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三次看到我给白簌簌的午餐盒被塞回我的抽屉。
"又给'怪胎'送饭啊?"李原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明显的讥讽。她是学生会文艺部部长,我的"朋友"之一。
"她叫白簌簌。"我没有回头,继续将便当放回抽屉,"而且她只是比较内向。"
"内向?"李原嫒夸张地提高声调,"她根本就是个神经病好吧!整天画那些吓人的画,还动不动就对人恶语相向。晏晏,我真不明白林老师为什么要你浪费时间帮她。"
我站起来,转身面对李原嫒精心化了妆的脸。"这是学校的安排。再说,帮助同学本来就是应该的。"
"你就是太善良了。"她挽住我的手臂,"走吧,去食堂,张悦她们还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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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第一节课前,我回到教室,发现我的便当原封不动地放在自己课桌上,而她正戴着耳机涂鸦,完全无视周围的一切。我拿起便当,塑料盒已经没有了温度。
"她从来不吃午饭。"坐在白簌簌旁边的杜明小声告诉我,"我认识她两年了,从没见她去过食堂。"
"她家里...不给她准备午餐吗?"我试探性地问。
杜明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听说她爸妈很早就离婚了,现在跟养父住。那男的有酗酒问题,经常..."他突然噤声,因为白簌簌抬起头,冷冷地扫了我们一眼。
我赶紧拿着便当回到自己座位,心里泛起一丝酸楚。难怪她总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黑色连帽衫,难怪她的书包边缘已经磨破了却还在用。
放学后的图书馆"辅导"时间依然是我单方面的独角戏。白簌簌今天画的是一个人被困在镜子迷宫里,无数个镜面反射出扭曲的影像。不得不说,她的画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让人看了心里发紧却又移不开眼。
"你学过美术吗?"我忍不住问。
她头也不抬:"没有。"
"真的很有天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推荐你参加学校的艺术节,或者——"
"不需要。"她打断我,"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这不是可怜。"我坚持道,"你的作品值得被更多人看到。"
她终于抬起头,眼神锐利得像把剑:"为什么?因为'问题学生白簌簌居然会画画',很励志是吗?可以成为你优等生履历上漂亮的一笔?"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敌意如此**,让我感到一丝狼狈。
"随你怎么想。"我最终说道,低头继续解数学题。但我明白自己已经看不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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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午休时,我目睹了白簌簌被李原嫒的小团体围堵在洗手间旁的场景。
"看看这是谁,美术班的'天才'。"李原嫒故意把"天才"两个字拉得老长,"听说你又在图书馆浪费我们晏晏的时间了?"
白簌簌抱着素描本,面无表情地想要绕过她们。
"喂,跟你说话呢!"李原嫒的朋友王念琪一把拽住白簌簌的胳膊,"懂不懂礼貌?"
我加快脚步走过去:"李原嫒,你们在干什么?"
"晏晏!"李原嫒立刻换上笑脸,"我们正好碰到你的'帮扶对象',想跟她聊聊天而已。"
白簌簌甩开王念琪的手,冷笑一声:"聊天?你们优等生都这么虚伪吗?"
"你什么意思?"王念琪涨红了脸。
"够了。"我站到她们之间,"快上课了,都回教室吧。"
李原嫒撇撇嘴,带着她的朋友们离开了。我转向白簌簌:"你没事吧?"
她眼神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你以为你刚才很帅是吗?骑士救美?"
"我只是……"
"省省吧。"她打断我,"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们这种人,表面上装得善良无私,其实不过是为了自我感动罢了。"
她转身离开,留下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原本想送给她的新素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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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父母在饭桌上问起我的"帮扶对象"。
"那个学生怎么样?有进步吗?"父亲夹了一块鱼肉放在我碗里。
我小心地挑着鱼刺:"她很有美术天赋,但其他科目基础比较弱。"
"美术?"母亲皱眉,"晏晏,你要把重点放在她的主科成绩上。高三了,你自己的时间也很宝贵。"
“我知道,但是……"
"没有但是。"父亲打断我,"你是要考清华的人,不能被这些事分心。如果那个学生实在不愿意学,你就跟老师说换个人帮。"
我低头扒饭,胸口沉甸甸的。他们永远不会理解,和白簌簌相处的那几个小时,反而是我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刻。
在她面前,我不需要保持微笑,不需要完美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