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泱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双眼紧闭的贺卿,时间已经走到第二天的深夜,窗外夜风吹得窗户哐哐直响,韦泱即便是知道贺卿根本感知不到冷热,但是他还是伸手给贺卿掖好被子。
昏睡的贺卿依旧眉目清朗如明月,这人是怎么看都是好看的。
想到现在贺卿还没有醒过来,韦泱心头就不禁泛起一丝丝酸涩,韦泱唯有深呼吸一口,缓解这种堵得难受的感觉,盯着贺卿的眼眸疲倦也沉重得闭了一下。
怎么还不醒来?是不愿意醒来?那药效还要多久?这些问题不停地萦绕在韦泱脑袋。
韦泱困顿得伸出两指按压住太阳穴,实在是想得头痛,大抵真的也是太疲倦。这么守着,能不累吗?
钟樾楼无声无息地走到房间,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韦泱,韦泱那背影是多凄凉似的,活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动物一般,心中不免感触道:“不作不死……没事闹什么别扭!”好在他从来就是个聪明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哎,我说,蠢……呃,你能不能稍微合作点,辉月做了点吃的你就凑合吃点吧,你是个活人,不吃饭会死的,难不成你想饿死自己跟贺卿作对苦命鸳鸯,哈哈哈!”
钟樾楼百无聊赖地靠在房门上,两道冷淡的目光打在韦泱的后脑勺上,此时此刻他算是明白崔熠平时让他吃喝时的各种心焦无奈。
要不是崔熠让他留下来看着点韦泱,钟樾楼是打死也不乐意跟韦泱呆一块的,毕竟互相嫌弃这回事,他们都那么明显的表达出来。
饭厅的小桌上摆着的是昨日辉月回去复命时做的简单面食,早就冻坨了,钟樾楼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子命加王子病综合体”根本不会想到去热一下再端给韦泱,他只会动着嘴皮叫韦泱吃……水也不曾给韦泱倒过一杯,在他看来,又不是死了爸爸,要表现的这么惨吗?
但钟樾楼毕竟不是韦泱,也没有经历过韦泱所经历,他无法感同身受。
这小屋到处都是贺卿的气息,韦泱哪怕不用眼睛看,他都能感知得到。光是瞧见贺卿那么久都没有清醒过来,韦泱的心就揪得难受,哪有心情吃喝。
韦泱这副模样已经一天一夜,不吃不喝的,难道要殉情?!
闻言,韦泱一时间也懒得对钟樾楼那些讨嫌的话作出任何回应,韦泱倒是自己也在想,对啊,怎么自己感觉不到饿的呢,他低头看了看贺卿送给他的平安符。
突然间,韦泱好像想到了什么,他黯淡的目光忽地闪了一下,他一下就坐直了腰身,然后开始喃喃自语。
“我在想……”因为太久没说话,也没喝过水,所以韦泱的喉咙干涸,他缓缓嘶哑地低吟了一声。
钟樾楼倚在门边又听不真切,就往前走了一步问道:“什么?!”他以为韦泱是要交代什么重要的事,钟樾楼全神贯注地竖起耳朵来。
过了好一会,韦泱才又再度开口道:“咱家……”嘴唇干裂,喉间干渴,导致韦泱语速有点慢。
倒是钟樾楼在一旁听得抓心挠肺的难受“啊?!什么?哎哟,你能不能说快点?”
钟樾楼这种急性子的人最怕就是说话温吞不清的人,立马耐不住性子就又凑到韦泱身旁俯下身想听清楚韦泱说的什么话。
忽然,韦泱喉咙滑动了一下,吞咽之后说了一句差点没噎死钟樾楼的话。
“咱家……那……那车买了保险没有?!”
“……”
韦泱话落瞬间,钟樾楼当场简直彻底从头到尾地石化了……内心暴走不停地在质问着自己,我特么的为什么要跟一个蠢货呆一起?我特么的太怀疑人生,我是谁,我在哪……崔熠,你确定这不是害我吗?
如果有个不怕死的人要是敢问此刻钟樾楼当下最想做出什么回应,他肯定毫不犹豫决绝地跟你说,老子想用沉戎劈了这个杀千刀的!
仿佛带着报复似的意向,韦泱旋即转过身,一把抓住钟樾楼的肩头认真严肃地摇晃起来问道:“要是还没买保险,那不就得自己啃吗?这种豪车,修起来都是喝人血啊!如果买了保险,那已经生效了吗?喂,你说车险没有人会不买吧,那是即时生效呢还是按约定时间才生效,一般都多久?”
“……”
钟樾楼不可思议地盯着韦泱,他被摇地嘴唇都颤抖起来,几番想骂,却发现自己给韦泱堵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啊!!!我跟他较什么劲!本殿下要疯了简直!!!
钟樾楼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拎着衣襟喷一脸口水的,恨得不禁从牙缝里迸出低声咒骂边道:“你特么……给本殿下松手!!你能不能问点正常的!!!”
而后,韦泱很快就“执行”了钟樾楼的命令,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不带地直接就推开了“人间绝色”斓明上宫二殿下!
