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沧海暮天记 > 第23章 路潇潇常违本愿

沧海暮天记 第23章 路潇潇常违本愿

作者:Epony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18 01:44:34 来源:文学城

众人腾出了西面一间厢房停放尸体,俘虏的禁军远离人群,被关押在后院。

花沐雨满身疲倦,独自找了个僻静的屋顶——这里可以看管俘虏,前院发生什么状况也能及时赶到。

侧面传来一阵轻响,还有吱呀吱呀的竹子摩擦声。丹砂顺着梯子爬到屋顶,到花沐雨旁边坐下。

“谷中的回信传来了。”丹砂道,“金师根本不知道扈陵匪患一事,也从未押过什么俘虏出城,肖元影一直在骗我们。”

夜空皎洁,刚过十五,月亮浑圆,凉凉地照在她二人身上。

“姜国皇帝派来了新的钦差,亲赴扈陵主审此案,说是快马加鞭,差不多明天晚些时候就会到了。”丹砂想了一想,“哦,不对,已经是今天了。”

花沐雨勾勾嘴角,强撑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与丹砂打趣:“这个时候来扈陵?”

丹砂点点头:“派了个皇子呢。”

“哇,还是个皇子。”花沐雨打趣。

丹砂沉默一瞬,问:“你怎么样?”

“我能有什么事。”花沐雨犹自在笑,半晌,道,“对不起。如果我不出城,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此时她还保持着能让人喜爱的笑容。

“当时的情况并不分明,你也不知道他们竟然会这样丧心病狂,选择情况更危险的茜君情有可原。”丹砂道。

“不……”花沐雨条件反射般否定了,“我当时心里已经想到了,但是偏偏忽视了这种预感。如果我再考虑周全一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独自坐着,然而小南国弟子的、茜君的、黑衣人和禁军的,乃至更久之前的,孩子的尸体,大人的尸体,该死的和不该死的,所有过去和现在丧命在她手下的人仿佛都躺在她身侧。

所有的一切压在她身上。凝固成黑色的红色,失去生机而变样的面孔,干涸在空洞眼珠上的泥土,还有挥之不去的腥味,早就不存在的饱含着憎恶、不甘、怨愤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她。

除了我没有人应该死,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情绪再次袭击了她,花沐雨保持着笑容,空茫地想着。

“我说过了。决定是我做的,我会负责。”花沐雨道。

“我也赞同了你的决定啊。”丹砂嘀咕,“这是共同的决定,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花沐雨没有说话。

丹砂思考了一会儿:“如果是我做了这些事呢?”她转向花沐雨,问,“如果是我没发现肖元影的调虎离山之计,选择出城,但是给你留下了保险的手段。我出城后发现了中计,及时赶了回来,救下了剩下的人。假如是我,你会对我说什么?”

“没有及时。”花沐雨道,“我回来晚了。”

“好,回来晚了。”丹砂耐着性子,“我没发现肖元影的调虎离山之计,选择出城去看茜君的情况,走之前给广丹南星她们留下了保险的手段。出城后我发现中计,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拼尽全力救下了剩下的人。这样,你会对我说什么?”

“我会对你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发生这样的事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说出这句话,她干涩的眼眶忽然涌上一股热流。她忙扭头看向别处,好缓解那股热意。

她知道丹砂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开解她。“但是你不是我。你还是个孩子。你不习武功、钻研医术,而我本来就应该要保护你们的。你这样,是做到了你职责之外的事,而我是没有做到我本该做到的事。”花沐雨道,“你不用安慰我了。”

“我早该发现的。”她平静地说,“你提醒过我那么多次,我还以为是你想多了。明明有那么多迹象,我都没注意到。如果不是我的疏忽,大家都不用死。他们都还那么年轻,大有作为,不久前我们还坐在一起,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安慰我。”

丹砂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那你打算怎么办?”丹砂温和告罄,用惯常那种略带嘲讽的语气问道,“去给他们偿命吗?”

花沐雨没有说话。

“死了那么多人,你只有一条命,怎么偿得过来?死去活来杀你千百次?”丹砂诘问,她以为花沐雨介意的只是小南国的弟子,“他们都是弟子里的佼佼者,医术卓绝,要是活下来,可以拯救无数的性命,因为你,他们死了,未来本可以活下来的无数生命也死了,你怎么赔?你赔得起吗?”

“我赔不起。”花沐雨没什么表情,而羞愧在内里如同万蚁噬心。她想要缩起来,想要发怒,想要叫所有人走开,或者躲到一个没有人也没有光的窄小角落,但她硬挺着在这里接受惩罚;她想要说点什么,又怕自己一开口眼泪就流出来。

她问丹砂:“你要不杀了我?”

