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戏麟 第4章 我太难了（下）

张起灵终究还是听从阿穆的命令，独自一人离开长白山，前往应京城去找汪藏海。当然，张起灵打心眼里不愿意按照阿穆的计划，用美男计去对付汪藏海。但他也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可以既不泄露东夏国的秘密，又能哄骗得汪藏海独自一人跟着他去长白山。不过，张起灵天性豁达开朗，面对这种想不通的事并不会内耗，直接就丢到一边儿，不再去想。

反正，阿穆也说了，事情不宜操之过急，可能需要花很长时间和汪藏海培养感情。既然阿穆都说了不急，张起灵也就乐得尽量拖延时间，等以后见到汪藏海再相机行事吧。

这还是张起灵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瞧见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这儿逛逛，那儿玩玩，走了足足四个月才走到大雍国的都城应京。听阿穆说，汪藏海是大雍国第一聪明人，也是大雍皇帝最器重的大臣，可是张起灵走到汪府门口看了看，却觉得这高门大院也太简陋了，远远比不上长白山的云顶天宫。

张起灵敲一敲朱红色的汪府大门，很快有个小厮应声出来，但却没有开大门，而是打开侧边小门，钻出来作揖，问张起灵：“这位官人有何贵干？”

张起灵也作揖还礼，客客气气道：“小兄弟你好，我要见汪藏海，麻烦你让我进去。”

小厮立刻变了脸色，气鼓鼓地说：“小官人好大的口气，竟敢直呼我家公子名讳，连小汪大人也不尊称一声。整个应京城里谁敢像你这般粗横野蛮，大喇喇地来敲门，拜礼拜帖全都没有。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不敢对公子这般无礼。”

张起灵反应还算机敏，微笑道：“抱歉抱歉，我是从辽东那边深山老林出来的，不大明白应京城里边规矩，请你不要生气。”

张起灵本是半神血脉降世成人，容貌清隽出尘，令人见之忘俗。他这时微笑赔礼，恭谨谦逊，更显得亲切动人，守门的小厮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发火，叹了口气说：“汪家从不倚贵欺贱。官人倘若真的是大老远地来寻公子，无论身份来历，无论有何难处要求告公子，我家公子照例都是会见的。只不过你来的时机不巧，公子三个月以前已经出远门去办公务了，说不定要过两三年才会回家。”

“啊？要过两三年才会回家？”张起灵大吃一惊，“那你知不知道，小汪大人去了哪里？我马上就去找他。”

小厮答道：“我家公子奉旨去迁移皇祖陵，这事也不算什么秘密。你去街上打听打听，就会知道皇祖陵要从吴郡迁移去别处。公子大约会先去望气堪舆，寻找风水宝地，再动土修建陵墓，最后才要去吴郡迁坟起灵，请皇祖棺椁挪移到新的皇祖陵。所以，现在公子去向何处，我们根本无从得知。”

张起灵听到他这样说，不由得焦急忧虑，汪藏海如今不知去向，给阿穆修复云顶天宫的事等于没有着落了。他道别汪家守门小厮之后，又去找别的应京百姓打听，得到的答案也差不多，甚至其他人还不如最先问的小厮了解情形。

为今之计，只有调转方向，前往唯一可能等到汪藏海的目的地——吴郡，守株待兔或许有可能蹲到汪藏海，这一路上再继续打听小汪大人的行踪吧。

张起灵打开盘缠数了数，只剩下十六两银子，又下定决心，不再耽搁时间，应该买一匹骏马代步，好尽快赶上汪藏海。

马贩子看到张起灵气宇不凡，满以为来了大主顾，先给他推荐最优的上等马，热情洋溢地推销：“公子您请看，这是日行千里的大宛名驹汗血红马，那是夜奔八百的河曲黑骏踏云乌骓，还有这匹照夜玉狮子，通体雪白、一根杂毛都没有……”

