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闻香司 第14章 香信

孟栀答道：“我是。”毕竟就算想装作不是，也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夫人脸上的严肃还是有所松动，望着她道：“哎呀，好好的小姑娘，怎么被骗进闻香司的？”

孟栀：“这……就说来话长了。”她现在还不知道夫人到底是什么人，不敢乱说话。

孟栀走去温润身边坐下，轻轻握一握他肩膀。

温润伏在薛忱身边，泪流已止，但仍闭着红肿的双眼。

整个屋子弥漫着他的悲伤，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

温润待孟栀很好，温璋也称得上是个正直的官员——如果“好官”太难定义的话——所以孟栀由衷地为温润感到难过。

这时，又有夜鸟掠过山林之声，一只健硕的雌鹰拎着一只漂亮机灵的八哥进来，那八哥落在孟栀肩上，冲她道：“报上名来。”

孟栀小声道：“闻香司香箸所孟栀。”

八哥又问她：“此处是否方便？”

孟栀答：“方便。”

八哥道：“法曹参军李菂及狱卒黄小海指证温璋收受韩宗绍贿赂，皇帝大怒，着驸马韦保衡亲至京兆尹府缉拿温璋，温璋畏罪饮鸩自尽。”

温润大呼：“这绝对是诬告！若说我阿耶执法严苛，我认；若说他贪赃枉法，我绝不认！我阿耶清清白白坦坦荡荡，他救韩宗绍是为了公义绝非私利！”

孟栀轻轻抚着他的背，说道：“我们都明白。”

韩宗绍唯一给温璋的那件金香囊，已经被薛忱带走，按理说韦保衡没有证据并不能将温璋定罪，而温璋为了洗雪众御医及其亲属三百余人的冤情，也绝不会轻易自尽。十有八/九，他是被韦保衡强灌了毒药。

八哥又道：“先前请求调查京兆尹温璋冤案，现在香官已经准许。但涉及皇亲国戚，此案调查不易，想必旷日持久。你且在襄国夫人处暂住，请夫人收留，徐徐图之。”

孟栀道：“我能力有限，要一个叫薛忱的和一个叫温润的人帮我。”

八哥道：“你说的我听不懂，但我会带话给香官。”

孟栀这才意识到，前面八哥说了那么多话，全是靠背诵。

好厉害……怪不得上面派了这只聪明八哥来，而没有派她名下那只……

孟栀吹了吹自己的哨子送鹰和八哥，但二者都没有反应，孟栀意识到它们不认识自己的哨子，于是抖抖肩膀：“多谢。你们走吧。”鹰拍拍翅膀飞来抓住八哥，展翅而去。

鸟儿飞走，孟栀回过味儿来，一拍大腿：“坏了，还没问它 ‘香国夫人’是谁呢。”

满室震惊，就连温润都不由得睁开眼睛看她。

孟栀环顾四周：“怎么……‘香国夫人’是很有名的人吗？”

旁边的小道童疯狂给她打眼色。

孟栀看不懂。

温润现在显然没有答话的气力和心情，孟栀看向薛忱，薛忱无语地看着她，看孟栀表情实在可怜巴巴，不耐烦地给她使个眼色，往夫人身上一带。

孟栀看向夫人：“夫人可知道 ‘香国夫人’是谁？”

襄国夫人：“……你且在我处暂住，我会收留你们，让你可以 ‘徐徐图之’。”

孟栀惊叫：“民女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夫人大人有大量，别和民女计较。”她虽然不知 ‘香国夫人’到底是什么厉害角色，但听上去好像地位十分尊贵的样子，而且接下来的吃住还靠夫人罩着，于是连忙道歉说好话。

夫人点点头算了。

经历刚才的插曲，温润分了心，从悲痛中稍稍解脱一点，向孟栀道：“你何以替我和阿忱做了决定。我何时说过要查案。”

孟栀道：“要不要查，都在于你。反正无论你参与与否，我都要继续给闻香司打工，打工挣钱才有饭吃。而你家阿忱——你问问他，他愿不愿意？”按照先前与薛忱的约定，薛忱要替她干活以换取闻香司香主相关的情报。虽然当时约定的是他替她干京兆尹府的活儿，但现在直接为闻香司打工，想必薛忱更愿意。

而且，孟栀看得出薛忱对温璋感情深厚，就算他不考虑继续履行与她的约定，恐怕也会自愿参与到案件调查中。

这样，她就可以借用薛忱的狗鼻子，而不至于被闻香司发现她嗅觉失灵、将她辞退。

薛忱果然点头。

温润强撑着起身，说道：“他遗言里说了，他不是什么好父亲。他害得我幼年丧母、少年丧父，我不必为他收尸，也无谓清明祭扫。我从此要按他说的， ‘忘却前尘，过自己的日子’。你们如果想查案，自己查，别拉上我。”

说着，他跌跌撞撞走出去。有道童忙跟上搀扶，引他去客房住下。

余下几人一时静默。襄国夫人道：“夜已深，小丫头也累了，去休息罢。一些事，明日再说。”

孟栀告退。

剩下几名道童察言观色，也静静退了出去。

“母亲，”室内只余薛忱与襄国夫人二人，薛忱道：“母亲从前不承认与闻香司有关，说不认识闻香司的人。今天我们被闻香司指引着来到母亲这里栖身，闻香司如此信任母亲，显然将母亲当做他们自己人。难道母亲还要说与闻香司无关吗？”

襄国夫人面色冷得仿佛能令窗外山岚凝结成冰：“有关又如何，无关又如何？”

“母亲曾说，是闻香司夺走了我生母，孩儿并非不念及母亲养育之恩，可孩儿终究想找寻生母下落……”

襄国夫人看着他，目光将他面容粗粗摹画，眼神里难掩厌恶，咬牙切齿道：“你和你那父亲一样，令人生厌！下去罢！”

“是。”薛忱恭敬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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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