一抹杀意便袭来。

小内监后知后觉的想起什么忙胆颤的匍匐在地不敢再吭一声。

楚臻蹙眉往前了两步，待确定湖面飘着的是具死尸后方烦躁的转身。皇帝庆寿之日却出现了此等事，着实不吉利。楚臻自也不是傻的，当然晓得不能传到皇帝耳中，只是他适才寻季湘时刻意挥退了宫人，眼下能使唤得了的便只得地上那小内监。

楚臻的视线抬起对上了楚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