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间 第62章 误会

年初八，陈怀音换回了原本在孔雀山庄常穿的一身纱裙，青雀更是翻箱倒柜找了好久也没寻着之前带来的扇子，「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该学会扔掉扇子表情管理了。」

找不着就算了，反正这三个月她已经习惯没有扇子的生活了，陈怀音振作一下，两手空空的去前殿了。

彼时陈满泽刚到不久，还在跟武当掌门聊天，两个人聊得甚是欢心，一旁还坐着个端庄的赵允容。

「倒不知小女在武当三个多月了有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啊？」

掌门随即摇摇手，「没有没有，怀音是允容带着的，可听话呢！弟子们也很喜欢她，还常常溜去他们的院子偷看她，给她送吃的。」

赵允容没想到掌门师父连这些都知道，他甚至还摆出过大师兄的姿态打压过那些想要讨好陈怀音的人，怕不是也被掌门知晓了。

但看掌门师父心领神会的瞥他一眼，大概是没跑了。

陈怀音来自孔雀山庄，到了武当这个全是男人的地方，她自然而然成为了唯一靓丽的那只孔雀，引得四面八方的弟子来观赏。

「其实啊，我大女儿跟小女儿的婚事都差不多定下来了，就剩这个，说乖巧吧也不尽然，还是有些脾气的，说不行吧，那容貌也是万里挑一的，我这当父亲的心愿就是希望她能尽快觅得良人，好好过日子。」

掌门连连点头，「天下父母心，都是这个理儿，我懂我懂。我也有那么多徒弟，也是一样希望他们在用心练武的同时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另一半，成双成对的走下去。」

陈满泽附和，「听说十三剑最小的那个都订婚了是吗？」

「对对，峨眉的，门当户对，挺好的！」

「那好的啊，你又放下一桩心事了。那剩下的呢？剩下的有安排吗？」

掌门又摆摆手，「哎哎，不安排，随他们，看他们自己选择。要是一心向道不想出世就可以一直留我身边，要是真的遇上了命定之人，我这个当师父的也会爽快放手，绝不为难。」

「掌门当真看得开，都是辛辛苦苦一手栽培的。」

「你还不是一样，三个女儿都是含辛茹苦的带大，个个都出类拔萃的。」

陈满泽听得心满意足，「那……您觉得我这个二女儿，跟谁比较合适啊？您给个意见，我听听，参考一下！」

掌门看向座下的赵允容，赵允容没有太大反应。

「这……也得看怀音的意思，得她喜欢才成啊，我们老一辈乱点鸳鸯谱可不行。」

陈满泽笑道，「确实确实，要尊重年轻人的意思……说起来，允容有成家的打算吗？他上一回在武林大会上击败我大弟子后应当赢得了诸多门派的青睐才是。」

掌门再次将目光落在赵允容身上，赵允容也如实回答，「盟主、师父，允容学艺未精，阅历太浅，暂无成婚打算。」

他说得这般正气凛然，陈满泽也不好再说什么，而在屏风后偷听的陈怀音发现最尴尬的话题过去了，这才姗姗出现，「……父亲，师父。」

陈满泽将她招到跟前来，「来，让爹好好看看。」

很好，他这个武功不中用的女儿样貌还是一样美丽无暇，不怕迷不死这帮武当派的弟子们。

「跟你赵师兄相处得可还好？」

陈怀音柔声道，「相处很好，多谢父亲关心。」

这些客套话也不知是真是假，但陈满泽着实佩服不为心动的赵允容，「嗯，那就再接再厉，争取在剩下的三个月多学点武艺，不要辜负了你师兄师父的期望。」

那可能没辙，陈怀音颔首，「嗯。」

她转身坐下与赵允容面对面，两个人目光相撞之际，都言不由衷的红了下脸，但那也只是一闪而过，所以等两位长辈聊天回头的时候，已经察觉不到任何了。

陈满泽话里意思很明显，希望为陈怀音在武当找一位夫婿，掌门也不好多番拒绝，他突然又想起一人，「对了，我那第二个徒儿白鹄倒是挺喜欢怀音的，前段时间还看怀音总去他那里上课，要不我去问问——」

陈满泽马上来劲，可却被赵允容抢了先，「师父——」

「白鹄师弟对怀音师妹更多是像妹妹……一样照顾她，没有别的想法。」

陈满泽看向自己女儿，陈怀音点头，「嗯，我与白鹄师兄只是同门情谊，没别的什么。」

此路不通另辟他径，没想到另一条路也被赵允容给堵死了，陈满泽心里不免叹气，「那个……我去怀音院子里走走，先告辞了。」

掌门起身暂别，赵允容正要跟上他们却被掌门喊住，「允容。」

赵允容回头不解，「师父还有何事？」

掌门无奈解析，「既然白鹄对怀音没别的感情，那你呢？你也是？」

赵允容一愣，转瞬恢复，「……自然也是。」

在赵允容的潜意识里，陈怀音更像是他在院子里种下的一颗白菜，他日夜细心照顾希望她能茁壮成长，长成他所期待的模样。在这之前，不准任何人来动这颗白菜，甚至连偷看一眼她成长的进度也不行。

