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下午一点。
岑淮止把队员们带回研究所后就让他们自行安排,下午三点回来集合。
队员们邀请岑淮止一块去吃饭,岑淮止婉拒了。
他说:“我还得去确认一些东西,你们先去。”
队员们虽然有些失落但也理解地点点头,说那我们先走了。
岑淮止点头,他眼光转向布里奇斯·希尔一行人,说:“辛苦你们了,你们也回去吧。”
随后独自走进3013工作室,他准备把下午的工作一块做了,早点回去,没记错的话宋经鸾今天六点结束比赛。
正好能赶上。
岑淮止动了动发酸的肩,戴上手套,深吸口气,将早上挖出来的古物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取出来放在桌面上。
四十分钟后,手腕上的终端开始震动,那强度震得他手发麻。
岑淮止并不理会,继续手上的动作。
手腕发麻,岑淮止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手上动作丝毫不受影响。可那头的人似乎很急切,没打通又继续打。
在第三次开始震动时,岑淮止正好结束手中古物的勘察,小心的放进袋子里,随后取下手套,走到工作室隔间,接通了通讯。
“喂!岑董,我是燕成和,我到N星了,请问我去哪里找您?”
那边语气听起来很着急。
岑淮止捏了捏眉间,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是什么事。
燕成和是在上周联系他的,说林敬任给了他一份文件让他务必亲手交到岑淮止手上。岑淮止当时正在厨房里看宋经鸾做饭,宋经鸾那小子围着围裙,一手握着锅铲一手腾出来将岑淮止拉进怀里,亲了岑淮止一口后嘟嚷着让岑淮止快点挂电话。
岑淮止被他圈在怀里动弹不得,随便糊弄了对面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他记得当时明确拒绝了燕成和前来,毕竟现在战况不定,说不定U9跟N星某天突然就开战了。
他记忆再怎么混乱也不可能记错自己说过的话,岑淮止内心有所存疑,但现在不是一个好盘问的时机,只说:“我给你定位你到那地方等我。”
燕成和语气没什么不同,说:“好的,那我等您消息。”
岑淮止挂断通讯发了个定位给燕成和,正是宋经鸾之前带他去过的那家餐馆,反正他也没吃饭,正好过去顺便接解决了。
岑淮止脱下白大褂放进他办公室,他没着急出发,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在终端上点了点,给林敬任拨去通讯,意外的是那边没接,岑淮止皱眉,好看的眉峰拧起,他手指动了动,再继续拨打,林敬任还是没接,岑淮止内心思索,林敬任通讯一打就通,不可能两次还未接,他9暂时收起心里的疑惑,快速在终端上打出一行字发给林敬任确认情况。
随后岑淮止联系他小叔派来的那位临时管事,那边倒是没出什么意外,一打就通,岑淮止开门见山问:“燕成和请假了吗?”
临时管事姓蒋,名玮,闻言思索片刻,岑淮止猜他是去调纪录了,果然,三秒后他听到那边回复:“请了,昨晚申请的,请了两天。”
“给的理由是什么?”岑淮止边穿外套边问,“你知道他来N星了吗?林敬任有没有联系过你?”
那边面对这么多问题也毫不慌乱,只能说不愧是特级助理,蒋玮语气沉稳,一一解答:“给的理由是病假,我并不知晓他去了N星。”
"林敬任先生也没有联系过我,不过我知道他最近在老家陪母亲,如果找他有急事的话我现在派人前去。"
岑淮止当机立断:“立刻派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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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燕成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岑淮止决定去会会,林敬任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岑淮止不可能不顾他的安危。
这一切都太反常了,燕成和丝毫没有掩盖的意思,就这么**裸的将一切摆在众人面前,挑了一个好时机,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岑淮止提前定了位置,让燕成和到了报他的名字上去。
随后他沉着心打车来到餐馆,前台告知他已经有客人上去了,他点头,脚步稳健地走到包厢处,即将打开门时,他不知怎的,像是忽然有种预感,朝走廊尽头的监控看去,黑乎乎的镜头,像即将吞噬什么。
——咔嚓
岑淮止手腕向下,推开了门。
原本坐在椅背上的燕成和听到声响迅速起身迎接,伸手想拉他的手臂,岑淮止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触碰,坐下漫不经心道:“文件呢?”
