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去探周围,除了一片湿滑之外什么也感觉不到。眼睛虽然受限,但是他的耳朵听的十分清楚,在他左边有潺潺的流水声。
水是流动的,跟着水流去的方向一定能找到他们。
刚起身,曾慕寒倒下去。这地上太过湿滑,根本站不住脚,强行行走的话,很容易滑倒。万一再伤到脑袋,只怕不会是砸晕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没办法,曾慕寒只好弓着身子,四肢着地,慢慢的爬过去。在这个过程中,他纤细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总能碰到许多滑溜溜的会动的东西。有大有小,光溜溜的。
曾慕寒不禁想起尹世杭想说人家是蛆,脑海里全是自己在一堆白白胖胖的蛆群中间的样子,他能幻想一个个胖乎乎的蛆一拱一拱的在地上爬的样子,想想都觉得恶心。他干呕了几下之后,重新振作才又继续出发。
刚又往前爬了没几步,曾慕寒能感觉那个流水声越来越明显了。他加紧脚程,想走的更快一些。不久后,他的触碰到了那个清凉的水,他一高兴就就一骨碌的划过去。
谁料想,他这一滑就再也停不下来了,感觉虽然没有那么激烈,就像是小时候玩滑梯的感觉一样,就是距离长了些。等终于停下之后,眼前也出现了光亮。
这里仿佛是一个边陲小镇,没有太阳,大家都打着发光的纸伞,纸伞大小不一,至于伞上的光从哪里来曾慕寒并没有看出来。他的出场方式有些落魄,就落在水上市场的暗河上。一个破烂的小船经过,船上只有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老头。
头发已经花白,没有打理过,乱糟糟的拧在一起。他发现了曾慕寒,把船靠向他。
“曾大小姐怎么会在这?”
曾慕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人他根本没有印象,他怎么会认识自己。当他向曾慕寒伸出手时,曾慕寒想也没想就接住了,上了他的船。
“爷爷认识我?还是把我当成别的人了?”
“曾慕寒,错不了。”
这人叫什么谁也不知道,但大家都叫他一声张果老,因为他的船远远的看就像是一头驴。张果老在这里做生意,不卖别的,就只卖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的八卦**。
曾家的茶陵大户,他自然也有不少曾家的黑料,要想卖个好价钱,就不能只凭胡编乱造,经过调查有实际发生过的才能拿出来卖。他做生意的方式也特别,只能通过嘴巴向客户口述。如此,即便他卖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别人无凭无据也找不到他头上。
曾慕寒刚被他救上来不久,张果老被一群客人围住了。客人给的都是碎银子,有时候还有金叶子,纷纷丢到他的船板上。为了听八卦,他们可从来不会手软。
“说说大上海最近有哪家的名媛红杏出墙?”
“有一家,名叫软白玉。原名张蒙,因为崇拜阮玲玉就把名字该了。”
“等等。”船上的客人摆摆手,示意张果老先别急着说。而后他的船舱里出来两个衣着暴露,袒胸露乳的中年女人。
女人的身上透着一股子成熟女人的味道,只把身体重要部位挡住的妖艳女子,扭腰摆臀。随后双双暧昧的靠在那名客人的身上,伺候他喝酒吃菜。
“继续。”
男人吃了一口葡萄,看着十分的惬意。
“张蒙自小有个娃娃亲,不料对方十岁就跟随父亲下海。上海的人都在传这人已经死了,张蒙不想守着这么一个婚约,又因为崇拜阮玲玉,看多了那些电影。于是,在一天夜里,在百乐门和一个小开就私定终身了。两人浓情蜜意,悄悄谈了将近半年的恋爱。半年后她怀孕了,那个相传已经死了的未婚夫也回来了。那个未婚夫就是南翁军家的小儿子,生的肤白貌美,俊俏非凡。留过洋,谈吐既阅历自然是那个小白脸比不上的。”
客人一摆手,张果老就没有再接着说。客人是从上海来的,也是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后面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张蒙将孩子打掉,在一天夜里将男朋友灌醉,趁着夜里没人将男朋友推入黄浦江里。那人大难不死跑到了南翁军的府邸去告发张蒙,虽然不知道他话里的真假,但不管是真是假,他们都丢不起这个脸。
因为那时,张蒙已经被他们八抬大轿娶进门了。
过两天他们就要离开上海,不能为了一个不知检点的女人被人指指点点。于是他们杀了那个小白脸,在返程的路上张蒙也因意外死了。
据说张家也没能再见到女儿一面,而他们听到的死因是产后大出血导致失血过多而亡。才成亲几天,哪来的小产呢,名字女儿就是被夫家害死,但他们自知理亏,又苦于人家手中的权利,只能忍气吞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你知道茶陵曾家吗?我想知道茶陵大小姐的事情。”
“你是想问你妹妹的事情吧,你有钱吗九姨太。”
张果老知道这么多**就算了,居然也知道当事人长什么样子。曾慕寒以为他只是坐在家里,派着狗腿子出去打听消息就可以了。
“可以赊账吗?”
