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洞 第48章 大婚

在于阗风俗中，六月为岁首，宜嫁娶。

一大早，街道上挤满了人群，鲜花铺路、热闹非凡，人们比肩议论。

“欸，不是听闻王妃是汉人送来的和亲公主吗？怎么从阿喇汗国带来的？”

“对啊，我还听闻是与阿喇汗国和亲，怎么最后又成了汉人公主？”

“真是奇怪啊。”

一人家中有些权势的，高傲道：“有甚奇怪，本是阿喇汗王欲派亲信占据王妃之位，是王上同汉人联合，这才逼退了阿喇汗王的奸计，娶了汉人公主。”

“可是，照你这么说，既是汉人公主，为何会出现在阿喇汗？”

那人笑道：“自然是王上与这女子有情，刚好乘机娶了她。”

“什么？”众人惊道。

“王上与汉人公主有旧情？”

“何时的事啊？”

“不知是何时的事情，不过王上绝对同汉人公主有旧情……”

见众人不信的模样，那人解释了一半，奴仆气喘吁吁找来，将他拽走：“大婚马上开始了，公子快走吧，老爷正催着呢。”

“不是还有些时辰吗？怎么这么快。”那人惊道，没空再讲。

“失礼了，借个道。”

他推开众人，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众人见此一众唏嘘：“看来是可以参加大婚的公子爷，羡慕啊。”

王上早已下令，婚礼从简，仅在王宫中举行。

其他人倒是尝出了不同的味道：“这么说，他方才说的都是真的了？”

众人恍然大悟：“看来是真的。”

喜道：“有情也好，总不至于又像先王那般闹得满城风雨。”

先王，已经在心里有阴影了。

这厢，公子已入了王宫，被引到偏僻的宫室中。

一路上张灯结彩，飘带相迎，侍人们来来往往，疾步匆匆，显然还未准备妥当。

公子心中有些不满，进门便道：“爹，你骗我，这不是还未开始么？”

“且勒！”国相低呵了声：“叫你搜查于屈密手下叛党，你反而不务正业上街游玩，也不看看是谁在等你。”

国相身侧坐着一人。

且勒眼前倏忽一亮，行礼道：“王上，你不掩面了？”

室内，身穿喜袍的男子风姿俊朗，头戴冕旒，前后各有六条旒珠垂下，右手捻一株金莲花。

他的眉眼舒展，瞳孔如墨玉，声音轻缓：“勿需再欺瞒百姓了。”

且勒明白地点头，本来伪装于屈密就是为了骗阿喇汗王，现如今都骗完了，也该告诉所有人真相了。

他挠挠头：“王上以往还掩面，突然还俗的样子，我还是有点不太习惯哈哈...啊！”

国相重重地敲了下自己儿子的脑袋，瞪了他一眼。

没个正相。

“说回正事，叛党出现了吗？”

且勒揉了揉脑袋，有些委屈：“才追到王宫附近就消失不见了，所以我才在街上逗留了一会，根本不是在玩乐。”

国相才没注意儿子的委屈，只关注了一个点：“你说他们跑到王宫周边了？”

“是啊。”

这可就麻烦了，谁知这大婚几日会不会突然报复，遂提醒：“王上，叛党未抓到之前可得小心些，目前百废俱兴，可信之人不多，从我府邸再调些亲信过去罢。”

“不必。”尉迟净光静默了一瞬：“我可自保，倒是王妃需要多些人照料了。”

他思考地认真，且勒见状噗嗤一声笑出声：“王上都要与王妃成婚了，还需分个彼此吗？王上若是担心，自个保护王妃不就成了吗？”

他说着，向尉迟净光挤了挤眉毛。

尉迟净光一愣，倒是没想到这一回事，不过……这岂不是日日夜夜需要在一起吗？

年轻的王耳垂忽而通红，并有逐渐向上的趋势。

……

侍人放下螺黛，向新人行礼：“殿下大喜，已装扮好了，您看可适当？”

昏昏欲睡的若生半睁开双眼，铜镜中浮现一张美人图，眉如远山含黛、初醒的眸中含着秋水，金簪玉器随着她的晃动轻响。

“这、这是我吗？”若生摇摇头，有点不可思议。

“自然是殿下。”侍人含笑道：“殿下倾国倾城，王上看到定会喜欢。”

于屈密……还要被他看到。

若生想想，就险些要呕吐出来，“不行不行，换个丑点的，不，我要最丑的。”

侍人惊讶，照汉人来说，不应该是女为悦己者容吗？怎么殿下不喜欢王上吗？

她嗫道：“可是殿下，时辰快到了，全改来不及了。”

“还有多久了？”

“不到一盏茶。”