燕成和似乎才知道自己此番的目的似的,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我放在酒店了呢。”
说着露出懊恼的表情,“只能麻烦岑董一会跟我去取一趟了。”
岑淮止动作看不出慌乱,依旧是那副你说我听的冷静感,淡淡地说:“既然没带那我先走了,哪天准备好了再找我。”
岑淮止说完起身就走,刚迈出一只脚便被跨过来的燕成和拦住,燕成和挡在他面前,他身高比岑淮止矮,但也只矮了半个头而已,从岑淮止这个位置看,燕成和的表情格外“复杂”。
这个词本不该用来形容一个人的脸色,但岑淮止确实是实话实说。
近距离下,燕成和的表情格外扭曲——像是想笑又笑不出来,想哭又太过刻意,于是皱着一张脸,不大的脸上满是表情。
岑淮止盯着他看了片刻,燕成和不开口他也不开口,燕成和今天穿的是西装,紧身的衬衫包裹着上半身,西装外套早就被他脱下来放在了挂衣架上,岑淮止能清晰的看见他胸口的起起伏伏。
两人的距离不近也不远,在正常社交距离内,燕成和低头沉默片刻后便抬头跟岑淮止对视,他眼神发亮,让岑淮止想到在黑夜里瞳孔发亮的黑猫。
诡异、阴寒。
明明是正常室内温度,岑淮止却莫名起了鸡皮疙瘩。
燕成和“复杂”的脸变了,变成了当初见他时的样,笑着说:“岑董,来都来了,吃顿饭再走吧。”
他话音刚落,门外响起敲门声,岑淮止见燕成和挑了挑眉,对岑淮止眨了眨眼,说:“我点的餐做好了呢。”
说着不管岑淮止的意见,直接对门外的服务生说:“进来吧!”
在服务生进来的那一瞬,燕成和快速拉开了与岑淮止的距离,就好像他们是在进行一场平常的交谈,装的像模像样。
服务生眼神没乱看,快速上完菜后离开了这包厢。
燕成和等人一走门一关,再次站到了岑淮止身前,恢复了那副令人不适的亲昵姿势,语气缱绻:“岑董,留下来一起用餐吧。”
岑淮止被他这恶心的语气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但依旧镇静,他淡淡地说:“不了,我还有事。”
燕成和闻言做出一副失望的样子,却也没多挽留,只说道:“好吧,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说着退离岑淮止身前,给岑淮止让出一条道。
岑淮止余光瞥了他一眼,没看出什么,因为燕成和低垂着头,长到眉间的头发因这动作更显得厚重,完全将燕成和的眉眼遮住。
岑淮止余光一直关注着他,脚下动作也不急不躁,正常速度行走到门边,与燕成和之间的距离隔得越来越远,岑淮止的余光也只能撇到燕成和的衣袖。
自然也就没看到燕成和那更幽暗阴森的眸子和一个显得异常诡异的笑。
岑淮止脚步照旧,在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时,余光里突然出现一银线!岑淮止虽然有所防备但还是没有完全避开,那东西速度太快,他躲闪不及,等他清楚的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时已经晚了。
后颈传来针扎的刺痛,岑淮止伸手将那针剂拔下来捏在手里,那阵痛刚开始尚能忍耐,很快,那痛感开始密密麻麻的散开,岑淮止握着门把的手因用力而泛白,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一点点松了力。
不知道燕成和用的是什么针剂,药力蔓延的很快,岑淮止眼前开始出现虚影,他强行撑着身体转动,跟燕成和面对面。
即便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混沌、眼前虚实不清,岑淮止语气依旧镇定,带着骨子里与生俱来的矜贵傲气,一字一顿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林敬任身在何处?”
