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小时光 第31章 永乐公主

持续了三日的狂欢结束，青苍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情景。街道上不再是拥挤的无处落脚，蒙元玖闲逛着来到了清光。

“榆宁郡主！”店主成嘉陵正好在招待客人，见到她之后惊喜道：“清光这么快就能迎来你们几位贵客，新的一年想必会更上一层楼。”说完，她微微侧身，露出了后面的两个人。

“阿芷，阿萱！”蒙元玖又向前走了几步：“最近你们不是在帮永乐公主的忙吗？”

三人简单见了礼，新昌公主李萱先是感到惊喜，随后回道：“我们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此一去，永乐可能终生不能再回到家乡，我们总要为她准备一些撑场面的饰品。哪怕海右的人视而不见，它们也可以当作家乡的印记，毕竟总要靠着一种信念或是一些事物才能在那样的环境里活下去吧。”

“公主，两位郡主，不妨请去楼上？”成嘉陵极有眼色的打破了沉默，提议道：“在下会将清光最新奇的饰品送过去，三位可以一边挑选，一边闲聊。”

“清光的金饰样式新奇，我很喜欢，这次也想为阿婉她们选几样。那就麻烦店主了。”

其他两人没有异议，一起朝着楼上去了。

清光的人动作很快，她们才落座，一盘盘金饰就被送了过来。蒙元玖随便拿起其中的一支步摇，夸赞道：“难怪都说‘鹤鸣响九皋，清光独映君。’我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是之前见过的样式除却鹤簪、凤簪，还是第一次见鹰簪呢。”

“雪爪星眸世所稀，摩天专待振毛衣。我们希望女子能像苍鹰一样振翅高翔。”恰好此时门外有人抬着一个木箱子走过去，成嘉陵小声提醒道：“小心点。”

“这箱子挺贵重吧。”蒙元玖捕捉到一闪而过的香气，觉得很熟悉。“即便只是经过，就能闻到香气。”

李芷转头询问道：“阿姊，你闻到了？”

李萱摇摇头。“阿弥嗅觉灵敏，自然能比我们察觉到。”

“榆宁郡主说的不错。这木箱是阿耶早年得到的木料制成的，花了大价钱才从主人手中购得，准备当作传家之物。”成嘉陵笑道：“忙完这几日，我打算离开长安区陪阿耶住几日，先送点儿东西过去。幸好郡主注意到了，不然我这珍贵的木箱岂不是悄无声息的就过去了。”

众人闻言一笑。

李芷拿起摆放在中央的鹰簪，端详道：“果然凶猛。”

“郡主先前似乎很喜欢它，所以这次嘉陵擅作主张让人送了过来。”

“是啊，我第一眼看到它就觉得有缘分，只不过没想到这缘分不在我们之间。”李芷冷笑道：“既然是为了准备嫁妆，自然要最贵重的首饰才能不辱没青苍的名声。”

青苍帝派人向海右透露和亲的意图，海右可汗一见到丰厚的“嫁妆”立马就同意了。至于和亲公主，青苍帝特封复州司马杨远东七女为永乐公主，到时候会随海右使团一同回去。此事早已传遍长安，所以李芷的心情众人都能理解。同为宗室之女，总是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吉安郡主又拿起一支金花步摇，喃喃道：“花蕊似乎没有之前燕子鲜艳呢。”

成嘉陵解释道：“首饰匠会根据制作的样式，对材料进行加工，其中自然包括染色之类的。燕子本身就是鎏金，所以加深颜色，突出口中所衔之物。至于这支步摇，因为已经是花朵的样子，所以更重要的是整体的和谐，所以使用了朱痕原本的色彩。”

“这些都不错。劳烦成店主把清光最贵重的头冠送过来，我们再看看。”

“是。”成嘉陵颔首：“三位慢慢挑选，有需要的就派人叫我。”

李萱望向蒙元玖，一脸不好意思，后者回以一笑。

“阿姊，我们还要回去和永乐商讨其他的事情，不如今日我们就看这些吧？阿娘让我们早点回去，她还让人准备了你最爱的酥山，回去晚了就不好了。”

和二人分别后，蒙元玖又转道去了鹤鸣。看见萧景安后，只能感叹缘分的奇妙。

“萧郎君，又见面了。”

“郡主？没想到我们竟然在这里见面了。”萧景安转身见到她格外惊讶，然后指着身边的少女介绍道：“这是小妹嘉宁。过来拜见榆宁郡主。”

萧嘉宁笑的十分可爱，闻言屈身行礼：“见过榆宁郡主。”