“罢了罢了。”若生死尸般地瘫在椅上，反正今晚她就会让于屈密为他做出的行为后悔万分。

想到这里，若生躺着嘿嘿了两声，两幅面孔吓得侍人还以为中邪祟了。

偷摸摸地向上禀报。

正此时，尉迟净光还在同国相商议，忽而侍人传令求见。

斟酌道：“殿下似乎不大好，胡话连篇。”

“此话怎讲？”尉迟净光脸上闪过一丝焦急，起身欲走。

“王上莫急，且待他说完。”国相道。

侍人这才喘过气来，将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什么殿下神神叨叨的，总想往身上藏些利器之类的，好在她们发现的及时，膳食时都不敢准备匕，只拿了箸出来……

闻言，国相眉头一皱：“王上还未告之殿下实情？”

尉迟净光知道说的是身份一事，摇头苦笑道：“她可能以为还是于屈密，想置我于死地。”

“王上大费周章碾转汉地，为她求来公主之名，可别再诓骗我是为了救她了。”

国相无奈道，王上自幼出家，于感情几乎是一片空白。

当初他被救醒，身子骨还未痊愈，得知若生被阿喇汗王带走，简直恨不得一骑千里，就这样的感情，他还骗自己说是为了救她。

可能王上也不清楚他的感情吧，他失去双亲，又缺少这方面的教导……

等下，缺少教导。

国相突然想到什么，觉得现在天大的事情，应该是先给王上买个不可说的画本。

尉迟净光抿嘴欲语，被国相一把止住，严肃道：“等下，有件事关国体的事情，我需先去处理。”

少见国相如此严肃，一定是件大事，尉迟净光吞下嘴边的话，沉着道：“国相且先去忙。”

不到半柱香，当国相再次回来时，从袖中传过一本厚厚的书，偷偷摸摸地缩回手，国相轻咳了一声，老脸一红：“此书很重要，王上今夜要辛苦研习了。”

尉迟净光不解，才翻开一页，猛的拍上，扔到地上。

“这、这、这……”

年轻的王，像从热锅中滚过一遍，连在战场上也未改的神色，霎时间爆红，往常温润轻缓的声音，也变得急迫尴尬。

国相也有些尴尬，即使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从未要教授这些，他捡起画本，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再度塞到了尉迟净光手中。

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深重：“好好学习王上，你既心悦于她，总不能叫她失望吧。”

“……”

尉迟净光拿着手中的画本，只觉佛经中的无间地狱也不过如此，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无奈地绷成一条线。

“还是那句话，王上既已还俗，喜欢便是喜欢，不必再隐忍了。”

不必再隐忍了么？尉迟净光望向腕心的佛串，眼中透出几分茫然。

……

大婚按照于阗风俗进行，首先新人需入佛寺，由僧人诵经，祈求姻亲圆满。

照往常需到王寺进行，但王寺遭毁，仍在修葺中，于是便在王宫中佛塔前进行。

塔前供奉着各色佛像，经幡在头顶延展，由鲜花铺就的一条路，两侧站着客人，大都是于阗，还有来自西夏的使者。

罄钟齐鸣，诵经声不绝，众人欢呼雀跃，若生带着盖头由侍人牵往鲜花道上，忽而手臂上的力道撤去，正因看不见前路慌着，手中塞入一条绸带。

“殿下，接下来就由王上牵着你了。”

好啊，于屈密。若生咬牙切齿地想。

外人只见新人通过红绸带相接，嬉闹出声。

“同心绸，夫妻同心！”

殊不知，尉迟净光感觉到另一侧的力气，那力气猛的，像是要将红绸拽走，唇角不由地轻笑。

可恶！

若生气愤地想，她居然拽不动。

相反，随着她的力气，两人逐渐靠近，直到肩膀抵上什么，众人纷纷欢呼，若生一个战栗，将多余的红绸都偷偷扔了出去，只摸上最边端。

尉迟净光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暖意，脑中还未意识到，眉眼微微下垂弯了弯，霁颜一笑。

在场皆是王上心腹，虽然早知实际的王上不是于屈密，而是还俗的尉迟净光，但是以往净光法师温润疏离的模样太过印象深刻。

这次他不再掩面，同王妃站一起时，格外相配，尤其是他的笑，不掺杂冷清，温柔如玉珏，气质清雅。

这下，众人不得不信了，王上真的是心悦王妃的。

于是，欢呼声越发大了起来。

听到此起彼伏的**声，若生磨了磨牙，暗暗安慰着自己。

忍住，忍住，马上就好了。

诵经完毕，老僧人祝福道：

“虔诚之心，所遇为善，祈愿婚姻和睦、新人如意。”

我努力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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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