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人精 第8章 第八章

上层精英以工作为精神食粮，到哪里都加班不误。

沈令闻结束工作已经是八点后的事了，关掉电脑才想起哪里不对——这里不是沈家，他忘记吃饭，就一直不会有人喊他吃饭。

他摘下眼镜，往后靠进沙发捏着发胀的鼻梁慢慢揉。

许致有近视，两幅眼镜分别放在家里和公司显眼的地方，不难找，工作时他会主动拿来用，工作结束了再放回原处。

放松够了，他起身去厨房，里面干净整洁得不像话，用具看起来都是崭新，没有任何使用过的能力。

打开冰箱找了一圈，里面除了一块吃了一半的黑森林和一瓶酸奶，什么也没有，连速冻饺子也没有。

退出来去看酒柜，之前放在那里的方便面也没了，换成了一只头戴圣诞帽的白色小熊，毛绒质感不是很好，一看就是商场抓娃娃机里的便宜玩偶。

沈令闻皱了皱眉，许致看起来日常生存能力为零，平时是靠吃什么活下来的？难道工作真能当饭吃？

他回到客厅，给许致发了条申请消息：【用你的手机点份外卖。】

许致回复及时：【你随意。】

沈令闻打开外卖软件，选了一阵之后想起什么，再次切回微信：【你有没有胃病，或者忌食？】

许致：【你说霸总专用病？无。】

看来也不只靠吃文件存活。

沈令闻点了份外卖，吃完洗澡睡觉，第二天按部就班出发前往公司，这点上他和许致似乎没什么区别。

无论职位，金钱的牛马总有共性。

本以为自己已经九成熟悉许致的工作内容和工作环境，不会出问题。

可到了公司，才发现上次是顺利纯粹是走运，真正的地狱难度今天才开始——

“许助理，忙完了吗？”

“忙完了吧？”

“那能帮我看看口红色号吗？”

“还有我的哦。”

午休之前，许致一出办公室就被包围，包括琳琳在内的几个小姑娘嘻嘻哈哈围着他，笑眼弯弯向他展示自己今天的妆容。

沈令闻没有盯着别人脸看的习惯，就算是对方的主动要求，他也难免觉得冒昧，何况最重要的，他根本不认识什么口红色号。

本着不能露馅的初心大致扫了一眼，他给出自己能给出的最中肯答案：“你们不是一种颜色？”

小姑娘一听，眉头瞬间皱起：“什么啊许助理，怎么会一样呢？”

“我是红子弹，她是小金管，不仅色号不同，偏光都不一样。”

“那腮红呢，许助理还认识我今天的腮红号吗，上次告诉过你的哦。”

上次？

沈令闻心中拉响警铃，面上却分毫不显：“抱歉，我不记得了。”

小姑娘们面面相觑，最后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他脸上，短暂端详后异口同声：“许助理，你今天不太对劲啊。”

沈令闻：“……”

沈令闻：“还有工作没有忙完，我先走了。”

他在失误更多之前迅速离开包围圈，以为可以缓一口气，紧接着就被一名男同事拐进了茶水间。

“今天行政上了新口味的速泡奶茶，他们说蛮好喝，许助理要不要来一杯尝尝？”

说完不等沈令闻回应，唰唰泡了一杯，热气腾腾送到沈令闻手里：“来。”

沈令闻：“……”

他并不中意甜食甜饮，但知道许致喜欢，为了人设合理，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思尝了一口：“不错。”

男同事叹了口气：“唉，公司能送我的也就这点甜了，升职不升职，加薪不加薪，做得再好经理随手改个署名就把功劳全抢了，新来的实习生基础工资都比我高，一打听果不其然又是个上层关系户……”

原来是抓他进来倒苦水。

沈令闻淡定听着，听完不作建议，只作简单评价：“的确很辛苦。”

谁料一说完，同事就迅速扭过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沈令闻：“？”

沈令闻：“怎么了？”

同事确认：“你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了吗？”

沈令闻反问：“你还想听我说什么？”

“你没有开解我，也没有安慰我。”

同事扁了扁嘴，有些失望，但更多是狐疑：“你竟然只说一句辛苦了，没有开解我没有安慰我。”

“许助理你怪怪的，不会被妖怪换芯了吧？”

沈令闻：“……”

许致看起来比沈元京还犟，说话夹枪带棍，竟然是会安慰同事的？

他知道许致人缘好，但凭这两天短暂的相处，他想象不出许致在别人面前斯文谦逊有礼貌时是什么样。

同样的遁走方式他用了第二次。

看来在弄清楚许致平常跟同事是怎样的相处模式之前，他还是少与他们交流得好。

重新躲回办公室后不久，一通电话，备注是“柏山”，一个沈令闻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应该不是上层商圈里的人。

电话可以接，但不能透露任何信息，接完后立刻将内容告知对方，这是他和许致早就商量好的，所以没有心理负担地按下接听。

“小许，好消息，天大的喜事，我又遇到我的crush了，原来她就在我公司对面的甜品店工作！”

电话那头的男生音色开朗洪亮，语气上扬，透着掩饰不住的快乐，情绪激动之下甚至没有给沈令闻开口的机会：“我太开心了！”

“我还以为上次一面之缘后再也遇不见她，真是菩萨保佑。”

“最关键是她还记得我，甚至记得我那天穿的蓝色冲锋衣，这是不是代表她也对我有好感？”

