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难为 第100章 山神迎亲

孔仓敲了敲拐杖疾言厉色道，“够了。吉时已至，山神迎亲！跪！”

众人匍匐在地目视孔仓牵着檀儿朝崖边去。庙门倏然被从外破开，数十名手握朴刀的衙役涌进。众人仓惶而散，妇人穿过人群奔向了檀儿，孔仓怒火中烧，他死死拽着檀儿的手不愿撒。

他面目狰狞，朝着妇人不断咆哮，“作孽啊！作孽啊！”

场面一时混乱，傻儿孔庄撞倒衙役冲向了孔仓，“爹，好多人，庄儿怕，爹……”他畏惧地抱住孔仓，蛮力使得年迈的孔仓踉跄了两步，檀儿趁机挣脱开孔仓被妇人拉远。

淮安县县官孙淼携衙役跨步而来，“孔仓，你蛊惑村民，献祭童女，枉顾人命，事已至此莫要再执迷不悟，快快束手就擒。”

衙役逼近，孔仓面如死灰，他最后看了傻儿一眼纵身跃下山崖，“老夫无错，老夫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乌莲村——”

悲恸的哀嚎声如梵音般久久无法停止。

“爹！”傻儿转身冲去，衙役们拼命阻拦。

闹剧落幕，贸笠闪身来到檀儿与妇人身侧。三人一马朝着乌莲村快速赶去。马蹄声由远及近，蹲守牛车的两人一个激灵从地上站起，远远地只瞧见五六匹马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两人握紧锄头严阵以待。

牛车“轰——”的一声被从内破开，两人慌忙回头。贸笠调转马头，马群紧随。季湘等人翻身上马。扬尘落下，马蹄声远去。一行人由妇人引路止步于淮安县一处府邸外。季湘遥望着府门上俊逸的“谢府”二字。

此去数日，酷暑将至，艳阳高照。淮安县一处茶馆外阔步走进两布衣男子，为首男子满面春风，其后那人肩背包袱，畏畏缩缩地环视着周遭，显得格外局促。

“小二，还是老样子。”男子兀自寻了处位置坐下。小二应声端来一碟花生，男子惬意地将右脚踩在了板凳上去抓花生。“虎子，坐啊！”男子伸手将那人拽到了板凳上。

虎子紧紧攥着包袱，“铁柱哥，俺还是走吧！俺不想给你添麻烦。”他说着便要起身。

铁柱帮站起压下他，“你怕个甚！俺叫你坐你便坐！你放心，俺不要你掏钱。俺们虽然许久未见了，但俺可一直将你当亲弟弟，俺们兄弟间甚的麻烦不麻烦的，当年若不是你爹给俺一口饭，俺还活不到今日。”

“吃！不够俺再让小二上！莫要同俺客气！”他将花生塞到了虎子手里，转而惆怅道，“村里的事俺都听说了，其实俺前日便打算回村一趟瞧瞧你的，只不过……”他面露为难，“嗐，是俺不好。”

虎子忙摇头，“铁柱哥莫要这般说。村里出了那样的事俺也不想的，俺爹这一进去亦不知道何时才能出来。”他哽噎起来，“俺娘失踪了这么久，要不是当真无计可施，俺爹亦不会听信孔伯的话去献祭村里的女娃。”

铁柱叹了一口气拍拍虎子肩头，“好了虎子，孔伯已经死了，你亦莫要多想了。”

虎子无声的点头。

小二送上热茶。铁柱倒了一杯推到虎子手前，“虎子，那你日后打算怎么办？俺瞧你这样子似不打算回村了？”他望着虎子怀里的包袱。

虎子握住茶杯道谢，“嗯，俺不打算回去了，反正俺爹与俺娘都不在那了。自孔伯死后村里人亦是走的走，跑的跑。”他松开茶杯攥着铁柱的手臂，“铁柱哥，你带带俺好不好？俺想跟着你，你放心，俺肯吃苦，俺什么都可以做，只要铁柱哥能给俺一口饭吃便行。”

铁柱垂眸凝视着他不断发抖的手臂，“虎子，不是俺不愿带你，只是吧……”

虎子当即跪地，“铁柱哥，俺求你了，除了俺爹俺娘，俺最相信的便是你了。无论干什么都可以的，俺求你了。”

铁柱忙将他拉起，“虎子你快起来，俺们有话好好说，俺将你当亲弟弟，你爹对俺有救命之恩，你何须这般。来！快起来！俺又没说不带你。”他凑近虎子耳畔悄声道，“虎子，俺可以带你赚大钱，但你得保证千万不能将这事给捅出去，谁都不行！”

“俺、俺保证！”虎子举手起誓，“那铁柱哥，俺到底要做些甚？俺可要提前准备准备？”

铁柱摇头，“无需准备甚，你跟着俺就行，待晚些时候俺带你去给谢二公子掌掌眼，他若瞧得上你那你便能留下。你亦不必担心，谢二公子心善，前段日子手里又走失了不少人，现下正是缺人的时候。届时你少问少看便是，二公子不喜多嘴之人，你切记。”

