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华乱 第12章 第 12 章

“猜到太子殿下会来，谁料竟来的这么早，李大人还没下山，他们正好撞上，我当时慌的不行，你交代的有些话，我竟漏下不少，还好没穿帮，我真怕玩脱，坏了咱们的计划。”

平安从外面采了一背篓的鲜花回来，她最是注重防晒，每次外出，都层层包裹，美其名曰全副武装。今日戴着一顶小珍珠流苏幔围帽，里边又加戴了点钻缀珠面颈轻纱罩，手上也用她特制的多层蕾丝滚珠木耳袖，遮的严严实实。

前些日子这样出去还好，这几天，天渐渐热了，尤其眼下艳阳高照，她到家有些气喘，香汗淋漓，进门便到院中葡萄藤下的茶桌，猛灌了一壶水。

见长安已经醒了，正在窗前闲坐看书，她一边忙碌着整理花材，醒花打叶，换水插瓶，一边将早上的事，原原委委讲了一遍，很是后怕的样子，仿佛经历什么惊心动魄，这会儿心有余悸，拍额称庆。

长安笑笑，“当时外头动静大，我迷迷糊糊也醒来听了一耳朵，你做的很好，处理的不错，我安心睡了一个回笼觉，刚才起来。”穿帮了也不怕，我自力挽狂澜，扭转乾坤，在我这里就没有玩脱这一项。长安自信满满。

见平安脸上一分兴奋，几分懊恼，知道她对自己早上的表现不甚满意，长安开解道：“目的达到就行，别介意过程如何，复盘一下总结些经验教训，就赶紧翻篇，若反反复复回味，揪着自己没发挥好的地方内耗，于事无益，倒把心气儿自信磨没了，下次做事畏畏缩缩，越发不尽人意。”

平安觉得长安说得极是，点头赞同，事情已经过去了，也得到预期的结果，何必再去计较过程中一言一行，甚至表情语气这些细节，发挥的是否完美？！

那些瑕疵之处，无论再如何纠结，也没有重新来过和找补的机会，若揪着不放，便如同考上了清华北大，却要计较卷面上的字迹间距不均匀，非要把卷子要回来再誊抄一遍一样矫情。平安这样想，心一下就开阔明朗起来。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惴惴问道：“那他们两个，你打算怎么办？”

平安穿越前在现代社会接受的十几年教育，让她道德感极高，长安的行径使她心里很不安，她知道自己虽不是拥趸，却在推波助澜。

她没想到昨夜长安会那么大胆，能和李椒做到那种程度，第二日自己还要硬着头皮，当着李椒的面儿，按原计划，替长安向太子表露痴心，诉说情意！

她都要忐忑死了，这种情况，在她那个世界是脚踩两条船，玩弄男人感情，是千夫所指的败德辱行。

可长安不同，长安有基本的为人准则，和道德底线，但并不被裹挟束缚！退出江湖之前，她是顶顶大名的凤主，刀光剑影，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精神领袖，武林豪杰对她心服口服马首是瞻，她睥睨群雄，号令天下，她本身就是规则的缔造者，游戏怎么玩，一向是她说了算！她现在已经很收着了。

当初长安没打算让平安插手，甚至极力将她撇清在外，可平安觉得复仇一事，自己责无旁贷，毅然入局。如今既然已经投身其中实施计划，平安便要完全按照长安的法则行事，姐妹二人也默认该是这样。

平安有疑惑，有担忧，长安很愿意解答宽慰，当然，所有的言论，都基于她的三观！这一点平安清楚。

“放心，一切尽在掌握，太子是咱们计划里的重点，我有分寸，至于李椒，完成大业也需要他助力，关键我……确实真的很喜欢他们两个！”果然长安并不觉得置身两个男人之间是什么可耻大事，她说得十分轻巧，甚至稀松平常的照着镜子，摆弄着妩媚的姿势，欣赏自己的美貌。

长安知道平安顾虑什么，但人不能只做正确的决定，也要做一些喜欢的选择，而做喜欢的选择，对长安而言，就是正确的决定，违心，才是最大的错误。上天已注定她命途多舛，她又怎么舍得亏待自己。

