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指尖
一行人没走官路,沿着鹧溪一路北上,天气很好,山间的云悠闲的飘过几人的头顶,从鹧溪驿站出来后,四人清减了行李,轻装骑马赶路。裴盏骑的这匹是纯黑色的良驹,虽不比崔林的追风,却很得小姑娘,额间和四蹄的白雪色,就像是踏雪行来。
“你的‘踏雪’真好看。”檀棋牵着自己的马,对在认真给踏雪喂食的裴盏说,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得意的仰着下巴,说:“当然,我一眼就看中了。”
裴盏娇俏的模样引得李必弯了眉梢,他“咳” 一声,成功吸引裴盏的注意,小姑娘还没开口询问,李必便开口道:“过来,刚路过了片野果林子,去看看。”自从入山以来,裴盏便喜欢上了那些酸酸甜甜的野果子,见到那红的紫的一双小鹿眼忍不住的放光芒。
听了李必的话,裴盏把缰绳交给檀棋,踩着矮石便向李必跑去。“欸!你慢点!”檀棋看着她的动作担心的站了起来,李必稍稍拧眉,在人跑到面前时抬手扶住她的腰,轻戳她的眉心,说:“看路。”
“我看着呢,公子快走吧!”
她还有些着急,想要拉着李必走,却心里还要些许芥蒂,小手想伸不敢伸的,试了几次还是拽住了李必的衣袖,想把他往前拉,李必顺着她的力道往前走,两人弯进丛林小径,等人高的森木把两人揽进森林的怀抱。李必悠悠的往后瞄了一眼,确定看不到后,扯着自己的衣袖往自己身边拽。裴盏没反应过来,袖子从自己指尖滑落,整个人跟着他的劲儿往后一仰,被人搂进怀里。
李必从后面搂着她,下巴在她肩窝蹭了蹭,说:“乖一点。”少女纤腰一盈盈一握,她有些不开心的动了动肩膀,瘪嘴道:“我还不乖吗?”
他要抱就抱,要亲就亲的,还不乖吗?
“再乖一点。”他手抚上她白皙的脖颈,握住她的下巴,带着她的视线转到一边,偏下头去蹭她的鼻尖的,裴盏被他亲密的动作吸引住,她顺着他的动作,却得到少年一声轻笑,她睁开眼,奇怪的看着他的眼睛,李必捏了捏她的鼻尖,说:“去摘吧。”
裴盏一愣,视线落到他手指的方向,小脸一红,她刚才以为公子……公子是要亲她的。
小姑娘脸红的厉害,瞪了他一眼就挣开他的怀抱跑去摘野果子。李必抱着手臂靠在松树边低头看她,她刚才的模样完全就是害羞了,他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笑道:“想亲?”
啪嗒!
裴盏手上没兜住,用棉布包着的野果子咕噜噜的滚了一地,她一脸震惊的抬头看向李必,嘴巴一张一合,憋了半天,扭过头去说了句:“登徒子!”
李必压着声音低笑起来,完全是憋不住的笑,从他这个角度看,小姑娘脸红到脖子根,他知道那一抹雪色有多诱人。
“公子,这个好好吃呀!”裴盏一尝到好吃的就等不及的想让他也尝一尝,捏着颗红色的小果子就往他嘴里塞,山间的野果子总有不一样的味道,酸酸甜甜的轻轻一咬,果子就在嘴里迸溅出充盈的汁水,他不喜欢酸的,即使是酸甜口,在他这儿还是酸的让他眉梢一拧。
裴盏低头偷偷一笑,得逞的往后一躲,调皮的往后退了退,说:“好吃吗?”
李必盯着裴盏满脸笑意的脸,舌尖抵了抵腮肉,说:“挺好吃的。”
知道李必不喜酸口,得到这样的回答,她轻轻的“欸”了一声,抱紧怀里的果子,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说:“云游让人口味都变了吗?”
小姑娘嘴里边嘟囔着边往回走,李必跟在她身后,看着小姑娘束发的玉簪,想到什么,抬手取掉那根玉簪,说:“这不是你的。”
他眉梢颜色淡了些许,看向裴盏的眼神让小动物受激属性瞬间高涨,她弱弱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说:“我的玉簪断了……”
她的语气有些埋怨,也藏着几许讨好:“我一共就只有三根簪子,一根玉簪,一根是公子送我的,还有一支步摇……”
“这支是呈谨的……”她吞吞吐吐的说完后,小心翼翼的瞥了眼李必的神情,说:“我就是借的。”
“嗯,借的。”李必指尖熟练的转了转,说,“那要我还给你吗?”
裴盏悄悄咽了口口水,猛地摇头,说:“不,不,不用了!”
