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角落的秘密 第15章 偷看

周四晚自习，苏梵逸一群人和往常一样去篮球场练习，我在教室里看着他们说说笑笑从窗边走过。

我打开下午分发的试卷开始写，过了半小时才写了三道题，回头一看答案还都是错的，无奈地放下笔。此刻我的心思也跟着苏梵逸他们早就飘到了篮球场上。我看了看坐在讲台上专心写教案的老师，从草稿纸上撕下一小块纸，黑色水笔写下“婷婷，要不要去篮球场？”几个大字。然后揉成小纸团，低着头朝着赵婷婷的方向望着，迅速扔到了她的课桌上。

赵婷婷正绞尽脑汁地计算着数学题，突然飞来一个纸团，落在她的笔尖下，顿时吓了一跳，瞪大双眼盯着那个纸团，愣了几秒才抬头看向纸团飞来的方向。我对着她眨了眨眼睛，她明白了过来，又瞄了眼台上的老师没注意到我们的小动作，才打开纸团，看着上面的字思考了一秒，抬头两眼发亮地看着我，重重点了点头。

我从课桌上缓缓向下移动，蹲在书桌下，趁老师一个不注意，小步蹲跑到后门。赵婷婷也学着我的动作跟在我后头。班上有同学看见我俩的小动作也都心照不宣的当没看见。

教室的后门是一扇沉重的木门，每次开关都会发出“吱吱呀”的响声。那是因为很多男生喜欢从后门进，耍酷地踹门而入，导致这扇门早就已经遍体鳞伤了。

我有些头疼地看着这门，思考着怎样才能不发出声响。过了会儿，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餐巾纸，折了几下，塞到门板下和地面的缝隙里。然后又回头望了眼老师，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抬高手臂摸到门把手，缓慢地转动往后拉，后门渐渐打开一条浅浅的缝隙，缝隙在扩大，到可以容纳一个人的时候，我和婷婷灵巧地依次钻了出去，还不忘将门带上。

我俩快步走到楼梯口，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感觉后背有汗渗了出来，相视一笑。

“真刺激啊！末末，还好你想出了拿纸填缝隙的办法，不然刚刚还不一定能出得来呢！”

“吓死我了，咱们快走吧！万一遇上哪个老师，就完蛋了。”

“说的对，走！”

此刻的校园被黑夜所笼罩，一轮明月高悬于夜空中，周围还遍布着几颗闪耀的小星星。校园里的道路上空无一人，我和赵婷婷披着月色向篮球场的方向奔跑着，凉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如墨的长发在脑后随风飘扬，眼睛里好像装着星星一般闪亮，不知道是谁先笑了起来？寂静的道路上回荡起阵阵笑声，自由的气息将我们包围。

篮球场渐渐出现在眼前，隔着老远，就能听见男孩子们热火朝天的讨论声。我们渐渐放轻脚步，没从正门直接进入，绕到篮球场的背面，隔着绿色的铁丝网望着里面。

头顶亮如白昼的灯光洒在男孩们的身上，此刻正背对着我们，训练有素地站在各自的点位，熟练地运球、上篮。突然球进了，爆发出热烈的鼓掌声、赞扬声。整个球场散发着青春蓬勃的气息。

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苏梵逸，那一头黑色短发早已被汗打湿，彷佛刚从淋浴间出来一样，脸上、身上全是汗，却看不出一丝狼狈。白皙的肌肤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是披上了一层亮晶晶的雨衣。此刻他的眼睛格外明亮，不再是平常漆黑深邃的模样，带着几分少年的热枕与自信。嘴巴正不停地和周围人说着什么，偶有几滴汗珠碰巧从那路过，滑过突出的喉结，最终落入衣领里消失不见。

他那一身红色的球服就像是赛场上的标杆，闪耀夺目。有的男孩偏瘦弱穿宽大的球服看上去格格不入，像是风一吹就能被吹走。而苏梵逸穿着那球服，露出手臂上结实的肌肉，风一吹过，健壮的胸肌轮廓若隐若现，显现出十足的力量感。球服的红色衬得他肌肤越发白净，彷佛这球服就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

每次进球，苏梵逸都会带头鼓掌，毫不吝啬地夸赞着对方，脸上挂着少见的明媚的笑容。才过了一周多的时间，苏梵逸作为刚刚加入，就已经和其他人形成了良好的默契，他往前高举篮球，早早地就有人已经站在篮球下等着接球，直接就是一个漂亮的灌篮。

“原来他篮球打得这么好！”我情不自禁地呢喃出声。

“是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苏梵逸打篮球呢！这水平可一点不比季杨差。难怪季杨对他这么有自信，就是奇怪了，看他这样挺喜欢打篮球的，为什么不加入篮球社呢？”