燕成和脸上又开始出现那副恶人厌的表情,那深蓝的眸子泛起恶光,岑淮止感觉他跟变了个人似的,令人恶寒。
燕成和眼眸发亮,脚步不稳,缓缓朝岑淮止的方向走来,嘴里发出莫名其妙的声响,岑淮止听不清说的什么,又像是他无意识的哼吟。
终于,他站定在岑淮止眼前。
岑淮止依旧傲骨,纵使身上遭受着密密麻麻的刺疼,身影依然很稳,俯视着站在他面前的燕成和。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堆垃圾。
燕成和嘲弄一笑,露出可怖狰狞的神色,大喊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摆出这副样子!死到临头了做给谁看呢,有不会有人来救你……”
神叨叨的,跟个喇叭似的,吵的他耳疼。
燕成和见岑淮止不说话,全像是他在自导自演一出独角戏,两三步将他俩的距离拉近,手指用力的扯着岑淮止的衣领,脸快贴到岑淮止,岑淮止恶心的踹了他一脚,眼神烦躁,哑着嗓子说:“滚。”
不知为何,燕成和更兴奋了,就着被岑淮止踹跪的姿势跪着往前,岑淮止恶心的不行,他靠近来一次踹一次,燕成和仿佛不知疲倦似的,把岑淮止当成了玩具,满足自己恶心的欲念。
岑淮止被他那眼神盯的冷颤,他现在也不敢贸然推门出去,燕成和那眼神一直放在他身上,一旦他手握上门把燕成和又会暴起,只能将燕成和当作送上门的沙袋,来一次打一次。
不知道这人脑子是有什么毛病。
岑淮止在他看不见的身后用力摁下终端左侧的按钮,那是紧急按键,连通着岑氏的控制系统,一旦他这里摁下,岑家每个拥有这套系统的人都会接收到他的求救消息,并且能将他此刻的位置发送过去,还能监控到他的实时移动路线。
燕成和像是玩够了游戏,拍拍膝盖从地上站起身来,依旧精力充沛,眼里泛起绿光,说:“别白费力气了,你发不出去的。”
岑淮止瞳孔一缩。
燕成和打了个哈欠继续说:“我已经切断信号啦,没人找得到你。”
岑淮止咬牙:“你到底想要什么?”
燕成和摊手:“什么都不想要呀,就是找你玩玩,玩够了就放你回去了。”
岑淮止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恶趣味,忍着恶心跟他交谈:“你若是现在放我走,我不追究你的责任。”
燕成和“哈?”了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自负地说:“既然这样我就更不可能放你走了,毕竟N星还算是我的地盘,在这没人能找得到你。”
岑淮止听出他话里的另一层含义,燕成和在N星有这么大的特权?那他为什么要去主星?
燕成和没有看岑淮止,他似乎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觉得岑淮止已经对他造不成威胁,话密极了,他说:“唉,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不叫燕成和,燕成和这个名字是我偷来的,我原本也不长这样,这全是我偷来的!是不是很好玩!”
燕成和状态越来越疯癫,说话一悲一喜。
他冲上前拉着岑淮止,力气大的像是要把他捏碎,岑淮止尝试挣脱,可他现在太无力,完全使不上力气,只能跟随着燕成和的力道,脚步踉踉跄跄的。
燕成和捏着岑淮止的手腕,强制拉着他来到一花瓶旁,岑淮止见燕成和用另一只手轻轻一按,他们面前的“墙”便缓缓打开,露出藏在里面的电梯。
燕成和看着自己的杰作浑身兴奋的颤抖,转头看向岑淮止,阴笑着说:“岑董,我带您去找好玩的,保证让您乐不思蜀!”
