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间 第80章 会面

陈怀音用完餐就去斟酌写信了，赵允容则有些在意她先前梦里的内容，饭后散步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供奉四御之首的中天紫微大帝的神殿。

渐行渐近的时候他也感受到一股神往的力量在吸引着他，直到他推开这座大殿高耸的两扇门，庄重威严、盛气凌人的中天紫微大帝像与他的双眸对上，一个声音马上在脑中跃起——

「帝君！」

此时此刻，天界的中枢神殿也因下界的异变颤动了下，正在处理事务的太白真皇君也感应到中天紫微大帝的神识归位，便立马起身宣道，「快让人去请司命星君过来！」

凡世所供奉的神像，都会留存真身的一缕神识，以便感应前来祭拜的凡人的内心和愿景，如今附在武当山上这座中天紫微大帝像的神识因为遇到了真正的主人便即刻归位，这样一来关于帝轲的一切也都呈现在赵允容脑海中，使得他重新认清了自己。

这份神识并非记忆提醒了赵允容，而是让赵允容变回一个有着凡人之躯的帝轲，所以赵允容的过往种种反倒成了帝轲的回忆，「……竟然……过去二十二年了。」

帝轲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如今的模样，虽说没有太多变化，但也是需要时间消化的，其中最为离谱的也就是最近才发生的事——他居然在下界跟简青梧成亲了。

这份迟来的真相令他有些窒息。

正当他闭眼努力调整跟赵允容的步调时，突觉身旁有人，厉声道，「谁？」

司命听这语气声调就知道是帝轲不假，连忙现出真身吱声道，「帝君帝君！是小仙哪！」

帝轲疑惑道，「为何本座在没死的情况下就能找回前尘回忆。」

司命猜测，「那一定是您的神格太强了，苍天都封印不了它。」

帝轲运行了全身筋脉之气，「可我使不出任何仙术神法。」

「那是自然的呀！您现在是赵允容，这赵允容如何会用神法仙术呢！」司命道，「还有您不是来下界帮青梧仙子渡劫的吗？要是动用了什么不该用的力量，就算作弊了，会遭天谴的。」

司命主要感兴趣的还是渡劫这件事，「您……您跟青梧仙子现在进展如何了？」

帝轲蹙眉不语。

司命兴高采烈道，「小仙都在昆仑镜里看到啦！您跟青梧仙子成亲了是吗？我就说您特地跑来下界一定是想跟青梧仙子再续前——」

帝轲打断他的话，眉头皱得苦大仇深，「昆仑镜我走前已经封印了，你何以又解封了它？是谁如此大胆？」

司命马上跪下道，「帝君息怒帝君息怒，这不是太白真皇君得知您神识归位担心您才一时解封同我看了下……我们看完就又封印上了！真的！」

既如此，帝轲也不再追究，「所以你下来干嘛？」

「我自然是要辅佐帝君您的呀！」司命振振有词道，「帝君您这千百年来还头一回跟人成亲吧？小仙不才但下界情情爱爱的话本懂得很多，定能协助帝君俘获青梧仙子芳心的！」

帝轲微怒，「你说的什么话？我下界是为了帮她渡劫，不是来跟她谈情说爱的。」

司命挑眉抿唇，马上又换了一种说法附和道，「对、对对！渡封神之旅嘛，用爱感化她，让她忘记曾经的仇恨，从此以后一心向善！我会帮您的。」

帝轲与他说不清，气得要指他，「你——」

「好啊你……莫不是看我现在凡人之躯没法拿你怎样才这般在我眼前阴阳怪气颠三倒四的说话？」

司命又迅速狡辩，「真不是帝君……您自己仔细想想，赵允容原本的目的就是求娶陈怀音之后将她永远留在武当清修的，她若真爱赵允容，定会心甘情愿为他改变为他向善的呀！」

这样一想确实也是，赵允容就是现在的帝轲，帝轲当然也能记起他的初衷，果然天上地上初衷还是一致的。

只是此次封神之旅的劫难实在刁难，居然安给简青梧这样一个从淤泥里爬出来的开端。

帝轲还要吩咐什么，结果殿外传来武当弟子的声音，「大师兄？大师兄在吗？」

帝轲对司命示意一眼，弟子推开殿门只剩赵允容一人，「大师兄原来在这儿，师父叫您过去一趟。」

帝轲又无缝切换为赵允容，「知道了，这便过去。」

帝轲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年岁近百，头发花白的师父居然会偷偷塞给他这么多不堪入目的画册，还仿佛为他好一般苦口婆心着，「这可是我们武当藏书阁里的精华！一般弟子都不能看的，你有了妻子才另当别论的。我找都找了很久，晒了一上午这霉斑总算晒没了。」

