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小时光 第19章 遭遇刺杀

完成一件大事后，蒙元玖感到十分轻松，就连阴沉沉的天气在她看来都变得顺眼起来。于是想着在长安城四处转转，早就忘记自己答应江颜会早去早回了。

这时天空中忽然飘起雪来，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她想起自己藏在梅坞的几坛好酒，决定转道回去。行至一小巷，蒙元玖停住了脚步。

“两位跟了我这么久，究竟是有何要事？”

询问得到的当然是沉默，对方亮出武器朝她冲了过来。蒙元玖虽然有武功傍身，但毕竟水平不高，而且对方是两个人，带着杀意，一时之间，她的确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真的有人敢杀人。两位，我的身份可能在你们看来没有那么重要，但是如今这个境地我若死在长安，青苍帝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对方听到这番话动作依旧没有停，反而越来越快。危急时刻，忽然有一柄剑挡在了蒙元玖身前，然后连连打退敌人。二人眼见情况不妙，撤退了。

蒙元玖捂住流血的伤口，走到他们面前道谢：“萧郎君，郑郎君，今日多谢你们出手相助，否则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郡主言重了。”萧景安收起剑，眉头紧皱。“对方是何人您可有头绪？竟然敢做出如此行径，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也不知道。从鹤鸣出来之后，我就感觉有人在跟着我，来者不善但我以为自己可以应付。没想到……两位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萧景安拿出玉牌，解释道：“今日忽然下起了雪，我们准备去桃花月取酒。听到此处有异动，所以想着过来看看。郡主”他急切道：“此事您一定要告知县衙，甚至是大理寺、陛下。寻常百姓当街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会草草了结，您的背后是青苍和鹤拓两国万千子民。”

“我知道。不必担心，我是一个珍惜生命的人，还没看够这大好河山，也不愿意把性命交到他人手中。”

“此处距离亲仁坊还有一定路程，安全起见，还是让我们送郡主回去吧。”

事有轻重缓急，萧景安和郑少虞决定将蒙元玖安全无恙的送回郡主府再去桃花月，毕竟店铺的门就在那里，一时之间不会关闭。

蒙元玖心有余悸，并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再三道谢后回去了。

榆宁郡主当街遇刺一事惊动了青苍帝，他勃然大怒。蒙元玖来到长安代表着两国的和平，更何况，如今在西南地区抵抗西弥，鹤拓帮助青苍许多。

“此事交由京兆府，让卢聪元亲自去查！”青苍帝怒道：“好好看看这就是他管辖的地区，竟然出现这等恶事！”

“陛下息怒，卢府尹已经亲自调查了。云雾先生让您不要大动肝火。”内侍劝慰道，然后将丹药递给他。

青苍帝接过之后服下，又吩咐了几句，感到疲倦去休息了。

京兆府府尹卢聪元为人圆滑，善于投机取巧，还未发迹时，偶然结识了武婕妤的兄长武信。后来，武婕妤深受皇恩，武家一路水涨船高，卢聪元也因此做到了现在的官职。他恭恭敬敬将人请到京兆府，仔细询问当日刺客的模样。

“他们的衣着都很普通，长相……”蒙元玖努力回想：“也很普通，其中有一位左脸上有一颗黑痣。其余的，不好意思，卢府尹，我想不起来了。”饶是她记忆良好，但在那种情况下谁还有心思关注其他。

卢聪元表示理解，随后又将目光转向旁边的人。“萧郎君，郑郎君，你们二位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对方应该是江湖人士，我们在与他们交手时很明显感受到他们招式的特殊之处。”萧景安师从裴秋，对青苍有名的剑招有所耳闻。“至于长相，的确如郡主所说，非常普通，是见过转头就会忘记的模样。不过，他们最后逃走的方向应该是宣平坊。”

长安城百万人口，这一番话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除了最后一句。青苍帝催得紧，卢聪元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不妙了。“既然三位没有其他要讲的，下官就告退了。不过年关将近，人多眼杂，榆宁郡主还是多在府中休养吧。”

蒙元玖本来还温和的面容立刻变了，她自然听得出卢聪元话中之意。“卢府尹此话何意？他人要杀我，我就算待在府中就一定安然无恙吗？何况，若是陛下召见，我也拿出你这番话去应付可行？”