这是个无解的答案，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了。

场内打得一片火热，坐在椅子上当观众的季杨似乎感应到背后有什么，回头望了一眼，看见两颗攒动的人头，吓了一跳。我和赵婷婷站的位置没有灯，看上去像是两个瘦弱的黑影，还都披着长发，胆小的人估计以为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到篮球场串门了。

“啊！鬼啊！”篮球场回荡着季杨惨烈的叫声，我和赵婷婷无语地头顶滑过一排黑线。

季杨一个箭步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原本受伤的脚此刻彷佛感知不到痛觉一样，双脚踩在橡胶地上，往前快走了几大步。面色惊恐地望向我俩身处的位置。

所有人都被季杨这声喊叫吓得停住了动作，篮球从一个男孩的手中滚落在地，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大家先是看看季杨，再把视线转向铁丝网那块，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季杨，你突然发什么疯？”

“我刚刚回头看见两个黑影，头趴在铁丝网上，长头发的，吓死我了，会不会是女鬼啊？”

“哪来的鬼？别胡说八道，你脚不疼吗？”苏梵逸皱着眉毛看着季杨。

季杨后知后觉般立刻抬起受伤的脚，知觉似乎突然又恢复了，连连喊疼，眼看他单脚站立身形不稳就要摔倒，苏梵逸立马快跑两步上前扶住了他。

同一时间，寂静的篮球场从铁丝网的后方大片阴影里传来了一声“季杨，小心！”

一听就知道是明亮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正是站在我身旁的赵婷婷发出的，她的视线本来就关注在季杨的脚上，看见他要摔倒了，情急之下喊了出来。我心想：要不是这道铁丝网拦着，恐怕扶起季杨的人就不是苏梵逸而是她了。

所有人的耳朵都清楚地听见了刚刚的那一声，没有人再会怀疑季杨之前说的话的真实性。苏梵逸隐隐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和季杨四目相对，彼此之间都有了正确答案。

“赵婷婷，是你吗？”苏梵逸目光直视着那片黑影，笃定地问道。

这个场面实在是令人意料之外，我和婷婷尴尬地恨不得立刻跑回教室，但这都被人认出来了，再跑岂不是做贼心虚？我俩缓慢移动脚步从篮球场正门走了进去。

大家看着季杨口中的“鬼”缓缓露出真面目，是两个可爱的女生，有人没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

“季杨，这就是你说的鬼？胆子小就算了，眼睛还不行。”众人哂笑着。

我和婷婷尴尬地站在路灯下，低着脑袋，脸颊泛着浅红。

“赵婷婷，大晚上的你站那做什么？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我这脚如果病情加重你付的了责吗？”季杨故意提高嗓门来掩饰刚刚自己的糗态。

赵婷婷不屑地“嗤”了一声，突然就有了底气，迈着大步上前，穿过人群走向季杨，那些男孩看着她的气势纷纷避让开，脸上摆着看好戏的表情。

她的脚步在季杨面前停住，伸出青葱般细长的手，仰头指着季杨的鼻子骂道：“你自己胆子小，还好意思怪我？还有鬼？笑死你姑奶奶我了！我们路过篮球场站那看一眼，不行吗？这篮球场你家开的，管得真宽！”字字句句昂扬顿挫，听得其他人心脏颤了颤，脑海里闪过一句话“这女孩好凶啊！季杨完了！”

季杨面对赵婷婷一顿猛烈的输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嘴角不受控制地气到抽搐，也抬起手指着赵婷婷，嘴里憋出几个字“你！你！你。。。”然后装作被气晕的模样倒在苏梵逸怀里。

赵婷婷看着他这副样子，给了个白眼，周围男孩子见状纷纷大笑出声，季杨羞愧地将头死死埋在苏梵逸的胸口里。

苏梵逸也觉得这场面好笑，唇角上扬着，抖了抖怀里的人，说了句“站好。”季杨乖乖听话，抬起头，手臂搭在他肩上。苏梵逸将人扶回原来的椅子上坐好，赵婷婷也跑了过来坐下。

一张长椅，季杨坐在左边，赵婷婷坐在右边，一个铁青着脸一个脸上泛红气鼓鼓的模样，中间仿佛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我在远处看着季杨和赵婷婷的小别扭，捂着嘴偷偷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余光中看见好像有一个男生向我走来，没太注意，视线专注地看着长椅上的两人。

“同学，你好，你是几班的？”

我愣了一下，看着已经走到我面前的男孩，大高个，小麦色肌肤，穿着黑色球服，头发是那种剪得特别短的寸头，脸上挂着善意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确定自己不认识他，脸上挂起礼貌的微笑说道：“你好，我是三班的，跟婷婷一块来看你们训练的。”

男孩听完又笑了笑，“下次可以直接从前门进来，哦对了，忘了说，我叫凌风，你叫什么名字？”