虎子忙不迭颔首。

空气中混合着茶香与糕点的甜腻味，坐于窗边的季湘耳尖动了动。她噙笑将桌上的糕点往楚景宁身前推了推，“陈茶苦涩，姑姑亦尝尝这糕点吧？”

楚景宁收回思绪拾起一块梨花糕咬了小口，甜味很快带走茶味在她的舌尖弥漫开。季湘撑起下巴笑意盈盈。她们一行这几日通过暗中走访得出了一条线索：淮安县最初一批失踪者或多或少皆与这谢府有瓜葛。

楚景宁拾杯朝铁柱二人的方向看去。

夏日的午后蝉鸣愈发嘹亮刺耳，楚景宁与季湘远远跟在铁柱二人身后漫步于街集。鲜少出村的虎子瞧着沿街叫卖的小贩只觉哪哪都新奇。盘发的妇人抱着孩童停在了一处摊位前，二人身后跟着一个汉子。

孩童咿咿呀呀地伸手要去抓那摊上的拨浪鼓，“鼓鼓……”

“进儿，不可以。”妇人握住他的小手抱离了摊位。孩童瘪瘪嘴满脸委屈，“进儿要，要鼓鼓……”汉子凑上前摸了摸孩童脑袋哄道，“进儿乖，待回去爹给你做一个更大的好不好？”

妇人回头嗔道，“你这般惯他，日后他若想要那金山银山，你可也要给寻了来？”

汉子憨笑着抱过孩童，“一个拨浪鼓罢了，进儿尚小，他若喜欢我给他做一个便是。”他唯恐妇人喋喋不休般拉着她奔向了下一个胭脂摊，“快来，瞧瞧可有喜欢的？”

“不瞧，瞧了也没银子要，难不成你也给我做去？”妇人娇嗔不已，偏生视线又被精致的胭脂盒吸引。

“瞧瞧嘛，瞧瞧又不吃亏。”汉子笑着拾起一个胭脂盒递给妇人。

虎子望着三人脚步愈发沉重，他鼻尖酸涩。铁柱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猜到他该是又念及他爹娘了。铁柱不知说些什么，只能拍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

铁柱二人停了下来后季湘与楚景宁便亦停了下来。摊贩见面前来了客忙不迭推销起自家物什，“公子、小姐瞧瞧可有喜欢的？”他拾起一支碧玉簪子双手送到了季湘眼前，“这支簪子与小姐甚是般配，小姐瞧瞧，可还合眼缘？”

季湘摇摇头。摊贩不死心地又将簪子送到了楚景宁眼前，“公子瞧瞧？”

楚景宁拾起簪子，季湘转眸看去。簪子上缀着的是随处可见的玉石，做工有些粗糙，虽无法与楚景宁见过的那些相比，但放在这堆物什里亦算得上精致了。楚景宁对上季湘视线，似在询问她可喜欢？

季湘有片刻犹疑，随后还是摇了摇头。楚景宁将簪子放回去。耳边的喧嚣声倏然大了，人潮汹涌，季湘拉上楚景宁紧跟铁柱二人。

“铁柱哥，怎么突然这么多人啊？”虎子被铁柱拽着艰难地在人潮中蛄蛹前行。

“那可不，这个点，谢府大小姐招亲，全淮安县未成婚的男子都巴不得往这儿挤。”铁柱推开身旁人，“虎子你跟紧俺，俺带你去碰碰运气，说不定今日那绣球便到了俺们手中。”

“招、招亲！”虎子闻言羞赧，他迅疾抽回手，“铁柱哥，要不俺还是不去了吧，反正俺也抢不到，俺去那处等你好了。”他爹入狱，他娘至今杳无音信，他哪里又有心情去抢什么绣球。

铁柱怒其不争，他厉声道，“你傻啊！这谢府可是淮安县屈指可数的商贾世家，你若能入谢府大小姐的眼还愁见不到你爹吗？”

“话是这般说，可是……”虎子有自知之明，他抱紧包袱满脸局促。

铁柱道，“嗐！来都来了，你就莫想旁的了，抢不抢得到试试再说。快，谢大小姐出来了。”

虎子咬咬牙循声望去，只见纷飞的红缎从一处楼宇的三楼落下，一个薄纱遮面的红衣女子止步于廊台。她眉间点红，一双眸顾盼生辉。她的视线毫无波澜的扫过众人，心中只巴不得这场闹剧早日结束。

身后传来脚步声。

“哟，看来今日人亦不少嘛。”手摇折扇的男子越过红衣女子的肩朝楼下望去。

“你来作何？”女子面露不悦。

“阿姐还生我气呢？”男子腆着脸笑道，“长丰亦是为阿姐着想，反正阿姐早晚皆是要嫁人的，他们与阿姐门不当户不对的，长丰瞧着他们可都配不上阿姐，阿姐何必委屈自己？还不如应了段兄。”

红衣女子只觉心烦，她冷着脸转移视线。

人群停了下来，他们纷纷望向红衣女子。季湘与楚景宁尚未明白发生了何事，她们左顾右盼的寻找着铁柱与虎子的身影，显眼的举动很快吸引了红衣女子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