掌门师父拍拍他肩膀道，「怀音那边已经写好信了，相信不久孔雀山庄就会回复，下一步就看你们夫妻俩的速度啦！总让我一直假病着也不太好是吧？」

赵允容眼里全是不可思议，但还要维持表面的平静来恭维这个师父，「弟子……明白。」

掌门师父很是欣慰，「那我就等着抱徒孙啦！好徒儿。」

赵允容默默攥紧手里的画册恨不得等师父一转身就将它们毁尸灭迹。

他画册还没扔掉，司命转眼又出现了笑嘻嘻道，「帝君您瞧，连您师父都期待着抱个徒孙呢！这您要是在下界生了个孩子，可得震惊四海八荒啊！」

帝轲心想，幸亏醒悟得及时，否则只怕一朝踏错，晚节不保。

他没好气的看着司命，「我说过、我是来渡化她不是来跟她卿卿我我的。」

司命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明白、明白。渡化！用爱渡化。」

帝轲与他讲不清，「滚。」

「这就滚！」

陈怀音一个下午也没见着赵允容，不知他去了哪儿，但他们是新婚，要是一直见面也显得比以前尴尬，想想还是少见得好，至少自在点儿。

这夫妻生活，大概就是要慢慢习惯的吧？陈怀音这样自我安慰道。

赵允容一直忙到天黑才回房，彼时陈怀音已经用完餐洗完澡打算入睡了，只是赵允容一直在堂屋看书，她也不知该不该喊他一起睡。

若是单纯的睡一块儿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陈怀音想了想便走到卧房门口看向赵允容，「师兄……」

赵允容一愣，回头看向她。

「我要睡了。」

赵允容点头，「那便……去睡吧。」

「师兄何时入睡？」陈怀音察觉这样问不太好又连忙改口，「我是说——师兄你睡里床还是外床？」

赵允容攥着书本，「……都行。」

陈怀音道，「那好，我睡里面，你明天起得早，睡外边方便。」

「好。」

陈怀音终于回房，赵允容也松了口气，将书本放下默默思考了下将来的每晚到底该如何搪塞过去。

但他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等回到床沿，陈怀音反而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沉沉睡去了，好像也没等他的意思，「……」

三日后孔雀山庄回信，常翠羽同意了他们夫妇二人暂留武当照顾师父一事，看来一切计划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赵允容上午惯例敦促弟子们练剑，下午就去处理武当大小事宜。毕竟掌门师父称病，他就有理由扔下武当去休息了。

赵允容这样忙碌，好不容易得到些闲暇，偏偏司命又现身了。

「你又来做什么。」

司命也不隐瞒，「帝君可能不知道，我在给天庭编纂史录，帝君您作为天界之尊，您的一举一动对三界至关重要，所以我得时不时的来一趟下界，记录一下您跟青梧仙子的进展。」

末了他还添一句解释，「那个、我是说渡劫的进展。」

帝轲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看你就是闲着没事做才想要看热闹。」

司命挑眉，算是默认，心中暗暗想着这样只能发怒却不能惩戒他的帝君也挺好的，至少比以前那个平易近人多了。

「你且放心，等本座回到天界，定会让你忙起来的。」

司命马上认怂，「不了不了！我收回！我什么也不写，我就看看……就看看。我知道这是帝君您的私事，所以一定会替您保密的！」

帝轲气不打一处来，只得转移正题，「你是太白真皇君派下来协助本座的，那本座现在问你、你可知道储君那边是怎么回事？怎么回回历劫都有他在？他这是阴魂不散吗？」

司命吃瘪，不知从何说起，「大概……就是命运的安排吧……不过储君殿下的那个、段政颖那边，小仙还真不能说，这算是泄露天机了，会影响到您三位的历劫的。」

帝轲不屑道，「有什么不能说？还不是爱而不得。得不到也就罢了，但愿他不要把青梧拖下水，不然回到天上本座也不会放过他。」

司命咽了下口水，「帝君……您下凡前可对储君殿下不是这个态度啊……」

虽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至于讨厌，两个人顶多算是没什么交集，也无任何感情来往。

帝轲转身看向司命，似乎在质疑这人到底是站哪边的，「你想说什么。」

司命连连摇头，「没、没。就是小仙有点担心，您这都跟陈怀音成亲了，还一直跟她保持距离，会不会让她感到……不开心啊。」

帝轲沉默。

陈怀音那边好像没什么不开心的，这点令他很不开心。

见帝轲不语，司命感觉自己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生气前，连忙溜之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