岑淮止不知道自己的定位发出去没有,燕成和说这里开了信号屏蔽,岑淮止不可避免地想到最坏的可能,定位发不出去,现在还没有人发现他失踪。
岑淮止从来的那一刻就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一个小时,即便组员们发现他失踪,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清他现在所在的方位。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燕成和已经将他带到了地下室,漆黑一片,零星的灯光才能让人看清路,岑淮止尽力稳住心神,尝试看清现在所处的环境并且找时机反击。
可燕成和一直拉着他的手腕,怕他逃跑似的。幸好岑淮止穿的是长袖,燕成和没有跟他贴身接触,否则岑淮止不保证不吐在他身上。
燕成和捏着岑淮止的手腕来到一拐角处,不知为何,他突然开始手舞足蹈。趁这个时机,岑淮止挣脱了他的力道,听着他小孩似的发言:“你看!这些地方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没有人会找到!我要把你藏在这里,不会让别人发现,你这一辈子只能跟我在一起……”
岑淮止一想到那种可能就干呕起来,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岑淮止弯下腰,撑着颗粒感十足的墙面,那粗糙的表面硌得他手疼,岑淮止却毫不减力,将全身的力气都放在那支撑的手掌上,手掌被磨出了血迹,岑淮止却感觉到一股快意,他现在只能靠这种方式来保持清醒。
岑淮止嘴里不断发出低低的干呕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明显,他今天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想吐也吐不出来,呕出的酸水刺痛着他的喉咙,甚至他的鼻腔。燕成和的那些话像粘腻恶心的虫子,每一个字都让他打心底泛起厌恶。
燕成和听见了岑淮止不正常的声响,但他没有选择上前,而是静静的站在一旁,抱着手观看,眼神痴迷,岑淮止听见他用那恶心的声音说:“好漂亮,你这种样子,只有我见到过吧。”
岑淮止胃里更难受了,他失策了,没想到燕成和这么病态,岑淮止低着头,避开燕成和的目光擦了擦嘴角,随后才缓缓直起身,他眼神冰冷,平日温和的琥珀色眼眸此刻厌恶地盯着燕成和,玩味一笑:“当然不是。”
燕成和很容易被激怒了,但他也只是皱了下眉,片刻后他嘴角上扬,唾液顺着嘴角留下,双眼布满癫狂和痴迷,他特意朝岑淮止的方向走了两步,说:“没关系,以后都会是我一个人的。”
岑淮止连忙后退几步,生怕沾到一丝他的恶心液体。
燕成和无所谓的用衣袖擦了擦,纯白的衬衫染上泛银的液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显。
他自言自语说:“没人陪我玩,我就只能把你们都抓进来了。”
燕成和转身继续往前走,没管身后的岑淮止,现在的他似乎并不担心岑淮止会逃走。
岑淮止见他的动作松了口气,他真的害怕燕成和不管不顾凑上来,他现在压根抵挡不住。
他没有逃走也没有跟着燕成和的脚步,他实在是走不动了,换了面墙靠站着,听着走在前面的燕成和说话,并且借着微弱的亮光观察着走廊里挂着的东西。
前方的燕成和缓缓述说着,似乎是想让他带回来的“玩具”知道他的独特:“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哦,我说我的名字其实不叫燕成和,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墙上挂着的是一幅幅画,有些是风景有些是人物,但都是些看不出原样的、非常抽象的画面,说是风景和人物其实是岑淮止猜的,因为他隐约看出了有树、云……,以及人的五官,但是非常不成形,脸歪鼻子粗的。
另一边的燕成和没听到人回复,也不在意,反正已经习惯了,他继续说:“其实我叫南尔夕·加西亚,是不是很长的名字,不像你们那边的人,我原先也不长这个样子,我是照着‘燕成和’整的容,你猜为什么?”