我刚想开口，苏梵逸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面色冷峻，我记得之前他脸上明明带着笑意的，怎么忽然就不开心了呢？好奇怪？

他看着凌风冷冷地开口：“刚刚你们传球之间的配合还不够熟练，抓紧再去练练。”

凌风一听这话，哪儿还有心思跟我聊天，立刻抱着篮球向另一个男孩跑了过去，面上带着几分急切，临走之时还朝我挥了挥手。

我看他这个样子，于是也挥了挥手，大声喊着：“颜末！我的名字。”

凌风脚步一顿，笑了笑，回了句“我记住了。”然后跑远了。

凌风给我的印象只有一个：他好像特别爱笑，不像苏梵逸大部分时间总是冷着一张脸。当一个人心里有了另一个人，总喜欢将别人与他作比较，但是最终的胜者一直是他。

苏梵逸听见我的喊声，脸色更黑了，那双眼睛变得又深又沉，令人不敢对视，直直地盯着我的脸。我还在看着凌风跑远的背影，突然感觉有道锐利的视线落在脸上，赶忙收回视线看向苏梵逸。视线相触的一瞬间，我的那颗心脏忍不住颤了颤，脑子里冒出一句疑问：他干嘛这么凶地看着我？我又没像赵婷婷骂季杨一样骂他。难道是我最近做了什么得罪他的事吗？

我连忙避开视线，皱着眉头思索着。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冷笑。

“呵！颜末，这都有人找你搭讪了？”苏梵逸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搭讪？刚刚不过就打了个招呼而已，这就是搭讪吗？”我反应迟钝地质疑着他说的话。

苏梵逸有些烦躁地捋了捋还在滴汗的头发，“算了，不重要，你和赵婷婷不好好呆在教室里上晚自习，偷跑来这里干嘛？知不知道这要是被发现了，要扣分写检讨的？”

“这不是马上就要开始比赛了吗？我心里总感觉没底，想着过来看一看。再说以咱们的交情，你作为学生会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问题吧？”我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他却避开了我的视线，好像不好意思一样，嘴硬地丢出一句：“我做事一向是公事公办的，只是今晚又不是我巡查，现在我不算学生会的。”我瞅着他在胡说八道，没忍住轻轻地偷笑了一声。

“明晚正式比赛，我和季杨给你和赵婷婷留了位置，放学了早点过来看。”

“嗯嗯，一放学我们就过来，给你们加油助威！”我一边说一边摆出加油的手势，苏梵逸看着我的模样觉得好笑。

“我们要继续训练了，你还看吗？”

“逃都逃了，现在晚自习还没结束呢！再看会吧，我去婷婷那。”我指了指赵婷婷的方向，苏梵逸点了点头，原本还难看的脸色依稀有了回春的迹象。

我跑过去坐在季杨和赵婷婷中间，两边的人看着我的到来都露出微笑，一不小心偏头看见对方，脸上的笑容立刻收回，仿佛对方是自己此生的仇人一样。我顿时感觉自己如坐针毡。

苏梵逸他们继续开始了训练，相比之前我们所看到的，他们变得更加有冲劲，像是身体里装了一台高速运转的发动机。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插曲休息了一会儿，还是因为来了两个女生导致男孩们积极表现自己。接下来的训练格外顺利。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篮球场也结束了训练。苏梵逸一群人向着我们走了过来，我看着他心跳忽然开始频率异常地跳动。身旁的季杨从脚边的一箱水里拿出几瓶分发给大家。

苏梵逸接过水，脚步没停，离我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撞上正坐在长椅中间的我。突然脚步停在了我的脚尖前方一米处，身体前倾，伸长右侧手臂，俯身拿起长椅背后的背包上的毛巾擦起汗来。

我的身体完全僵硬住，眼睛瞪得滚圆，望着红色球服飘到我的脸上又移开，本以为会闻到男孩的汗臭味结果没有，满脸都是雪松的香味。我偷偷抬眼向上方瞄着，看见白皙修长的脖颈上挂着几滴汗珠，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条件反射地咽了下口水，脸上有热意弥漫开来。

苏梵逸拿完毛巾退后了几步，看着面前的女孩低着头，雪白的肌肤泛着嫩粉色，两只手紧张地抓着身下的长椅，背却挺得笔直。

“颜末，看什么呢？”

“啊？没看什么啊！”我慌乱地站起身，眼神胡乱瞄着，就是不落在他的身上。

“走吧，结束了，该放学回家了。”

苏梵逸接过季杨递来的背包斜跨在背上，扶起季杨，走出篮球场。我和赵婷婷跟在他们身后。

苏梵逸他们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我和婷婷要回教师拿书包，便与他们分别了。拿完书包，我俩踏着夜色结伴回家，一路上我都有点心不在焉，好在没被婷婷发现。

回到家洗漱睡觉，今夜我做了个梦，梦里有苏梵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