“郡主误会了，下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在凶手未捉到前，您还是减少外出比较好。”

走出京兆府，蒙元玖驻足在牌匾下，沉默良久。“荒唐。”鹤拓地域不及青苍，众人各司其职，也不会产生太大的矛盾。虽然有人在其中浑水摸鱼，但是不会太过分。卢聪元这样的官员还是蒙元玖第一次遇见。

“的确荒唐，让郡主见笑了。”

“卢府尹还真是名副其实。”

萧景安和郑少虞出身世家，谨重方雅，后受教于国子监，一心想成为一名正直的官员，但他们不会天真的以为青苍全是心系百姓的官。卢聪元的为官之道，众人早有耳闻，却是第一次直面。

“卢聪元怎么说也是长安的父母官，遇到事情想到的办法竟然是警告受害者？何况，陛下施恩，我好歹也是一个郡主，他面对我尚且如此，若是没有身份的百姓岂不是更加恶劣？可这位府尹却能如此逍遥，难道没有百姓状告？”

官官相护让卢聪元走到现在，如何能称他为父母官？廉洁奉公、造福百姓的事情不做，反而陷入结党营私的泥潭中不能自拔。青苍的官场自有黑暗，可这些也无法在鹤拓人面前说道。

“卢府尹有自己的处世之道。况且，寻常百姓能见到的大官就是他，冤屈又向何人诉？只要他们想，证人的存在就变成了掩盖真相最好的证据。”

“我势单力薄，恐怕也无法与他相抗，便也只能这样了。”

饶是萧景安和郑少虞能说会道，此刻也只好苍白的转移话题。“郡主，虽然卢聪元的话刺耳，但城中近来人多是事实，我们先送你回府吧。”

自从刺杀一事发生后，林钟也不将自己困在小屋中了，拖着病体就冲了出来，给她寻了几位武功高强的侍从。蒙元玖笑道：“我的身边已经没有两位郎君的位置啦。你们快回国子监吧，为了我的事情，想必耽误了学业。实在抱歉，改日和云同时晏一起过来，让我好好表达谢意。”

“郡主客气了。在国子监就学是为了日后造福青苍，如今鹤拓与青苍选择合作也是同样的目的，我们二人比起同窗早一步体会经历是好事。谢字不敢当，不过郡主府的饭菜我们就不客气了。”

二人点头离开了，蒙元玖还站在京兆府前沉思。

“郡主？”江篱出声询问。

“官员的任免是大事，但是总有人比他适合。若是可以让这个人早点就任，于我而言也是功德一件呐。”

第二日，卢聪元穿戴整齐，准备前去拜访武信，谁知刚出门口，就被一人挡住了去路。

“卢府尹，武家人在闹市纵马，我的孩子被他们所伤，没来得及救治就死了。京兆府说证据不足，便了结了此案。”妇人神色悲凉，双眼红肿。“今日，民妇愿一死，希望可以为我的孩子求一个公道。”话音刚落，她就撞在了卢府门口的石柱上，当场身亡。

卢聪元急忙上前，让身边的侍从查看情况。侍从探了探妇人的鼻息，朝他摇头。

卢府建在平康坊，长安城最热闹的地方。早在妇人哭喊时，周围已经挤满了人，现在的卢聪元焦头烂额，一时之间变得慌张起来。不过多年的官场生活让他马上反应过来，高声宣布，一定会严查此案，并找出京兆府内渎职之人，给大家一个交待。

“卢聪元为人机敏，最擅看眼色。”江颜怀疑道：“最后的结果真的会如郡主所愿吗？”

众人看向蒙元玖，她笑而不答。

忽然，人群中传出一道声音。“你为官不正，满口胡言。身为父母官，却不把普通百姓的命放在眼里，让我们如何相信！”京兆府的糊涂案可不少，对于卢聪元的事情，百姓一般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受到此人言语的影响，百姓瞬间觉得正义满满，当即附和起来，更有甚者，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扔了过去。

卢聪元狼狈逃离，蒙元玖收回视线。“万事万物并不会依照书本发展，流言的力量不可小觑，从今天开始，这件事情就会在长安城流传，一直传到紫宸殿。”

“郡主，卢聪元作为京兆府尹，平日里也会拜见青苍帝，对方难道真的不了解他的为人吗？”