没人回答他,岑淮止感觉那位南什么亚离他越来越远,甚至都产生了回声。
岑淮止目光再次投向对面的墙壁,他想要看得更清楚、更多,于是开始缓缓挪动步子,墙上不止有画,还有些纸条,写的很乱,岑淮止靠近,仔细辨认,写的是:【羊不跟我玩,我把他带了过来,但是……】
后面的字岑淮止认不出了,字迹丑陋是一个原因,还有另一层原因是剩下的字都被血迹盖住了,那血迹看来已经有不少年头了。
岑淮止心里升起恐惧,这是自他被“燕成和”控制以来第一次产生恐惧,或许自己的下场也会是这样。岑淮止在这途中趁“燕成和”不注意,无数次尝试发送消息,结果都显示不在服务区。
岑淮止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很快,急促的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中响起,是“燕成和”去而复返,他看着岑淮止还呆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气,拍拍他的胸脯,像是在安慰自己,说:“幸好幸好,还在这里。”
随后他瞪着岑淮止,怨气十足地说:“你怎么不跟着我?!”
岑淮止装虚弱,说:“我没力气,走得慢。”
南尔夕·加西亚仔细辨认,确认他确实有移动,才转变态度,大发慈悲道:“好吧,那你可以慢慢走……”
他话还没说完呢就转了个调,说:“我背你吧!”
说着快步朝岑淮止的方向走来,那罪恶的袖扣痕迹还没干。
岑淮止连连后退,压住心里的恶心,语气不耐:“别过来!我自己走。”
其实他已经做好了被“燕成和”拒绝的准备,手已经摸上了裤兜,那里面正是一把锋利的尖刀,是岑淮止从研究室里拿出来的,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好在南亚并没有强制,只是皱了皱眉,说:“好吧,那你跟着我,我会走慢一点的。”
见岑淮止答应后南尔夕·加西亚才满足的转过身,他似乎是不长记性,这次依然走在了岑淮止的前方,不过他有意的慢下脚步,侧耳听着身后岑淮止的动静。
岑淮止再次松了口气,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没恢复力气,贸然动作他不能保证成功几率。
他将兜里的尖刀往里藏了藏。
岑淮止慢吞吞地走着,一路上看到了不少画、照片、字段,心里更是一阵阵恶寒。
南尔夕·加西亚走在前面问他:“你刚刚听我说话了吗?我叫什么名字?”
像是要考他似的,说不出来就有惩罚。
岑淮止没将目光放到他身上,随口说:“你走的太快,没听清。”
南尔夕·加西亚阵阵盯着他,从岑淮止脸上看不出心虚的模样,他耸了耸肩,说:“好吧,那我再说一遍。”
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说完后再次问岑淮止:“记住我的名字了吗?”
岑淮止:“记不住。”
南尔夕·加西亚也没有气馁,思考片刻后放弃让岑淮止记住了,轻松道:“记不住的话叫我南。”
岑淮止没说话。
南继续他的自言自语:“我是N星人,燕成和是我去主星遇到的第一个主星人,他很高,比我高一个头,但是他的脸却是这样的娃娃脸,你说好不好笑哈哈哈,哪里会有人长这样的?!”
岑淮止不耐,扶着墙的手掌已经被磨破了皮,看着十分吓人,他的右手手掌已经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鲜红的鲜血顺着手腕流下来,藏进了宽大的衣袖里。
地下室里格外阴冷,岑淮止只恨自己没多穿几层外套,现在这薄薄的一层根本藏不住血迹,他怕南察觉到,只能走到另一面墙上,换另一只手支撑。
南继续跟岑淮止说他的所见所闻:“我还记得我刚到N星的时候,我那时候刚满十三岁,我父亲就把我一个人丢到了主星,我在燕成和身边待了……”
南开始掰着指头数数,“啊!”
他转身对着岑淮止比了一个五的手势,也就是一个巴掌。
“五年呢!是我‘抓’的人之中最长的一个!”
岑淮止忍不住问:“你‘抓’了多少人?”
