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慕寒从地上起来,差点被地上的血迹滑到,简单收拾了就去睡觉了,今天在田野上晒了一天不说,又被炸了一次,身心已经十分疲惫了。
今天他没有办法再关门睡觉了,门都没有了,怎么关。这一夜睡得的格外安稳,清晨十分,迷迷糊糊听到院子里闹哄哄的,曾慕寒这时才醒了。他穿着鲜血染红的血衣,缓步走到院子里。
院子汇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看见曾慕寒出来有的惊,有的怕,有的默然,有的无所谓。刘大是最后一个看见曾慕寒的,吓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双腿一软,如同烂泥一般瘫在地上起不来了。
是他告诉所有人曾慕寒死了,是他蛊惑大家来搜刮曾慕寒家仅剩的一点家具、废铁。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曾慕寒昨夜就已经被他杀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青天白日的,老人不是说鬼是见不得光的吗。
陆陆续续的,这些人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一个个离开了。看见曾慕寒身上的血,没有关心,更没有人在意,曾慕寒知道他没死就已经是碍着他们了。
“面包好吃吗?”
曾慕寒搬来一个锈迹斑斑的铁凳子,蹲在了刘大的对面。刘大现在不仅腿软,身子也绵软无力,如同被人下药一般。
坏事做多了总会遇到鬼,曾慕寒是刘大这虚伪的半生中遇到的第一个鬼。他原本是不信鬼的,但这世上要是没鬼,那曾慕寒怎么会出现在这这,他应该躺在屋里慢慢等待尸虫将他的肉身吃干净。
或许这世上真的没鬼,而是有人装神弄鬼。这么一想,刘大这才慢慢恢复一点力气,但这心里还是虚的。
“我昨天要是顺势砍下你的脖子,看你还怎么坐在这里。”
“砍了我也能接回来,你还是你,但坐在这里的我已经不是昨天的我。”
趁着刘大身上有伤,加之对曾慕寒复活这件事将信将疑,不趁此机会做点什么装神弄鬼的事,都对不起昨天挨的那一下。曾慕寒知道一个偏方,将鬼针草捣碎与百草霜混合涂在腋下,可以让人全身冰冷。
这方子是野方子,大多是民间不懂事的人用于给病人降温用的,见效快,但对人体伤害极大。一不小心就极可能让人因为低温冻死,而且是那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没有一点痛苦,别人看不出来,就连本身涂药的人也不会发现自己因何而死。
曾慕寒站了起来,一巴掌扇到刘大的左脸上。先是一阵透骨的冰凉,再后是一股火辣辣的灼烧感。正常人的体温怎会如此,趁刘大晃神的功夫,曾慕寒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这地方没有王法,杀人都不用偿命,冲他杀人后没有抛尸,没有伪造现场,没有制造不在场证明,没有藏着掖着的找上门就让曾慕寒火大。他们根本不把曾慕寒当回事,往深了说,他们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
“冷吗?下面更冷!十殿阎罗都在,你要不要现在就去看看。”
十殿阎罗都搬出来,曾慕寒不信刘大还不信自己已经死了。
“昨天……来接你的是黑白无常?”
“可不是,人的阳寿一到,可不就是黑白无常来接吗,比地铁还准时,你要不要试试。”
且不说这黑白无常有没有来过,曾慕寒口中说的地铁又是个什么玩意儿。刘大一时头大,只当这闻所未闻的地铁当做是从地府来的未知事物。因是从地府而来,所以他不知道也正常。
“你真是见多识广,对了牛头马面不来吗?”
“走了,怕吓着你,论形象还是无常老爷长得俊俏一些,不是吗。”
“那谢大哥和范大哥还在吗,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在一块。”
黑白无常在世时一个名叫谢必安,一个叫范无救,刘大对他们倒是了解。看着他强忍着恐惧和曾慕寒聊天,曾慕寒的心里满满的觉得舒坦一些。
“这不是等你吗!你且先回去,备一些酒菜和香火,等夜里我随他们二老一道在这等你。”
能有机会回去当然是好的,一听到夜里还要来一次,刘大这眼里的光就像是夕阳一样暗淡了。人跟鬼差怎么能抗衡呢,他进来了以后,只怕就再也走不出这个院子了。
好在还有机会回去一趟,他即便不是好人,但不影响他是个孝子一个称职的父亲,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他们一家人没有谁是无辜的。回去之后,他交代一下后事,就可以安心赴死了。
“饭菜数目要多,不能少于十三道,也就是摆个样子,但是菜的量不用太多。我和无常老爷都吃不了阳界的食物,你记清楚了吗?”