长安顿了顿，瞥了一眼自己的腿，又道： “我如今虽是个瘫子，是个废人，然青春正好，容颜绝世，他们都爱我，我也喜欢他们爱我，自然既要又要，我可不想等我又老又丑的时候，再惋惜这会儿矜持，没照单全收，好好受用。”

机不可失，可再珍贵的机会错失了，也有可能挽回补救，甚至复得，但时不我待，逝了，就真的不会再来：时间，才是最无可奈何的！她必须竭尽全力抓住。

长安摸着自己的脸，左右端详：“多好看多美啊，女人青春太短，拢共才得几年好光景？我便是健健康康的，也不能凭白磋磨了，就像薛环送我的那些顶贵顶漂亮的衣服，我曾经宝贝的很，舍不得穿，如今一件儿也穿不得了。送人也不是，扔了更不是，就只能那么白白收着放在衣笼里闲置，才知当初的舍不得，是最大的浪费和辜负。”

平安想起薛环那个神秘少年，心揪了一下，不由叹了口气，当初薛环被花铁铁狠狠羞辱，驱赶走了，长安为此哭了好一通。那时候长安因为金童体封印，身子长不大，根本不敢奢望薛环能与她相爱相许，厮守一生，只是祈盼在他还爱她喜欢她的时候，享受一下少年青涩的爱情，哪怕短暂，稍纵即逝。

可怜的长安啊，明明是最正常的需求，却因为身子长不大而不敢触及爱情，羞于表露，只能将所有的喜欢憋在心里！她对异性的向往和情愫，更如贪心犯了天条一样，罪无可恕，让她无地自容。

如今她长大了，却仍然因身体残废，而抱憾终生，这与当初处境并无不同，那种一生一世的爱情与她而言，依旧遥不可及，那么诚如她所言，在年华最美好的时候，在还有人喜欢还有人爱的时候，她投入其中，尽情享受，便是对彼此最大的珍惜和尊重，哪怕起了贪婪之念，千夫所指又如何，起码对得住自己。

再说，怕什么呢？男人对一个残废的爱，能维持多久呢？也许都等不到长安玩脱的那一天，他们自己先爱意减驰，无心计较了。

而且，诚如长安一再申明的那样，她们自始至终有更重要的目的，所谓爱情不过是调味品，倘若达成目的的过程中，长安能开心尽兴，何乐不为？

这么多年，她受了太多苦，遭了太多罪，应该吃点好的甜的。平安也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手画脚，她只希望长安幸福快乐。

人生就该及时行乐，得意之时尽极乐之欢，才是对生命最大的诚意和尊敬，否则追悔莫及。是以长安这次九死一生，归来以后，吃穿用度，极尽奢华，平安十分支持认同。

搁在以前，平安必定絮叨，从前花铁铁将南海珍珠化成齑粉做成面膜，却厚厚涂抹全身，平安难以理解，如今给长安做身体保养时，却生怕用的不够。

她终于深刻认识到，那些身外之物，只有在人活着的时候享受才最有意义，人死了，除了葬礼办的风光盛大一些，什么用都没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错过花期，是人们春日里最大的遗憾，也是花儿一生的不幸，长安，你快乐最重要。”

平安将新插好的芍药牡丹等花卉瓶插摆满房间各处，端了一瓶最好的，放在长安贵妃榻边几上，端详好角度，看着满头珠翠，盛装打扮，人比花娇艳的长安，赞道：“兔仙子给你化的妆容，真美！”

