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枫传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随心失声道：“就是一幅画，好像是画了一对父女。”

长枫走神，一年前，她曾与父亲留下过一幅画，说是寄存，但是后来刚好师傅来找她，让她跟随一同去冀州，因此转头就将这件事忘了，这次回京，倒是一直没有将那幅画取回来。

莫非？不，不可能这么巧，她心想，若是余修远当真得知她的身份，应该会立刻同她对峙或者直接派人将她扭送回江南。余家世代中立，根本不想也不可能愿意帮她蹚浑水。

长枫：“你现在立刻派人查找那幅画，将所有的画买下然后毁掉。记住，除了你和我，做得隐秘点。那个画摊老板，马上让他离开京城。”

随心顿了顿，“明白了。”

长枫看着池中怡然自得的鱼儿，攥起一撮鱼饵，肆意地撒下，顿时拥挤在她脚下的鱼儿就蜂拥了起来，展开了一场关于鱼食斗争。

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丝拖着绵长的尾巴轻轻落在屋檐上。长枫看了看天，没有挪动，像是等待着一场倾盆的大雨。余修远急匆匆地下了马车，抬脚就要走进自己的院子了，忽地抬头，就看见一个人冒着雨仰头在看天。

余修远走近，发现那人竟是长枫！

“长枫！”他喊了一声，却没她注意到。

余修远无奈，只能拿着伞，快步穿过长廊。

他将雨伞抵在她的头上那一刻，长枫晕倒了——

“长枫！”他嗔怒地唤。

余修远看着那个落在自己脚边娇小的身躯，微微触了她的肩膀，见人已然没了反应，直接就抛下了伞将长枫一举抱了起来。

他三步换坐两步，一下子就将长枫抱回了房间。

经过郎中的诊治，长枫迷迷糊糊地捉起他的手，嘴里嘟囔着“爹爹！爹爹！”

余修远坐在床边，真真切切地听清了她的话。余修远看着惊惶的她，不由得将原本被她紧握的手反握了起来。

长枫冒着冷汗，梦境中——

余修远站在她的前面，身穿着宽大的大氅，一个眼色都没有给跪在脚边的她。长枫哭着乞求，“大人，不要走！”

余修远不知道她的梦境，只是第一次见到女子睡梦中喊的对象是他，表面虽然镇定，实际上确实早已慌了神。

他企图挣脱长枫的手，却被握得更紧。

倏然，长枫眼睛睁得很大，直勾勾地对上床边的余修远。四周寂静无声，只是依稀能听到外面的风声传动。

“你。”

“我。”

二人异口同声，像是出了声，又像是没出声。

一声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余修远尴尬地伸开握着她的手，站了起来。穗心轻声敲了敲门，“姑娘，穗心可以进来吗？”

长枫：“你进来吧。”

穗心得知姑娘唤了郎中，一进门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这会儿见到姑娘的床边站着大人，倒是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朝着余修远行了礼。

余修远像是注意到穗心的眼神，淡定地质问长枫，“我记得你房里有两个丫头，怎么半天看不到人影？”

这话一出，吓得穗心连忙跪下，头抵在地上，一言不发。

长枫淡淡地道，“不过是遣她们去买些脂粉盒子罢了，大人连这儿都要管？”

余修远正准备说话，门外又急匆匆地跑进来一个身影。

随心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跪在地上的穗心，准备跪下的时候，长枫说了一句，“你们先下去，我有事要和大人谈。”

见两个丫头退了下去，长枫才出声，“大人今早是直接回来的吗？”

余修远眸光一抬，挑眉看着她，“怎么？长枫这是担心本官去了什么风花雪月的地方？”

“大人多虑了，只是听到一些趣事，想着和大人核实一下。”余修远一听这话，直接就挽了挽眉间的碎发，“说吧，反正本官今天可是矜矜业业地查了一天的案。”

长枫语气平淡，“听闻大人今日高价买了一幅美人图？”言语有意无意地加重着“美人图”这三个字。这是长枫最好的切入口，也是最能不让余修远起疑的问法。她不能直接问，也不能拐着弯问，而是要让余修远主动将遇到的事情都说出来。