“想死就自己去死啊,干嘛还要人杀你?”丹砂皱着眉,“你在矫情什么?我问你,你还有个师弟是不是?”

“是。”花沐雨答道。

“你师弟修为如何?”丹砂问。

“不在我之下。”花沐雨道。

“那如果今日的人是他呢?”丹砂假设,“假如是他出了城去,你和我们一起被困杀城中,他赶了回来,造成如今的局面,你会怪他吗?”

花沐雨默然。

“我不会怪他。”花沐雨缓缓道,“我知道他必然已经拼尽全力,而且,在此种境况下,他必然已经十分自责……所以我不会再怪他。”

“所以你为什么总是对自己格外苛刻呢?”丹砂问。

花沐雨漠然道:“人怎么可以对旁人严格却对自己宽容呢?”

“对自己严格不等于苛刻呀?”丹砂匪夷所思,“我问你,你一直在说你自己,肖元影呢?其他禁军呢?他们杀了这么多人,你觉得他们可恨吗?”

花沐雨木然:“世人做事总有他们的缘由,前因后果,因果循环。他们做出选择,付出代价,我不恨他们……”我也不想去做那个为他们量刑的人。

“你连他们都不恨,然后反过来憎恨自己?”丹砂不可置信地反问,“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勉强算是个道理,但是你不觉得你对待别人过于宽容、而对待自己过于严格了吗?”

花沐雨垂眸不答。

“你有病吧?你算老几啊?你很了不起吗?”丹砂接着道,“大家都是人,为什么别人有的问题你不能有?是你和别人都不一样,还是你注定要比别人优秀?”

花沐雨的喉咙动了动:“怪我自命不凡吧。”

丹砂做出个厌恶的表情,扯过花沐雨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手,感受了一下她的脉象又丢开:“挺好,照这个架势,你很快就可以如愿去死了。”

花沐雨慢吞吞地收回手腕,整理好翻开的衣袖。

“我原想劝你去歇一会儿,如今看来,倒不如放你矫情。”丹砂拍拍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花沐雨,“若是真想死,你就痛快找个没人地方,别还特意跟谁说似的,有劳我不得不开解你。”

花沐雨仰头去看她:“没事儿,你当我胡说。”

“你都这样了谁还能当你没事胡说啊?”丹砂厌烦极了,“你很喜欢这样引起别人的愧疚、让别人不得不救你、然后你又做出不想被救的样子是不是?”

花沐雨的嘴角应言落下,看着花沐雨的样子,丹砂的语气又和缓下来:“退一万步讲,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亏欠了别人的未来,就不要再亏欠自己的未来;如果你改不掉自命不凡,那就去做能让你变得不凡的事,别光在这儿自怨自艾。”

“此前我不想你回北境,但是这么多天下来,我反倒觉得,你该回去走一走。”丹砂道,“做得好是应该的,一丁点的错误都是不能容忍的,什么样的过去会养出来你这样的人?你不喜欢你自己,随波逐流,找不到自己想要坚持的事,想要把自己和一切隔离开,被动地等待着死亡,这样很烦人。我觉得你需要和自己的过去聊聊天。就像你宽慰所有其他人一样,你需要想明白,你已经尽力了,这不是你的错。你也该放下自己,你不是至高无上的救世主,大家都一样,你没什么了不起的。”

花沐雨不知为何涌起一股被冒犯般的不悦,她克制着收回视线:“我们别聊这个了。”

“有病!”丹砂一下子沉下了脸,拂袖而去。

一夜无眠,又木雕泥塑似的过了一个白天,第二天天擦黑的时候,果然有新的队伍开到扈陵。

花沐雨看着新来的队伍接手了俘虏,提及北城还有被困的百姓,川连看向花沐雨。

“一起去看看吧。”花沐雨道。

根据肖元影的交待,他们所在的这处南城“永安堂”其实本叫“广发堂”,是他们挑了些好摆布的病患集中在南城,并南城剩下的原住民一起,摘了北城永安堂的牌匾,在南城摆出了一个糊弄人的阵仗。川断失去意识,也是被挪过来的。

南贵北贱,北城条件差,瘟疫本就比南城严重很多。挑来听话的病患装点南城后,他们本想将北城那些不服管教的贱民砍杀,未料出了个妖物,将剩下的贱民护住,他们一直没能奈何。

北城的夜似乎格外黑,花沐雨、川连并新来的钦差和一众侍卫骑在马上,开路的灯火摇曳,马蹄声在残碎的石板路上回响。

有些过于安静了。

花沐雨垂眸,察觉到马蹄下踏出的微弱红色涟漪。

“每次都是这样,我们的人在这里绕来绕去,就是找不到地方!”被推在前面带路的肖元影急切地说道。

押着他的侍卫一鞭挥下,抽得肖元影惨叫一声。

惨叫声中,长街尽头沉沉的夜色里忽然出现了一点萤火。

那位新来的钦差下意识地勒住了马,朗声问道:“谁在哪儿?”