但至于这颗白菜长成之后该怎么做，他还不太清楚，总而言之，暂时没有想要拔了这颗白菜享用的想法。

至少白菜还没成熟，他不能这么残忍。

陈满泽果然一路走来都在埋怨她武功没长进，还跟赵允容相处得这么尴尬，「怎么两个人生疏得连看都不看一眼呢？这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陈怀音内心道那是你眼瞎才会这么觉得，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好，「我跟赵师兄目前确实只有同门之谊。」

「你难不成还真打算在这儿清修一辈子啊？」

她当然不想，「三个月后我就跟青雀回孔雀山庄。」

陈满泽听着更是着急，忽而有了思路，「我想起来了。」

「是不是那个峨眉的尹皓月？」

陈怀音不解。

「这张师父难道想让赵允容娶峨眉的尹皓月？他们武当峨眉本就渊源深厚，看来我们孔雀山庄横竖是插不进去了。」

陈怀音也不管他怎么想，他自己总是胡思乱想，还把别人想得这般复杂，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倒是回句话啊！」

突然被吼陈怀音也吓了一跳，「……？」

「我问你那白鹄师兄行不行啊？你倒是给个话啊？不行的话，我还得帮你去碰别家，别误了年纪以后不好找啊！」

陈怀音忍气吞声的摇头。

陈满泽更是气恼，「我、我养你何用？比不上宝璐也就罢了，连绮云都比不上，白长了这么一张脸！干脆跟你娘一样去寺庙出家吧，也省得我操心！」

陈满泽愤懑摔袖离开，陈怀音咬住后槽牙，忍下这口气。

赵允容回到院子还以为他们父女俩在屋里谈话，结果就看青雀在给陈满泽沏茶，而陈怀音却站在远处的屋外走廊，一动不动。

良久她才抹了下眼下，眨了好几下眼睛将泪水咽回，整理了下衣襟，走去屋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微微颔首，「……父亲。」

殊不知，他数月以来想要渡化的戾气，又在陈怀音的内心助长了一分。

晚餐过后，陈怀音送陈满泽一行人到山下，等孔雀山庄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她却无法抑制的大哭起来，这时段政颖才从别处窜出来，看她得哭得这样伤心也不知所措，「怎么了怎么了？是想家了吗？想回家？」

陈怀音被他抱住摇头，诉苦道，「我不要回家……我不喜欢孔雀山庄……」

段政颖替她擦着泪水，「你父亲……又为难你了？」

陈怀音说不出口，但段政颖也猜到了，「好了不哭了，不喜欢就留在武当，我守着你。」

陈怀音点头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回山上了。」

段政颖不忍松开她，「茵茵，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山下找我了，青雀也是，我得回去办些事，等办完了再来找你。」

陈怀音连连点头，「嗯，你也该回燕云山庄了，梁鸿师兄肯定担心你好久了。」

段政颖最后再给她擦拭一下泪水，「……别哭。」

见过段政颖之后，陈怀音似乎好了很多，她想想自己完全没必要为陈满泽那样的人渣生气，她会努力争取到赵允容，但绝不是因为他的命令。

新年过后，陈怀音确实每日都在勤奋练剑，但她再过努力，也得不到太大的回报，反倒是朝朝暮暮的强度下，差点把自己累得半死。

弟子们都已离开广场，只有陈怀音失望的看着手里的木剑，要是她会武功的话，一切就不会那么艰难了。

等赵允容走到跟前时，她收剑草草的点了下头，「见过师兄。」

「今日的训练已经结束，别多想，去休息一会儿。」

陈怀音再多想也没用，人生就是这么残酷，人设就是这么悲惨，她连逆天改命的一点突破口都没，只能去依赖别人。

今日她的装束跟来武当出席晨练的第一天一样，戴上了许久不戴的那只白色珍珠蝴蝶结，这让赵允容内心有些许动容，「……怀音？」

陈怀音木讷转身，「怎么了师兄。」

「……春天到了，明日师兄带你下山去踏青吧。」

陈怀音不解，「踏青？」

「出去走走，换个心情。」

「哦好。」

他大概很久没见陈怀音笑了，所以听到踏青也没点反应的陈怀音的表情着实让他无奈了一把，「……要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