南抱着手想了一会,说:“不记得了,很多很多呢。”
“你想听我是怎么把燕成和抓进来的吗?很好玩哦!”
岑淮止不能理解,他口中的好玩究竟哪里好玩。
“刚开始燕成和是可怜我,因为我太小啦,我一直跟在他身后,他刚开始很烦我呢,但是后面很喜欢很喜欢我!他那会好像是十六岁,他没有家我也没有家,我们就组成了一个家……”
南是在主星的D区遇见的燕成和,当时燕成和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没有继续读书,因为他缺钱,没有心思读书,于是就辍学出来打工,可是一个没文凭的未成年,谁想要他?要他的都是图他的身子,因为他长得又高又壮,适合做苦力。
即使是这样,燕成和也挺满足的,他这辈子没什么大的志向,本来就是一个孤儿,靠福利院的妈妈们一直生活到现在,名字也是妈妈们给他取的,妈妈们对他很好,也说过让他继续读书,说钱不是问题,她们来想办法。
可燕成和拒绝了,他笑着说:“不用啦妈妈,反正我脑子也很笨,你让弟弟妹妹们去吧。”
于是他就出了社会,开始干苦力。
遇见南的那天他正好收工回自己的出租屋,他的出租屋很小,位置也不好,是在一家地下室,环境非常潮湿,但是燕成和已经满足了,因为这里租一年才500星币呢。
燕成和收工回家随便买了一点便宜的面包,准备当自己明天的食物,就在他喜滋滋的往家赶时,裤腿突然被一个不知名的东西拽住了。
燕成和低头,发现是一个小孩子,很矮很矮的小孩子。
燕成和虽然才十六岁,但是身高已经超过一米八。拽他裤腿的这个小朋友好像才一米三,小小的瘦瘦的,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燕成和是孤儿院长大的,对小孩的包容性很强,没多犹豫就将小孩抱在了怀里,笑着说:“你几岁啦?叫什么名字?”
小孩摇头,抱着燕成和的脖子不撒手。
燕成和年轻的脸皱了起来,他犹豫着:“你家长呢?是走丢了吗?告诉我地址我送你回去……”
南有点烦他的喋喋不休,似乎是他不说话燕成和就会一直问下去,于是褪去伪装,装可怜说:“我没有家,其实我今年十三岁了,但是我一直没有要吃不饱才长不高……”
最后燕成和还是将南带回了阴湿的地下室。
他有送南去福利院,可是南的记忆力很好,通常是早上送去,晚上燕成和回家时会在门口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跑的次数太多了,燕成和就不送南走了。
他们两个开始一起生活,燕成和每天的工资只有两百块,这还是他起早贪黑赚来的。
他蹲在台阶,看着手里的两百块,第一次发了愁,他想让南去上学,他看的出来南很聪明,一定能考上好大学的。
于是燕成和去问了他的老板,问他能不能给他涨点工资,他家里有弟弟要养活,他得给弟弟赚学费,老板坐在真皮靠椅上,一看就很舒服,燕成和想着以后有钱了一定要买给弟弟。
老板盯着他看了一会,赞许地说:“身材不错嘛,长得也不错,我这里有个任务可以交给你,你如果完成了我一次性付给你二十万。”
那可是二十万欸,燕成和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即便九死一生他也不后悔,死了就死了,弟弟这么聪明没了他肯定也能过得很好,如果撞大运回来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燕成和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南,他怕南察觉出不对劲,只跟南说老板让他跟着一起出趟差。
南说着说着突然嗤笑一声:“那傻子以为我信了,拍拍屁股就走了。”
南只是装给他看,等燕成和走远后悄悄跟了上去,偷摸藏进了他们的车里,听着车内传来的交谈声。南皱起了他的惨白的小脸。
老板交给燕成和的任务其实没有很难,但是违法的,就连南这个在“不法之星”长大的都知道这危险性。
可燕成和还是答应了,南听见他年轻沙哑的声音说:“如果我死了或者是被抓了,请你把钱给我弟弟。”
对面答应的很好。
南心里骂他真是个大傻子,你人死都死了谁还管你有没有弟弟。
南还没有玩够呢,怎么可能会让燕成和这么轻松地死掉,他躲在后备箱里调低终端的亮度,给他联系列表里的一个备注为011的人发了一连串消息。
对面回复的很快,南看到内容后安心躲在了后备箱里。
最后靠011,燕成和成功逃离了这个危险地,具体是怎么逃脱的得问南。
南朝岑淮止笑了一下,露出个孩子气的笑:“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我也要说,我当时躲在后备箱里躲了七个小时,不吃不喝快被饿死了,就在我要饿死了的时候011出现了,他把车逼停,然后把车上除了我的所有人打晕……”
南当时听见动静后悄悄从后备箱里钻出来,跑到011的身旁,敲了敲他的腿,皱了皱眉,说:“你不会把他打死了吧?我不是告诉你了别动他吗?!”