并没有人回答,只有那点萤火慢慢扩大。钦差攥着缰绳,花沐雨已经从侧面打马出来,捞过开路人手中的灯笼,朝夜色深处走去。

摇摇两点荧光渐渐靠近,近到对面的人终于能够被看清。

那是一个伶仃的人影,裹着过于宽大的麻袍,连发丝都没露出一点。一支提杆自那人袖筒中探出,提杆下面挂着一个白灯笼,正是他们此前看到的萤火。

花沐雨勒住马:“是谁?”

那人并没有回答问题,但是听话地站住了。

花沐雨提着灯笼,翻身下马。不待她问话,那人轻轻抬起头来,露出了藏在兜帽下的脸。

花沐雨双目一瞬,那人又将头低下。

“怎么样?”钦差什么都看不见,在后面问道。

那人抬起一直垂在身侧的手,摊开手掌,素白的手掌中立着一只普普通通的纸鹤。

花沐雨征询道:“我可以拿吗?”

那人没说话。

于是花沐雨捻起她手中的纸鹤,回到队伍旁边。

“这是小南国的信纸。”川连一见纸鹤就认了出来,“那人给你的?”

“嗯。”花沐雨点头,“可以打开看看。”

这一只纸鹤虽然由凌虚界的信纸折成,但并没有送信的人注入灵气,所以并不能送出,只是个普通的纸鹤罢了。

川连小心地将纸鹤拆开,借着风灯的光匆匆看了一眼:“是川断的信,看样子是之前写的,叫我们进城后跟提着灯笼的这个人走。”

川连抬起头,与花沐雨对视一眼。

“她不是妖邪。”花沐雨淡淡地说,“你们听说过印偶吗?”

风灯下一眼,花沐雨看清了她的面容。

麻袍兜帽下,她肌肤瓷白,即使在黑夜中也熠熠生辉。睫毛、眉毛和发丝都是淡淡的绯红色,更让人惊异的是,她的双目和双唇紧闭,眼帘、鼻头和口唇处皆用极细的朱笔勾勒出繁复的纹路。双耳被遮挡在兜帽中看不清楚,但花沐雨猜测应该是和眼唇同样的情形。

那些繁复的纹路实为镇印,以印镇灵物七窍,使其不能视物、不能言语,即为印偶 。

印偶以灵物为胎底。灵性易染,而镇印又能阻止灵气外泄,印偶就成了绝佳的容器,可以将灵物吸纳的一切原原本本地保存在灵物的身体内。

相较于普通的储物法宝,印偶所能保存的,更多为无形之物,譬如灵气,也有修士用印偶保存记忆、情绪之类的东西。如有需要,印主可以开启印偶的镇印,将保存在印偶体内的无形之物引出。

印偶是没办法说话的,她到底是什么灵物,主人是谁,叫什么名字,花沐雨一概无从得知。

灵物天生天长,本性至纯至洁,与人无害。想来她之前也是以某种秘法布下迷阵,叫禁军找不到正确的路。

搞清缘由,风灯开道的队伍再次摇摇启程。

提着灯笼的红发印偶朝花沐雨欠身致意,裹紧了麻袍,转身向长街尽头走去。

跟着这个奇怪的人,车队穿过长街,终于在走过几条巷子后远远看到了一个有些残旧的门脸。此处门上还挂着“药”字旗,匾额却空了。

离门脸还有一段路,队伍已经几乎无处落脚,就连墙根下都躺满了浑身黑斑的患者。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和石灰的灼烧气息,不时传来一两声痛苦的呕吐声或呻吟,横躺竖卧的身体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

提着灯笼的印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队伍跟她保持了一段距离,她就站在失去匾额的永安堂与衣冠楚楚的队伍之间,没有视觉,花沐雨却感觉到她的视线。

“我们到了。”花沐雨低声说了一句。连日强撑的疲乏泛上额前,她干裂的唇间呼出一口热气,终于眼前一黑,彻底倒了下去。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