张起灵听他这些话夸大其词，连连摇头：“你们城里人说话不老实。这怎么可能是大宛汗血马？不过就是品相好一点的秦川马。还有这乌骓马，毛色黑而不亮，四只蹄子是被你用云石粉和铅华粉涂白的，根本不是踏云乌骓。唯一看得过去的，也就只有这匹白马吧。”

马贩子满脸堆笑道：“抱歉抱歉，小人有眼不识真伯乐，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刚才的话，您就当小人放了个屁。这匹照夜玉狮子，若能入得了公子的眼，小人愿意亏出血本来，交您这个朋友，只盼着您往后，多来帮咱们掌掌眼，评判评判马匹的优劣。”

张起灵点点头：“只要你卖马给我的价钱公道，别的事都好说。”

马贩子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细缝，喜不自胜地说：“公子真是爽利人。这白马啊，只要三百两纹银，就半卖半送给公子了。”

张起灵惊讶道：“三百两？这么贵？”

马贩子又说：“这可真的是底价了。公子，您走遍整个西市，只花三百两，绝不可能买到这么好的骏马。这样吧，小人再附送给公子一套上好的鞍鞯辔头，用第一道小牛皮手工缝制，保证您能舒舒服服地骑上几万里，如何？”

张起灵摸摸白马的前额，叹气道：“小白马，看来咱们俩是没有缘分了。”

照夜玉狮子仿佛听得懂张起灵说话，低头去蹭张起灵的手，见他并不躲避，又十分依恋地舔舔他的掌心。

马贩子转转眼珠，问道：“公子，要不然，您挪挪步，再看看里边的马匹，我们这里各种高低等级的马儿都应有尽有，最经济实惠的，才只二百两银子。”

张起灵摇摇头：“二百两我出不起，一百两我也没有。”

马贩子脸色微变，耐着性子问道：“既如此，您打算花多少钱买坐骑？”

张起灵反问：“你们这里最便宜的坐骑是多少钱？”

马贩子叹一口气，看来刚才热情推销都是白费，原来这位买主是个穷鬼。

张起灵又问：“有没有，十两银子以下的……嗯……小马驹？”

马贩子答道：“小官人别再消遣我了。最便宜的骡子，也得十五两银子。”

张起灵挠挠头：“至少十五两银子……这可如何是好……”

马贩子长叹一声，说道：“我上个月陪我媳妇去看丈母娘，骑回来一头小毛驴，很乖很听话，走长路也不闹腾的，您要是愿意要，给五两银子就成。”

张起灵连连点头：“五两银子，可以可以。”

他却不知道，寻常买卖驴子，不过二三两银子而已。这马贩子假装好心，其实加价了一倍的市价，卖给张起灵一头深粉色皮毛白色肚皮的小毛驴。

然而，张起灵从没骑过毛驴，只觉得这坐骑比起自己以前骑过的高头骏马，虽然矮些慢些，但一样能代步，却便宜了近百倍的价钱，大雍国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头粉色的小毛驴，真是可爱的动物，看起来笨笨憨憨的。张起灵想，等回到长白山，还要再多买几头不同颜色的黑驴灰驴花驴骑着玩。

“汪藏海，我一定会找到你。”张起灵立刻启程赶路。他日间吃些干粮野果，夜间歇宿山林岩洞，沿途继续打听汪藏海的行踪，很快走到水釜城的洪泽湖附近。这湖面广袤无际，张起灵不想绕路，牵着小毛驴，先蹚水前行了很长一段，又走上湖心的吊索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忽然刮过一阵大风，吊索桥摇摇晃晃，小毛驴足底打滑，跌落进湖水。张起灵大惊失色，急忙跟着跳下湖，想去捞毛驴。没想到这头毛驴居然会凫水，自己扑腾了几下，就划动四蹄，四平八稳、从从容容向着湖岸游去。

张起灵急得大叫：“小毛驴，小毛驴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