“散着头发挺好的!”
她拨了拨头发,散到耳边的都捋到脑后,抿着小嘴,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的李必一笑,他手指顺着她的如泼墨般浓密的长发,俯身蹭了蹭她的鼻尖,沉声道:“再乖一点啊,再乖一点给你摘星星,嗯?”
裴盏瞪了他一眼,说:“夸夸其谈。”
强烈的求生欲让裴盏加快回程的脚步,李必握紧手中的玉簪,跟在她身后,若有所思的垂着眸子。
在给自己爱马洗澡的崔林突然觉得背后一阵恶寒,他拧着眉头拍了拍追风的背,这山间阴气重,得快点走才行。
“呈谨。”
主子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让崔林一机灵,他转身看向站在岸上的李必,恭敬的俯身道:“公子。”
“东西拿好,不准再借给阿盏。”
他把手里的玉簪递到他眼前,崔林忙放下抹布,双手接过那根簪子,应了声“喏”。
“过于粗糙,不适合她。”
李必说完,就转身离开,留下愣在原地的崔林和洗澡洗到一半的追风,高头大马不开心的甩了甩尾巴,打了个喷嚏。
裴盏散着头发蹲在溪边洗果子,看着站在下游不爽甩尾巴的追风,笑嘻嘻的想要调侃崔林时,眼角瞄到坐在她侧后方的李必。少年靠坐在大石头上,圈着本经文抵在下巴,视线落到她身上,看的裴盏忍不住挺直背。
公子这是干嘛呀,她……她又没做什么!
等等,她没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心虚?
莫名想通的裴盏底气都足了不少,她挺直腰背站了起来,像只高傲的鹤,仰着下巴把洗好的果子放到他的面前,声音轻巧悦耳:“吃叭!”
四人一路骑马,在天黑前赶到了栖皎在长白山府邸——廊居。
说起和栖皎的相识,是在六年前,他第一次来长白山云游的时候,栖皎从山上失足摔伤,被路过的李必救了起来,两人在路上聊得很畅快,栖皎比李必大上五岁,便以兄长自居。虽然李必从未喊过一声“栖皎兄”,但栖皎当兄长当的很开心。
这会再入长白山,栖皎早早的就安排好了别院,廊居位于悬崖边上,西厢房推开窗就是漂亮的山涧,陡峭的悬崖对面是飞流直下的瀑布,隔了百丈远,都能感到阵阵沁凉的水雾。裴盏很喜欢这个房间,但听到侍从说这是专门给长源公子准备的后,失落的眨眨眼,没关系,公子就应该要住景色好些的房间,这么些天的风餐露宿,她都受不了,何况是公子。她跟着侍从简单看了眼房间,问他要了盏香炉。
李必这几日都睡的不好,她带在身边的安神香还剩一些,今晚可以让公子好好的休息一下。
“阿盏。”
裴盏刚给李必把床铺好,就听到李必喊她的声音,她忙起身,朝外间走去。
“公子?”
李必换了件青白色的外衫,看到脸红扑扑的小姑娘时,抬手将她披着的头发拨到耳后,满意的说:“我让栖皎给你和檀棋都准备套衣服,去换上,跟我去见栖皎。”
“好。”
“之前说的让栖皎给你做簪子,他这人赖的很,一直嚷嚷着见你。”
裴盏愣了一下,有些惊喜的张大眼,说:“栖皎大师真的愿意吗?”
李必对她这般喜悦的模样有些不舒服,他揉了把她的发顶,用的力气不小,压得裴盏被迫低头。
裴盏:“……”她瞬间觉得自己像只猫,被蹂躏的猫。
小姑娘穿着浅紫色的襦裙,外面罩着件白色的外衫,遮了肩颈处美妙的春光,漆黑如瀑的长发依旧散在肩后,李必从袖袋里掏出根浅紫色的飘带,微微弯腰,穿过她的颈部,把她的长发都束了起来,她散着长发的娇憨模样,不能再让别人看见。
裴盏乖巧的站在他身前,仰着张小脸看着李必,声音很软:“公子,你真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李必捏着她的下巴,说:“一会儿记得也这么说。”
“欸?”
廊居之所以称为廊居,是因为那百转千回的长廊,陌生人闯进来一时半会儿还绕不出去,加之种的花花草草指不定摸了哪种就会搭上性命。李必戏称这是“走的进出,走不出来”的长廊,往往这个时候,栖皎都会冷嘲一声“这不是你设计的吗?”
裴盏跟在李必身后,左绕右绕的暗暗记下了从厢房到栖皎住处的路线,心下暗暗震惊,是怎么样的人能设计出这样烦人的线路,真是心思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