“怎么办我没谈过恋爱，没追过人也没被追过，零经验啊，接下来我该做什么，直接约她会不会惹她生气？”

“小许你这方面经验多，快帮我出出主意。”

这个主意沈令闻出不了，他也没有经验，不过比起这个，他的关注点更多落在另一个地方，双眼微眯。

在这种语境下形容许致经验多，这算不算坐实传闻，熟人盖章认证？

*

*

许致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衣柜。

跟自己不同，沈令闻不仅需要应酬，还需要根据场合和对象的不同挑选颜色款式合适的衣服，所以他的衣柜无论色款都十分丰富。

许致挑出一件吊牌都没剪的粉蓝色衬衫，同色系领带，再加一条浅色西装裤，轻轻松松帮二十八岁的沈总重返二十一二男大时期。

换完后，他抬头看向镜子里被衣着衬得朝气蓬勃的那张脸。

俊俏，优越，却总会让他想起日料店那次带着贬低利诱的谈话，和那则贼心不死的信息。

生而高贵的上层人士是吧？

行，这就让你知道什么叫颜面扫地，睚眦必报。

八点半，宾利准时停在门口。

大厅前台见人进来，第一时间起身站直：“沈总早。”

“沈令闻”报以友善微笑：“早。”

多年问候一般只会得到冷淡一声“嗯”的前台一愣，缓缓睁大双眼。

总裁专用电梯上升到四十八层，丁莹和章亦霖提前候在门口等待，看见顶头上司一身粉嫩地出现，两人脸上出现同步的呆滞表情。

许致仿佛没看见，一视同仁地给他们笑脸：“辛苦了，以后不用费时等我，准备会议去吧。”

进入办公区，许致的友善的官方微笑仿佛嵌在脸上，同一路遇到的所有员工打招呼，亲和力满分又活力满满的样子几乎看呆每一个人，直到进入办公室。

九点，沈令闻的工作注释表及时送达，许致刚打开文件，章亦霖敲门进来：“沈总，机械芯片合作方那边要求提前过来参观研发线，下午会议可能需要提前。”

许致抬头，浅笑：“嗯，那就提前吧，让丁莹跟你一起核对资料，安排好了再告诉我具体时间，辛苦了。”

章亦霖愣了愣：“丁莹一起？”

“是啊。”许致道：“芯片合作手续繁复资料冗杂，你一个人负责工作量太大，容易出错。”

“好，好的，谢谢沈总。”

章亦霖应下，眼神躲闪着不敢再和许致对视，许致态度越反常，越体恤，他看起来越心虚：“我现在就去。”

章亦霖转身离开，许致压平，眼看他出去，心情有些难喻的复杂。

他只是单纯想给沈令闻添点麻烦，没想阴差阳错挖出一个真正的麻烦。

不过再麻烦又如何，那是沈令闻的麻烦，跟他无关。

“有没有发现沈总今天不太一样？”

“有啊，没想到奔三的男人还能把奶油色调穿这么好看，一下就从霸气侧漏的ceo化身阳光小狗了。”

“太下饭了，我午休怒吃三碗。”

“不止是穿搭，重点是亲和力啊，我第一次见沈总笑，帅死了。”

“老天，我堕落了我再也不是军训恨教官，上班恨老板的纯恨党了。”

“一切都是这么的突然，为什么呢？难道沈总谈恋爱了？”

……

“谈恋爱？”许致挑了挑眉，否认：“当然没有，只是忽然间意识到需要和员工改善一下关系。”

司机了然：“原来是这样，沈总我懂了。”

许致：“我有没有说过你车开得很稳。”

雨露均沾竟然还能沾到他吗，司机受宠若惊：“没有，您没说过。”

“那大概是之前忘了吧。”

许致：“不过该说还是要说，你车开得很好，我坐过不少司机的车，你开的车舒适度最佳，速度平稳没有颠簸，包括清洁也做得到位——”

突袭一般的晕眩已经快要成为熟客，飞快地来，又飞快地去。

不过眨眼功夫，许致已经回到自己的身体并站在公司楼下。

在他不远处，是骂得口沫飞溅，眼看就要扭打在一起的陈崎盛和沈元京。

景源也在，看似在拉架，实际上都没上手，视线一直在往许致这边飘。

许致陷入沉默。

这个沈令闻，不是说很聪明么，为什么在吃过一次教训之后下班还要从大门走？

而另一边，从水深火热从及时脱身的沈令闻长松了口气，却怎么也没料到许致给他留下的是另一滩水深火热。

“……我太荣幸了，太荣幸了！”

一向沉稳寡言的司机激动得满面通红：“真的，沈总，您一直很少跟我交流，我真的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能够获得您这样高的评价！”

“其实我一直特别仰慕您，您年纪轻轻就知识渊博事业有成，魄力十足制霸桐海，是偶像中的偶像。”

“我一直没说，其实我当初也是过五关斩六将才拿下当您司机的资格，我特别珍惜。”

“其实我有个儿子，他也喜欢车，有可能的话之后就让他给您开车，给您儿子开孙子开都行！”

“虽然他现在还小，但是没关系，我还能再干十几年干到他长大成人……”

“………”

沈令闻缓慢抬起左手，拇指和中指贴住太阳穴用力一摁。

这个许致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没事司机下什么**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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