钟樾楼一个重心不稳就直接“啪叽”一声摔地上,这一摔又好像把钟樾楼摔蒙圈,毕竟除了没被人拎过衣领也从来没被人推到在地上过……他还没来得及骂出声:“你——!”
韦泱那边就直接站了起来径自走出房门,钟樾楼完全愣住在原地,一脸比窦娥还冤地无语问苍天,我特么的这遇到的都是个什么生物啊?有病吗?!
钟樾楼还没回过神时,韦泱又折了回来,往房间里探了半个脑袋问还呆坐在地上的钟樾楼说:“你个娘们,老子做饭吃,你吃不吃?瞧你那嘴贱的,不吃也管饱了吧!”
钟樾楼沉下眉目,头都懒得抬一下,只见他无声地伸出左手,微微启唇念道:“沉——戎——”
“卧槽!”从前韦泱可是见过这一幕,那是在去看古玩展会上,钟樾楼也是这么唤出一把长剑,韦泱眼见这势头不对立马就闪了去。
半个小时后,小屋飘着阵阵葱油香气,闻着那味实在是令人食指大动。
韦泱端着两碗葱油面放在饭桌上,招呼着气得一脸紫的钟樾楼过来吃面。
钟樾楼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根本理都不理韦泱,倒是韦泱这回没故意激他,绕到他身边,把手机屏幕给钟樾楼看,那屏幕上方赫然是个俊逸非凡的脸庞,崔熠。
他们正在视频,钟樾楼极其不愿地表演“一秒变脸”的把戏,对屏幕假笑起来:“我这就去吃,上君请放心。”
视频那头的崔熠只是轻轻道了一句:“好。好好跟韦泱相处,难得你有朋友!”
钟樾楼挂着那抹犹如面具的笑,囫囵吞枣地应付着“嗯嗯嗯”便快速伸出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红色的挂断按钮!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崔熠会认为他跟韦泱是能做朋友的??哪里看得出来,这明明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好吗!
视频关闭的瞬间,钟樾楼立马就换上死了爸爸一样的面孔瞪着韦泱,心道:我特么脑子秀逗才跟这种蠢货做朋友!?
钟樾楼猛然地站了起来,攥紧了拳头,气不打一处来!
黄暖的灯光下,韦泱估摸是刚才做饭给蒸出一脸浅红,脸色比坐在床边看贺卿时好太多,他眼睛笑得弯弯:“你男人都叫你好好跟我相处,看你就一副高高在上孤芳自赏的样,估计也没朋友!我给你做饭吃了,你还不感谢我这个朋友,瞧瞧你这模样是恼羞成怒想打人?我告诉你,钟樾楼,袭警是不对的,犯法的事,懂吗?”
“……”不知道是不是给韦泱说到痛处,这次钟樾楼只翻了一个白眼便乖乖地走到饭桌旁坐下,呆呆地看着面前那碗香气缭绕又略显太过寡淡的葱油面。
韦泱也一把拉开凳子,坐在钟樾楼对面,其实他不算很讨厌钟樾楼,大概因为钟樾楼对他有救命之恩,而且不止一次,每次钟樾楼总是会出现。
“朋友”这两个字眼对于他来说是很重的,但韦泱不知道钟樾楼是怎么看的,在钟樾楼身上,韦泱似乎又找到自己从前的模样。
韦泱把筷子递给钟樾楼,扬了扬下巴,示意钟樾楼开动,看钟樾楼好像不为所动,韦泱从旁边端起一杯水,润了润喉咙,刚准备唐僧上身——钟樾楼那厢立马就说话打住他。
“成了!你就别不停叨叨逼,我吃还不行吗,你干嘛叫崔熠?”居然还是直接视频崔熠本尊!这手段!
韦泱看钟樾楼真的拿起筷子挑了小梭子面起来吹了吹,放进嘴巴后,他才低头吃起面来。
“喂,我是个片儿警,像你这种‘不良少年’货色我见多了,我不叫崔熠你会乖乖就范吗?用点脑子活好吗!生活也不是这么没成本的吧?脑子,OK?”
钟樾楼懒得理会韦泱,这个葱油面看着很单调,但是却别有一番滋味,香浓味重,钟樾楼活了那么多个世纪,他却从没吃过这种平民饭食。那些大鱼大肉他是看到就反胃,特别那些七八成熟的高级牛排羊扒,太恶心。
两人埋头吃着面,突然韦泱说了一句打破了这个宁静的局面。
“那个……我想问问你,赵襄鋆是谁?”
哟,这蠢货在这等着他,不会想用一碗面收买他吧,钟樾楼抬头直视着韦泱。他这么看着韦泱,韦泱也这么看着他,彼此心中都肯定了一件事,就是对方长得很像那么一回事。
钟樾楼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后,扯过一张餐巾纸,沾了沾嘴唇,郑重道:“你!”
蓦然间,韦泱立马就愣住了。
“……的上辈子!”嘿,这不就报了一箭之仇!让你说话温温吞吞!看见韦泱呆头鹅一样,钟樾楼心满意足地端起一旁的温水抿了一口。
“……你妹。”韦泱直接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