“不必多礼。”蒙元玖虚扶了一下，闲聊道：“原来你就是萧娘子。早就听说了你的名字，今日终于让我见到了。但是乍暖还寒之时，还是要多加衣才是。”

“多谢郡主关心。”萧嘉宁道谢后解释道：“出来时我身上穿了一件裘衣，不过店中太热就脱下来了。”

因为萧嘉宁身体虚弱，所以贺夫人经常为她准备一些鲜艳的衣物，不过祭祖之日总不能继续这样穿。今日从千金坊复诊回来后，二人途径鹤鸣萧景安便带着她走了进来，谁知道竟然这么巧遇到了蒙元玖。

桌上摆着萧嘉宁挑选的发饰，蒙元玖看了一眼道：“萧娘子正值韶华，浓淡皆宜。”

“郡主过誉了。”萧嘉宁捂着帕子咳了一声，回道：“平日不怎么出门，即便发饰再精美在我身上都是浪费。”

“家妹整日待在府中，难免会感到寂寞，所以口不择言，郡主不要在意。”萧景安拱手，先是代萧嘉宁表达了歉意，随后不赞同道：“小妹，我们和你说过多少次，女子梳妆并不是为了取悦他人，而是为了让自己开心。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蒙元玖在一旁点头，很是赞同，但是对于萧嘉宁的话她也能理解，所以她开口邀请道：“夏日到来之时，萧娘子能不能外出呢？我准备举办一场赏花宴，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若是有幸参加郡主举办的宴会，是一大幸事。”萧嘉宁迫不及待的答应：“平日无聊，便经常在家中侍弄花草。早就听人提起说榆宁郡主府种了许多新奇的花卉，想要一见呢。”

“我是一时兴起，想着百花盛开的时节，总不能一直闷在家里。新昌公主就建议我举办一场赏花宴，若是能再结识几位朋友就更好了。”

“郡主，那我到时候可不可以带朋友一起过去呢？”

蒙元玖欣然同意：“那再好不过了。之后我会把帖子送到萧府。”

萧景安在一旁静静听着她们讲话，没有打断。等到二人说话完毕，他注意到蒙元玖身上单薄的衣衫，开口道：“长安不比鹤拓，气候变化多端，外出时也该似小妹一般多加衣衫才是。”

“有劳萧郎君关心。两地之间的确有很多不同之处，不过我适应的还行。”蒙元玖抬手“展示”了一下自己空空的手腕：“上一次我的镯子不小心被石头砸了一下出现了裂痕，然后送到了鹤鸣进行修复，今日就是为这事来的。匠师已经在里面等我了，所以我就先过去了。”她面向萧嘉宁，温声道：“那就赏花宴再见啦。”

“嗯！”

鹤鸣的玉器当然精美，除此之外匠师的手艺也是一绝。虽然蒙元玖最关心的事情并不是这个，但是拿到玉镯后还是忍不住赞叹了几句。

“鹤鸣能这么快在长安占有一席之地，除却玉器本身，匠师的努力也不能忽视。”云岫顺着说了几句，提起正事：“禾丽如今住在宣平坊，近来和白石阁的一位娘子来往十分密切。”

“白石阁似乎是成家的产业。”

“是的。而且各店铺的负责人都是成嘉陵接手后新换的。”

蒙元玖思索道：“让晨卫盯紧禾丽，成嘉陵……算了，先不用管。她能取得今日的地位，肯定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或许是我想多了。”

夜晚的长安城陷入了寂静，偶尔能听到百姓家里传出来的捣衣声，然而不过片刻便归于平静。一人身着黑衣穿梭在夜色中，随后走到一户人家前推门而入。

“主君，是属下大意了。”

“无妨。她虽然察觉到了异常，但是考虑到你的身份也只能是疑惑罢了。”男子没有责怪她，让她起来坐到下首的座位上，扔给她一把钥匙。“人已经在等你了。”

锦屏神色复杂，接过后道：“多谢郎君。”

“此人交给你处理。无论是天灾还是**，是生还是死，高山都不会在意。”

“……属下明白。”

第二日，吉安郡主和新昌公主带着从清光等店寻回来的珍宝去见永乐公主。

“永穆阿姊马上就要成婚了，还总是惦记着我。你们和殿下也是，最近忙着我的事情恐怕都没空闲出去玩吧？”

“你的事情难道是小事吗？”吉安郡主把东西往上一放，无奈道：“你一个人嫁往海右已经很可怜了，何况事关青苍，所有人都应该过来帮你。”