十三道菜倒也不难记,也不难准备,但是刘大这心里总是憋的难受。
“记清楚了。”
“再找个美女作陪,没有也给我绑来一个。”
啊?没听说过黑白无常好女色,但小命被人攥着,刘大也不敢多问一句。他家那位是个母老虎,十里八方都是出了名的,要是被她知道刘大和哪个女人多说一句话,第一时间就会上去找那人理论,完事之后再回来把刘大爆打一顿。找人理论是假,羞辱人家是真,结婚之后这事就没断过。
那刘大也没有潘安之貌,这媳妇却一天担心别人将他勾搭走。
夜里十二点,刘大先是备了一个麻袋进了曾慕寒家的院子,后又出去了,准是拿韭菜去了。趁此功夫,曾慕寒将麻袋里的人放了出来。是巷口的胡三妹,做皮肉生意的。一旁还放了香烛、纸钱、金元宝什么的。
曾慕寒点了香烛,还烧了一些纸钱,这气氛已经足够诡异了。但还没完,他取出事前准备的野花,放到桌上,随后他跑到了对街静静等着。
只等刘大带着饭菜回来,他就立马到刘大的家中告状,说刘大与风尘女子在他家私会。到时候刘大会是怎样的下场,可想而知,毕竟曾慕寒没办法向他们一样随随便便就不把别人的命当一回事。教训教训就完了,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的。
事情按照曾慕寒的计划进行,他坐在门口听着刘大在自己的家里鬼哭狼嚎。可怜胡三妹无辜被牵连,但他记得今天白天来曾慕寒家里的人其中有一个就是胡三妹,算起来也不无辜。
对于那天发生的事情,这些就像是怎么也不记得了一样。他们堂而皇之的进了别人的院子,虽然事后什么也没做,但这事在曾慕寒心里已经种下了种子。
这样冷漠的人情,他是没办法在继续待下去了。人家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可这戏邻居多半盼着自己死去,盼着早一点将穷的一塌糊涂的曾家进行瓜分。他做不到和他们一样,那样和野兽有什么分别。
考虑了很久之后,曾慕寒也没能想去该去哪里。但他一个孩子又能去哪里,留在这至少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离开的话就只能流浪睡大街了。
睡大街也没什么,可要是遇到下雨天或者冬天,那该怎么办啊。光琢磨这事,他就琢磨了好久。
做一个决定很简单,难的是付诸行动后要承担所做的这个决定带来的后果。他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只想着眼前的事情,这副身体终究会长大,一时间回不去的话,就得给自己找个出路。
秋末时,曾慕寒种下的洋芋只剩下七八个了,他想过了,等院里的茄子败了,他就到上海混社会去。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了,大不了让他们把墙搬空。上海是大城市,机会多,实在不行他就给那些□□当打手,能赚钱,还能减肥,一举两得。
这阵子,他吃了那么久的野菜,整个人走路都是轻飘飘的,他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减掉五十斤,仅管有些头重脚轻,但是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三百多斤的胖子了。他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方便许多,不过他依旧是一百多斤的胖子,离他好女不过百的理想还差远了。
扣扣……曾慕寒没有听错就是有人敲了他们家的院子门,见没人答应,那人就在外面喊了一声:“曾慕寒先生在吗,曾公馆的白澍管家让我来接您,说是曾太太和曾先生从上海回来了,想见见您。”
难不成是接他去曾家住?要是这样就好了,不用荣华富贵,只要饿不死有个栖身之处,曾慕寒就已经很满足了。毕竟自己父亲是为了曾家而死的,要是有机会能在这里生存下去,曾慕寒也不是非要到上海去的。
“来了。”
曾慕寒脚上拖着父亲的皮鞋,他没有鞋子穿了,曾明奎的鞋子虽然好,但就是码子大了些。
敲门的是个拉黄包车师父,见是穿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孩子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要是接什么大人物,人家也不会让这个黄包车来接不是。曾慕寒上了车,车轮吱吱轧轧响着,曾慕寒本就重,他有些担心坐上去车子会散掉,再加上根本没坐过黄包车,所以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