“罢免一个官员，肯定不能依靠感觉，只言片语不能让青苍帝去破坏现在的平衡。只有让流言发挥巨大的作用，引起百姓的不满，才有正当的理由去调查。”

林钟身体已经大好，医师建议他多出来走走。“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从古至今，都不能小看流言的力量。不过，毕竟是一条人命，就这样消逝在眼前，还是觉得……”

“太过残忍吗？”蒙元玖接话道：“那是她自愿的。”

“那也是一条人命。”

蒙元玖反问道：“难道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帮她伸冤吗？我们没有办法帮她，也没有办法帮所有蒙受冤屈的人。”她十分无奈。“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上演着不同的喜怒哀乐。如果侥幸遇到一位好官，可以沉冤得雪那是再好不过了。但是大多数的人，只能像她一样，因为身份低微，得不到一个应有的结果。如果不用一条命，她该如何为自己的孩子求一个公道呢？”蒙元玖叹道：“世道本就不公，没办法啊！”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有黑暗就意味着光明，这世间总不会如此绝望。”

“这话不错。而且，夏娘子用自己的命，不仅为自己的孩子求了一个公道，也为长安城无数的百姓求了一条生路。或许，她可以名留青史呢。”

江颜惋惜道：“夏娘子最初的愿望就是和家人好好生活在一起。若不是卢聪元这个狗官，本来是可以实现的！”

“阿颜。”蒙元玖宽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能做的就只有想办法补救，现在还不晚。这个时候，卢聪元就会明白，寻常百姓的一条命，他要不起！”

从来不要低估流言的力量。

李玙从紫宸殿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宫人告诉他，郯王正在王府等候。他没了散步的心情，急忙赶了回去。

“这么晚才回来，难道是因为卢聪元的事情？”

“阿兄。”郢王先是行礼，随后无奈道：“卢聪元真是太过分了！我知道他不是一个好官，可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敢干。依靠着武家的势力作威作福，作为长安的父母官，竟无视人命。”

“这件事可不好解决。”李珩分析道：“武家近来势头正好，就看阿耶怎么想了。”

“他自然是要借力打力了。卢聪元的罢免势在必行，不过继任者倒是难选。京兆府现在还领着榆宁郡主遇刺一案，总要给鹤拓一个交代。”

郯王建议道：“不能因为一时之急就随意选人，万一再出现一个卢聪元怎么办？先让余澄去调查，等到府尹到任再说。”

“好主意。”李玙问道：“今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阿兄怎么想着来我这里了？”

李珩解释道：“正好今日得空，进宫去看望阿娘。谁知道阿玠也在，被他烦的厉害，所以过来躲一躲。”

“他是不是和你说想在上元节那天出宫去？”李珩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样子。李玙笑道：“都已经是王爷了，还是如此调皮。之前，他不知道听谁提起了上元之夜，跑过来求我帮他出去，我没答应。”

李珩试图为他美言几句。“虽然是王爷，可终究还是玩闹的年纪。阿玠从出生开始，就没离开过皇宫。就让他出去看一看，与民同乐，也算是一段佳话。”

提到这里，李玙就更头疼了。“卢聪元负责的京兆府，最近就出现了一位专爱对幼子下手的人，但是因为他的懈怠，至今没有找到犯罪之人。而且，参加完大朝会的使臣，想要一睹盛景，许多都选择留在长安。出宫之后，简单的磕碰倒是没问题，倘若别人带走，岂不是悔之晚矣？”他皱眉道：“上元之夜，是多少百姓期待的日子。难道让他带着一群护卫出去吗？还有，阿玠身边的那个人，我总觉得他心思不正。”

“的确，安全为上，好在还可以去安福门看一看花灯。”李珩毕竟是个疼爱弟弟的兄长，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太子的话在理。“但是，长安城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竟然不知道。”

“如不是卢聪元事发，我也不知道。”李玙忽然想起李珩最近正在负责兴庆宫的修建，因为青苍帝的旨意十分突然，所以不知道他能不能应付。

李珩的确觉得有点麻烦。“兴庆宫的修建并不棘手，我们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改动即可。但是，兴庆宫附近的两座高楼让我觉得不好办。正想着找到阿耶，派几位能工巧匠帮我。”

“这样啊……”李玙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要是为了这件事情，阿兄大可不必去找阿耶，我这里正好有人可以帮你。”

“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