说着将脸凑到长安肩头，两人又对着镜子找不同，她们虽生得很像很像，却并非双生子，仔细看各有各的特点。平安去浴房洗漱更衣，长安给她盘发上妆。

姊妹俩正挑选口脂颜色，堂邑夫大包小包的牵着英俊回来了，进门就说圣人把山居小院的整片山头划到惠王属地，惠王正带领王府护卫们在山下布置圈防边禁。

“圣人是为了让咱们住的舒心安全，借惠王保护咱们呢！小院的结界撤了，没了屏障，门前难保行旅往来诸多叨扰，虽然咱们有堂大哥和神君保护，也怕一时疏漏，若是遇上居心不良的，见咱们姊妹柔弱胡来，可怎生了得？我还忧愁这个事儿来着，这下倒好了。”平安喜道：“圣人思虑周全，可见用心，姐姐圣眷正浓。”她选了一个烟霞粉珠光口脂涂上，对着镜子抿了抿。

“你和堂邑夫赶紧去做些餐食，待会儿惠王怕是要来，晌午了，咱们得留他用膳。”长安想了想，道：“粗茶淡饭，爽口小菜即可。今儿天热，茶要好的。”

说罢又开始对镜理妆，想着要不要再精修一下眉尾，却听平安笑道：“哎呀呀，顶美了，还要怎样？再把惠王，也给迷死了！”

不等长安生气拿榻上的玩偶丢她，她就嬉笑着起身从卧房侧门拨帘快步窜出去了，转而却又推开拔步床的旋门，露头往里看，眨了眨眼睛，“嗯……”下巴指了指床榻，满脸暧昧，暗示昨晚长安和李椒那事儿。长安只觉得她和那些闹洞房的一样，讨厌。

“啧！”长安恼羞抬手一个玩偶打过去，平安快速关门躲开，正好把玩偶夹在旋门上夹扁了，偏这玩偶肚子里还加了平安做的皮哨子，这会儿“大叫”起来，姐妹俩忍俊不禁。

长安的拔步床是经过改装的，床的南侧开了扇三折门，晚上封起，白日里打开，连接卧房南面，一道窄侧门出入小厅，挂翡翠珠帘隔着，当然走拔步床的大旋门进出更方便些。

堂邑夫将采购的东西放好，进了堂屋，取下玩偶扔给长安，将旋门大敞开，道：“懂王一会儿也要来，说是做了两面新的水银镜子，亲自送给你。”

平安去到外间忙着归置物品，闻言，又打趣道：“姐姐，懂王人也不错哦。”

“啧，你今儿作的什么死，他的疯病传染给你了吗，这么胡说八道？方才就前头那两个，还怕我玩脱了，胆战心惊的，这会儿却又左一个王右一个王暗示我，你要干什么？”长安不悦。

“我突然想开了啊，姐姐生的这样美，如今更是花开最盛的时候，自然欣赏你爱慕你的人越多越好，爱这个东西，就和钱一样，谁会嫌少呢？”平安说着，叹了口气，道：“左不过你婚姻无望，跟谁都不用许诺一生一世，何不再更恣意妄为一些，招惹两个是招惹，爱一群也是爱，索性放肆一把，不枉此生！”

“……”长安冷静道：“还是收敛些吧，过犹不及，咱们还有大事要做，专心‘赶路’要紧。”男人不宜太多，感情线太乱，太杂，会影响计划进程。

“那沿途的花儿，姐姐也记得欣赏，别误了花期。”平安顿了顿，提醒道：“男人花期很短的。”她一副很懂的样子。

“嗯？你说的花儿，是男人啊？”我还以为说的是你们姑娘自己呢！堂邑夫惊诧。

“可不是？这些日子，簪花的男人可比女人多。”因懂王的关系，今年时兴男人簪花，平安说笑着，拈了一朵瓶中的蔷薇，走到堂邑夫身前，踮起脚给他簪在头上，打量着赞道：“恩，不错！”眼中皆是欣赏，“今日又劳烦大哥哥去学宫给郑清送春衫鞋袜，吃食笔墨，实在辛苦，小妹以花相谢。”

堂邑夫挠着后脑勺，咧着大嘴，哈哈笑说都是自家人，应该的云云，又说平安真想谢他，给他多做双鞋子吧。衣服他可以随意去买，但是鞋子还是自家人做的舒服。平安一口应下，两人便去厨房忙碌，燊火备菜，配合默契。

炊烟袅袅，堂下家人，无话不谈，和合美满，长安深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