余修远在京城中素有“风流公子”的名头，长枫虽然知道那是他对自己的保护色，但就他这名声而言，这是长枫寻到答案最合适，也是最好的答案。

“不，不，不，你从哪听的，我看的分明是父女庆生图，哪里是什么美女图。而且，我根本就没有买回来，好吗？”余修远肉眼可见地拒绝道。

“庆生图？”长枫心想，暗暗地吸了一口气。

“对呀，里面画的好像是苏家的小姐吧，应该是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眼间还透着一种由内而外的清纯感，就像是，”余修远停了停，好像是在寻找一个可以好的词来形容。

“仙女！”长枫笑着补充。

余修远大手一拍，“没错，就是仙女。”

长枫：“对了，那个个人档案，你觉得怎么样？”

余修远点点头，明显还是有些顾虑。

“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说出来，”余修远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犹豫了一番才开口，“这个想法是很好，但是要实施起来，困难绝对不小。首先，就是落实的问题，这么庞大的一个档案库，需要重新增添岗位，收集资料，这些都是很大的问题。”

长枫听完余修远的话，还补充道，“而且对朝中某些行径恶劣的官员和部分世家而言，一定程度上也对他们进行了规范，反对的声音绝对不会小。”

余修远明显对长枫的分析很意外，原本他并没有准备将这一段关系说出来，想着她终究只是一个女子，不涉官场，兴许还是会对这些事情不是很理解。现在想来，到底是他狭隘了，不愧是叶家齐力养出来的女子，既懂查案又懂政治，若是个男子，想必他都逊色三分。

长枫打量着余修远，倒是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余修远见她带着倦意伸了伸懒腰，识趣儿地就要离开，叫唤着门外的丫头进来。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别在下雨的时候淋雨了，我回头差人给你送些补品来，你多补补。”余修远打开门，一阵寒风透着他的穿了进来，搅乱了一屋子的暖和。

顾允看见他，快步就迎了上去，“公子，你怎么从长枫姐的院子出来啊？”

余修远囫囵地说，“没事，我就到处走走。对了，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当然，也不看看是谁找。”顾允自信地等待着夸奖，对上余修远敷衍地给予肯定的眼光，“行，等雨停了，安排见面吧。”

余修远要找的人，就是叶家当年的老嬷嬷，也是叶家小姐曾经的乳母。雨滴逐渐过渡到暴雨，猛地冲刷着各处的犄角嘎达。

雨声哗啦啦地下着，随心将事情办妥的消息告知长枫，“我将买下来的画都销毁了，画师老板均已离开京城，但是我问那个老板的时候，老板却说今天大人看的是庆生图，可是我今天听车夫说得真切，根本没有提到庆生这两个字。”

长枫思索了片刻，“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就到这儿就可以了。”随心还准备问什么，忽然想起长枫之前说的，不要对她的决定有任何的疑问，顿时又收住了嘴。

陷害父亲的人还未曾找到，如今自己的身份竟也险些败露，长枫心想，她应该怎么办？薛居正的死，张远昭的死，都是服用了“晕砚毒”。若是衍卿横毒害了薛居正，那么照理说张元昭就不应该还有毒药了呀。

倒是谁被背后操控，这背后到底牵扯了什么？

雨后，一阵清新的感觉飘着进来，余修远坐在书桌子上，手中翻着之前拿回来的叶家卷宗。曾经盛极一时的“叶震南”，如今名字的周边写着的却是“通敌叛国”四个大字，或许这是一桩冤案，或许这是一桩铁案，或许这只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余修远看了半晌，就要将卷宗塞进书卷的最底下。

“走吧！”余修远出声，接过顾允递过来的大氅，就要准备出门。

顾允看了一眼还没有停歇的雨，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大人，现在就去吗？”

余修远点了点头，二人的身影逐渐隐没在雨夜中。

乳母是在郊外被顾允找到的，但是顾允只说是叶将军的友人想见她。老太太一听是家主的友人，悬着的心马上就安了下来，开开心心地跟着顾允进了城，被顾允安置在一家客栈里。

余修远拖着一身的水汽进了客栈，客栈下人声鼎沸，他解下大氅，顾允走在前头引着路。

“哐当”一声传出门外，一股浓烈的香气萦绕着四周，就像是女子的身上的香味，杂乱而迷人。

余修远站在顾允的后头，一听到声响，顾允对上余修远的视线，缓缓地推开门。

二人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