张果老冷笑一声,堂堂曾家大小姐,尹家的九姨太居然想赊账。即便曾家没给过他什么钱,但尹江河没少给他钱花。
“我不收你的钱,但是找到她以后,你要带着她来我这里免费做工三年。吃住我包,至于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小船缓缓离开,消失在无尽的黑夜里,周围只剩下潺潺的流水声。
“我愿意的,可是我没办法给妹妹做决定。”
“她会同意的。你在这个契约上签字,我立马就可以告诉你她的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儿。”
当年曾慕寒只知道妹妹是被一个姓楚的人带走路,除了知道他姓楚以外,就再也没有他其他有关身份的任何线索。
不就是免费给张果老打工三年,他不在意的,他在曾家十年不也是免费打工的吗。
“如果妹妹不愿意来,我可以替她多帮你几年吗?”
“到时候再说。”
曾慕寒结果张果老递过来的香囊,里面确实有一张格式合同之类的契约书。曾慕寒把内容补齐之后才敢在上面签字,在任何时候都不能随随便便签下自己的名字,万一有人别有用心拿去做坏事,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他把契约签好放回香囊又递回去给张果老,张果老摆摆手:“这东西是给你的,留着提醒你,而不是约束你。跟一个不讲诚信的签,你在怎么约定,他要是想反悔他照样反悔。”
“那……真的不要酬劳?”
“你是嫌三年不够长?”
曾慕寒嘿嘿笑着,这倒也不是,他喜欢这样的契约精神,丝毫没有被束缚的感觉。曾慕寒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他一起工作了,这无异于一个情报机构,工作起来一定非常有意思。
“那人你见过,尹江河的三姨太。”
曾慕寒脑袋嗡嗡的响起来,大婚那天他见过那个三姨太,说是要去找哥哥,还说什么来着?曾慕寒倒是忘了其他她说过的话。当初曾慕寒还以为这人是找着小白脸,要跟人私奔,原来真是找亲哥。
也怪那阵子水木槿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弄的曾慕寒跟着头昏眼花。亏的曾慕寒也算一号人物,要不然这妹妹还真不好找。
既然已经找到了妹妹,曾家也已经有了曾明珠,等到尹江河交代完的事情做好以后,他便可以带着妹妹离开。他迫不及待的给三姨太写了一封信,提笔时才想起,他两三姨太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当年赵夜清把她送走时连个名字都没有给他取,提笔就不知道该怎么落笔,最后想了好久才写道:“妹妹。”
才写下两个字,曾慕寒又开始犯难。这儿的人写的是繁体字,而他写的是简体字,一般的繁体字他能看懂,但真要写出来可不简单。也怪他当年上女校的时候没有好好学。
张果老泯了一口酒笑嘻嘻的问到:“怎么!堂堂曾家大小姐居然不会写字。”
曾慕寒尴尬的笑着,也不是怎么一回事,主要是繁体字和简体字不一样,一时间不知道哪个字该对上哪个字。
“我还是上去之后再个他打电话吧。”
“那你也赶紧上去吧,在你前面来的那几个人,等他们找到想要的东西,我会送他们回去的。”
他们是来打听消息的,不是找东西的,难道是这地下城里有东洋人的消息。
“我以后能叫你师父吗?”