011比他高得多,站在他身边就像一堵墙,一米九的011蹲下身,看着南气鼓鼓的脸颊,戳了戳,好笑道:“别动他怎么把你们送走?难道你要告诉他你的身份?”
南不说话了。
011揉了揉他的头,轻笑,不知道这小屁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燕成和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都疼,入眼是一片白,他还以为自己死了上天堂了,心里酸酸的,不知道弟弟怎么样了,会不会为他伤心。
正想着呢,门开了,燕成和看着小短腿跑进来的南,呆了:“你也死了?!”
南在他面前得装乖,不想让燕成和知道他的真面目,于是二话不说跑出去了,拉出一个一米九的大高个进来跟燕成和对峙。
011给燕成和解释了一通,好话歹话都说尽了燕成和才相信这天掉的馅饼。他什么都没干就多出了五十万,而且还有一套D区市中心的房子。
五十万欸,比二十万还多!
燕成和质疑的时候看了看南的表情,见南没有反驳这一米九的大哥才放下心,南既然都没觉得不对劲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南站在一旁内心戏十足,他骂011不会说话,骂燕成和这时候怎么长脑子了……
就这样,两人过上了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的日子。
南当时的年纪该是读初一的,但是他嫌教的太简单,直接找人帮他跳到了初三,当然,这也不是随便跳的,他接受了入学考试,通过了才被准许入学的。
燕成和听到这个消息高兴的不得了,他抱着南将人甩起来,激动极了:“我就知道你很聪明!你一定会考上主星最好的大学的!”
南觉得他聒噪死了,但脸上表现出来的却是羞涩。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燕成和拿着钱盘了一家店开餐馆,他在福利院经常给妈妈们打下手,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幸好他做的好吃,留下了一批又一批顾客。
南在闷热的小店里趴着写作业,他这位置是燕成和专门给他留的,头顶有个大风扇,椅子下面垫了不少软物,燕成和从后厨走出来见南趴在桌上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狠狠地说:“坐直了!你经常这样近视了怎么办?”
