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陆北辰接风洗尘的宫宴,设在流光溢彩的麟德殿。今夜,这里汇聚了京城最顶级的权贵,丝竹悦耳,觥筹交错,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却是暗流汹涌。
陆北辰无疑是全场的焦点。他身着御赐的麒麟战袍,身姿挺拔,剑眉星目,虽经沙场磨砺,眉宇间带着几分风霜,却更添沉稳英武之气。他沉稳地应对着各方敬酒和皇帝的垂询,不卑不亢,气度不凡,引得无数目光追随,其中不乏待字闺中的贵女们含羞带怯的打量。
怡亲王赵景逸携秦语媞早早入席,他今日格外精神,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兴奋地观察着全场,尤其是沈谙辞和陆北辰的方向,活像个等着看戏的顽童。秦语媞则一如既往地端庄娴雅,与身旁的睿王妃苏婉晴等人轻声交谈,但眼角余光也时刻留意着场中的动向。
沈谙辞今日也来了,她穿着一身利落的骑射便装,在一群华服美眷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别具一番英气。她坐在父亲镇北将军身侧,看似在专注地欣赏歌舞,但紧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她的目光,几乎不受控制地黏在对面那个光芒四射的身影上。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几位与安国公府交好的宗室夫人,开始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到陆北辰的婚事上。
“陆将军年少有为,如今凯旋,也该考虑成家立业了。”一位夫人笑着开口。
另一位立刻接话:“是啊,听闻将军尚未婚配?不知喜欢什么样的闺秀?京城才貌双全的好女儿可不少呢。” 说着,目光便若有若无地瞟向安国公夫人身旁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那是安国公的侄女。
安国公夫人也含笑附和:“将军乃国之栋梁,婚事自当慎重。若能寻得一门当户对的贤内助,更是锦上添花。”
这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安国公府有意联姻。
沈谙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中的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引得附近几人侧目。她胸口起伏,眼看就要发作。
就在这时,一直看似在神游天外的赵景逸,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不大,但在略显安静的当口格外清晰。他仿佛刚回过神来,对着身旁的秦语媞大声“耳语”:“媳妇儿,你听见没?有人说陆北辰要寻‘门当户对’的?哈哈,真是笑话!咱们大梁朝,除了皇家,还有谁家能跟手握重兵、战功赫赫的镇北将军府讲‘门当户对’?莫非有人觉得,自家门第比将军府还高?”
他这话说得天真烂漫,仿佛只是无心之语,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那些意图攀附的人脸上。安国公夫人等人的笑容顿时僵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秦语媞在桌下轻轻掐了赵景逸一把,面上却带着得体的微笑,对几位夫人道:“王爷喝多了,胡言乱语,诸位夫人莫怪。” 她这话既给了对方台阶下,又坐实了赵景逸“童言无忌”的身份,让人无法追究。
陆北辰也适时起身,向皇帝和诸位宗亲敬酒,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言辞恳切地表达了对皇恩的感激和对边疆将士的怀念,绝口不提私事,将一场可能的“说亲”风波化解于无形。
沈谙辞见状,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感激地看了一眼插科打诨的赵景逸和圆场的秦语媞,随即又狠狠瞪了陆北辰一眼,意思很明显:回头再跟你算账!
陆北辰接收到她的目光,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举杯向她示意,眼神中带着安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这一切,都被坐在不远处的睿王妃苏婉晴默默看在眼里。她看着沈谙辞与陆北辰之间那无需言说的默契和情意,再看看自己身边这位永远温润疏离的夫君,心中那份苦涩与寂寥,如同殿外深沉的夜色,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她端起酒杯,将杯中微凉的酒液一饮而尽,辛辣的滋味从喉咙一直烧到心里。
宫宴在看似和谐的气氛中接近尾声。赵景逸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觉得今晚这出戏看得十分过瘾。他凑到秦语媞耳边,邀功似的低语:“媳妇儿,看我刚才那招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机智?”
秦语媞无奈地看他一眼,低声道:“王爷,您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确实帮谙辞解了围。” 她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有时候歪打正着的本事,还挺有用。
宫宴散去,有人欢喜有人愁。
陆北辰的婚事,注定不会平静。
而怡亲王夫妇,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更深地卷入了这京城的人情与权谋网络之中。
他们的日子,注定与“平静”二字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