“随你高兴,叫我爸爸我也不介意。”
“那就免了,还是叫师父吧,师父那我先回去,等事情办完了再带妹妹来找你。”
张果老嗯了一声,把船桨踢到曾慕寒脚边。曾慕寒捡起船桨笑眯眯道:“师父我不认识路。”
“保持方向不变,一直向你后面的方向划就行了。”
这地方除了不见天日,其他的都挺好的。只是常年生活在这个地方应该很容易得风湿的。
带妹妹下来之前得多备一下除湿的药才行,艾灸什么得多带一些。
“师父,我觉得还是在多逛一下好了,反正他们也没事。”
“你就这么信我?”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曾慕寒真的对他毫无怀疑。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他就是相信。就冲这一点,张果老已经当他是徒弟一样看待了。
地下城灯火辉煌,比楚河镇还要热闹呢,若不好好游历一番,岂不白白浪费。
“早些回去吧,估计你那酒馆也开不成了。生逢乱世,要是在能在这里躲几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东洋人无孔不入,哪里又有什么极乐净土可以让他躲藏。他知道中华大路有天会被烧为焦土,即便是如此他曾慕寒也不会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地下。
哪怕只是给前线的将士缝一双鞋呢,何况他能做的也不仅于此。他只管在在这等三年也好,三年后三七成熟了,重生一次,定要热血一次。
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晕血来着,他便有些头大,这样根本上不了战场。
“你去哪儿了?”
尹世杭红着眼眶问到,他就差上前去抱住曾慕寒了,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他只好忍着。
“既然九姨太没事,那我们就出发吧。”
说话的柯音察诨,一旁背着行李的还有阿难、阿布以及许骋。不是说好来这里找线索的吗,这还什么都没有做就又要去哪里了。
难不成张果老说他们找到想要的东西就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吗,若真是这样,那也算是一件好事。
“去哪?干什么去?”曾慕寒从未见过连许骋都露出这种视死如归的表情,若不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他跟阿布怎会双双跟着去。
张副官见曾慕寒有些着急,便说道:“曾小姐,你别担心,我也是要跟着去的。我手里有人有枪,只管等着我们回来。”
到此,他还是没有说清楚他们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曾慕寒看出他们有意隐瞒,也就没有接着问。打破砂锅问到底这种事情,只有弃妇才会做。
“那好吧,对了,你们都要走,我还一直不知道张副官叫什么名字呢?”
哈哈哈!因家人先是一笑,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尹世杭抚着曾慕寒的手说道:“他姓张,名字就叫副官。”
“原来是这样,你要是叫张大帅我指定不会认错,阿布和许骋就劳烦你多加照顾,柯音你们路上也要小心。”
这都来不及吃一顿散伙饭,就要各奔东西了。
“我们收拾一下,也回茶陵吧。”
不晓得他们在地下城发现了什么,曾慕寒一回来就发现他们每个人神色都有些紧张的过分。来了那么多人,回去的却只有他跟尹世杭。
长路漫漫,这片大地上不是饥荒就是匪患,往远了去还有外地入侵。曾慕寒很担心他们,但又代替不了他们做什么。
目送他们离开之后,曾慕寒这心里空落落的,有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感觉。
“这刚盘下来的店铺你要怎么处理?”
“只能先放着吧,以后再说。”
曾慕寒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签合同的时候落的是曾慕寒的名字,只要尹世杭没有急着要回去,那整个铺子就一直是曾慕寒的。他一直没有什么闲钱,要是带着妹妹离开,那总要有花钱的地方,要是这铺子在他手里赚着即便是转租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