南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撇撇嘴,身体还是直了起来。
他今年高二了,距离他第一次见到燕成和已经过去了三年,但他依然没觉得厌烦,反而越来越有意思,燕成和太蠢了,现在都没发现他的真面目。
高二下,学校组织去A区玩,南不想去,他觉得很无聊,没有燕成和在的地方都是无聊的,要不是为了真实,他连学都不想上。
可燕成和听到后强烈要求南参加,他说:“我听说A区东部城郊那里有一处世外桃源,听说很漂亮,你去替我看看。”
南非常不情愿,但燕成和的目光太过炽热,他只好答应了下来。
南出发了,燕成和站在车外跟他挥手。
学校组织去A区,但去的方向跟东部城郊完全相反,好在南早已经叫好接应人手,校车一在A区停下他就混上了011的车。
坐上车后他语气满是不耐烦:“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消息知道城郊有这么个地方,要不是我没玩够,我才懒得管他呢。”
011坐在驾驶室看着南笑,不说话。
三年过去,南慢慢的长高了,虽然只突破了一米七,但已经够可以了。
南成功混进了“怿安”,并且拍了不少照片和视频。
回到D区后他装作不经意,“啪”一下把终端解下来砸到燕成和身上,说:“你想去的那地方我给你拍下来了,也没什么好看的嘛,比咱们家差远了。”
南当时太过自负,又或许是羞怯,没有看燕成和的眼睛,自然也就错过了燕成和眼里突然闪过的一怔。
说到这时,南自嘲一笑:“我后来反复复盘才知道燕成和那是就已经知道我是装的了,但是他没有拆穿我。”
那天之后,燕成和并没有在南面前露出一点不对劲,南自然而然没察觉。
很快就到了南高考,燕成和给南准备了极其丰盛的一日三餐。
南嘴里吃着但仍然吐槽:“搞这么丰盛干嘛,吃了又不是会再长个脑子。”
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很少在燕成和面前装乖了。
高考结束后的第二个周末,南拦住要去开店的燕成和,说:“今天别开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燕成和面露疑惑但还是跟着走。
依旧是011开车,等到了地方,燕成和错愕,问南:“来这里干嘛?”
南在这种时候就不看燕成和的眼睛了,他眼睛瞟向窗外,小声说:“你不是喜欢吗?我带你来看看,你看了就会觉得没我们家好。”
燕成和低着头,罕见地没接南的话。
南没察觉到不对,或者可以说是燕成和刻意不让他知道。
南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岑淮止正准备问,南动了动嘴唇,说:“我最后悔的事就是那天带他去了‘怿安’。”
那天,南心情挺好的,因为他觉得自己给了燕成和一个惊喜,他高兴的不知所云,也就没意识到潜在的危险。
在子弹打过来的时候,他身旁的燕成和率先反应过来,将南紧紧抱在了自己怀里,南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胸前逐渐染红的衬衫,头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这件衬衫是他早上亲手选的,现在全被染红了。
岑淮止听到这个结局心猛地一颤,所以这就是原因吗?
南看出了岑淮止的疑点,没有直接给他答案,语气有点不爽地说:“我还没说完呢。”
燕成和当场休克,011赶过来将燕成和送上医院,南浑浑噩噩的跟着走。
枪眼瞄准的位置是南的头,燕成和抱着南转身后子弹跟着调换了位置,最后停在了燕成和的心脏。
燕成和没死,但也半死不活。
所有人都叫南别浪费时间,没有治的必要,就连他几年都没见过的父亲都飞了过来,对着南一顿骂:“你玩够了没有?!几年了?你真把这里当你家了是吧?”
南不说话,他觉得好烦,他明明只想跟燕成和说话,但燕成和醒不过来了。
一年后,成了植物人的燕成和睁开了眼,尚不清醒的他看了南一眼,只有短短十秒,南震惊得还来不及说话他就闭上了眼,随后响起的是心跳消失的哔哔声。
燕成和死了,南整容成了他的样子,仿佛这样就可以当作是燕成和在陪着他。
他的名字、脸都是从燕成和那儿偷来的。
但燕成和好像也偷走了他的一样东西。
南到现在都没有察觉,或者可以说是不敢辨认。
南说完这个故事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叹了口气,扬起个笑容,说:“我还是第一次跟人说这个故事呢,你喜不喜欢?”
“对了,你想看他吗,就在里面呢,我带你去看看。”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南的手搭上门把,轻轻点了一下便出现了一块小小的屏幕。
南嘴里嘟囔:“他喜欢你家,那我就带你来看看他吧。”
岑淮止脚步莫名发虚,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会是这个原因。
就在此时,走廊里传来细微的声响,南专注于输入密码没有察觉。
除了细微的衣物摩擦声,岑淮止还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感谢观看(鞠躬)
南就是个小疯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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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