永乐公主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十四五的孩子，即便面上表现的再坚强，真到了那一天肯定还是会害怕。“锦兰姑姑去的地方更远，当时她更害怕吧？”

李芷递给她手帕，让她擦泪。

“叔父不是要举办宴会，到时候你就戴上这支。”李萱把鹤簪拿出来放在永乐公主面前：“让海右的人看看，我们青苍女子似苍鹰般勇敢。”

“好。”

以海右可汗之子杨我支为首的使团很快就抵达了长安，他们受到了热情的款待。杨我支提出想要拜见一下自己未来的长辈“永乐公主”，青苍帝自然不会拒绝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于是让永乐公主一起来参加欢迎宴会。

一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很顺利，永乐公主见到海右使团的人后收起了自己的不开心，保持着皇家贵女的行事作风，可是杨我支还是看到了她脸上没来得及擦干净的泪痕，心中虽然不悦，但是出于理解和大局考虑，他假装没看见。行礼之后杨我支抬头一，发现了永乐公主头上竟有一支鹰簪！

“簪子？”永乐公主抬手轻抚，回道：“我素来喜爱动物，无论是飞禽还是走兽，衣物及饰品常常与之有关，青苍如我一样的女子不在少数。而且，苍鹰勇猛，我想为人也该如此。不知王子觉得有何不妥吗？”

当然不妥！鹰和狼乃是天敌，更是海右人最忌讳的动物。永乐公主即将成为海右可敦，却将不祥之物戴在身上，这说明她根本就没有好好了解海右。和亲一事两国心知肚明，公主本就不是青苍帝之女，但是双方都故意忽略过去了。所以当时看到公主脸上的泪痕，杨我支很不高兴：公主是假的也就罢了，总该给个笑脸吧？海右又不是什么小国，需要靠和亲来缓解危机。看到鹰簪之后，杨我支决定不忍了，他在青苍帝面前以海右习俗为由推迟了永乐公主出嫁的时日。

和亲的目的是为了让海右暂时把目光从青苍移开，海右得到丰厚的“嫁妆”后忙着建设自己的家园，两国的计划都已实现，所以永乐公主何时出嫁一点儿也不重要，因此青苍帝答应了。不过对于永乐公主而言，不知道算不算一个好消息。虽然可以晚一段时日离开家乡，但是总归要离开，而且还总是记挂着此事，倒是夜夜难安了。

之后，杨我支带着使团返回海右，在可汗面前将自己在长安的经历一一道来。众人本就因为马鞍一事不快，何况当时自己以青苍女婿的身份虔诚跪拜后，没想到收获的却是不公平的对待，所以他也没有了催促的心。谁知半个月后，奚族入侵幽州，仅凭八千骑兵就将青苍十万大军打得大败，还生擒了幽州大都督及其副将。奚族首领是一位聪明人，他明白自己实力弱小，根本无法抵挡青苍的报复，所以祸水东引，把青苍所有的俘虏交给了海右可汗。海右可汗正为和亲一事受到的待遇恼火，一看到青苍人二话不说就全给杀了。

青苍帝闻言大怒，不过因为西弥战事吃紧，所以海右得以喘息。好在此事惠及永乐公主，她终于不用前往那个陌生的地方，也不用远离故土和亲人了。

“我很幸运，对吧？”永乐公主看着前来送别的众人，笑道：“别说是青苍，纵观所有朝代，很难有我这样的人。虽然心中有所愧疚，但是我会在寺庙日日为阵亡的将士祈福。”

“还是杨七娘最好听。”

“我也这么觉得。”头上的发簪随着动作一晃一晃，很是漂亮。“鹰簪是你们特意送给我的。大恩不言谢，七娘全都记在心中了。”

李芷假装不懂她的意思：“七娘何意？我和阿姊是奉母亲之命为你挑选首饰，宋尚服看过之后没觉得没有问题，这才拿到你面前的。而且，参加宴会同时也是为了展示青苍的国威，总不能让你戴着破旧的首饰去见外人吧。”

“不过是一支小小的发簪，如何能发挥那么重要的作用。和亲没有成功，是因为海右可汗背弃承诺，也是因为七娘福泽深厚。”

“总而言之，多谢你们。”杨七娘心中明白，如果不是因为发簪引起了杨我支的不快，导致和亲延迟，现在的她已经身在海右且处境艰难。但是二人一直不承认，她能理解。“这一次的长安之行能结识你们二位，是我最大的收获。等我回到复州，会常常写信给你们。”

她们点点头，站在原地目送杨七娘离去。

“阿姊，我真开心当时选择把鹰簪送给七娘。”

“放心吧，叔父不会怪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