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忽然也露出笑,赞许的颔首道,“聪明。真是准确的判断和敏锐的洞察力。都说玲珑智计超绝,看来传言非虚。”
雁妃晚拱手回礼道,“岂敢受将军如此谬赞,我想只要认得那身飞鹰将袍,要知道将军的身份并不难。”
这也是就连舒绿乔对此也并不觉得意外的原因。
李世异点点头,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说道:“早闻玲珑算无遗策,智虑无失,李某思贤若渴,期沐清音。今日幸晤,足慰平生。”
他的声音温和沉稳,难得的是慈威兼具,正义凛然,完全没有传说中篡位谋国的叛将奸臣形象。
玲珑道:“李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李世异颔首,先问,“听说你在东南虎台时,曾献策徐静帘,助他外攘凶寇,内扫敌奸,可有此事?”
“小女子不才,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岂敢居功?”
李世异对她更为欣赏,“姑娘何必如此自谦?你助徐帅澄清东南,安邦卫民,实在居功甚伟。”
说着,李世异捻杯站起身来,“某以茶代酒,敢为东南百姓,敬雁姑娘此杯。”说罢,仰脖一饮而尽。
雁妃晚只是拿起杯,作个回敬的手势,却没有喝。
李世异也不着恼,“姑娘请自便。”说着,又坐回座上,“李某这次请姑娘到府,是有事相求。”
玲珑微微蹙眉,“乡野小民,江湖草莽,岂敢当将军这声请字?”
公孙繇连忙帮腔,“玲珑姑娘切勿妄自菲薄,如今在京城,这件事除你之外,再无第二人能办到。”
雁妃晚也不跟他兜圈子,“将军请说。”
她还是没有放出豪言,轻易许诺答应。
李世异略微沉默,说道:“京城如今的形势,想必两位姑娘耳濡目染,也该心中有数了吧?”
玲珑道:“我们确实听到,也看到过。”
李世异拱手遥拜,面露痛惜道,“当今之势,天子不朝,时局动荡,百姓流离。四海雄寇有并起之乱,万里山河藏累卵之危。李某力微,观此世时,常夜不能寐,痛心疾首!”
说着说着,他两眼泛红,虎躯颤颤,当真是忠君爱国的忠臣典范模样。
玲珑却不为所动,她一边打量着李世异的每个表情动作,一边淡声说道:“但我听说,李将军正是这悖君乱国,刀兵祸起之源啊……”
李世异身体微僵,随即咬着牙,声音里竟带着委屈,“此乃姚崇言,薛逢喜欲加之罪,妖言惑众之词,实不足为信。”
“姚崇言?薛逢喜?”舒绿乔不解的望向两人。公孙繇适时解释道:“这二位正是虎贲、锐骑两营的统兵将领。姚崇言乃奸相陆承的外甥,薛逢喜乃兵部侍郎薛休议的侄子,都是狼狈为奸之徒!”
李世异叹道:“陆承和薛老贼早欲欺君擅权,把持朝政,独断专行。因我禁军从来只遵从陛下号令,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因而这两个贼将素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玲珑还是不信,“但我看将军指使禁军在城中抢掠民粮,欺男霸女,这难道也是欲加之罪?”
李世异闻言,更露出无辜的表情,“冤枉啊。姚崇言和薛逢喜暗中多派人入城做奸细,李某无奈,只能以到百姓家中借粮为引搜拿探哨,这也是百般无奈之举。若我堂而皇之的出兵去擒拿奸细,岂非更让民心惶惶,人人自危吗?”
玲珑勾唇冷笑,“足下要搜拿的,恐怕不只是奸细吧?”
李世异怔住,眼里总算透出愕然来。思量犹疑半晌,这才悠悠叹道:“人言玲珑七窍,百巧千机,看来果不虚传哪。事到如今,实不相瞒,我派人搜拿内奸是假,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找到那位……”说到“那位”时,他恭敬的以手指天。
玲珑和月姬相视,果然不出她所料。雁妃晚问道:“那位难道不在禁宫里?”
李世异摇头叹息,“陛下如今究竟身在何处,就连我也不清楚。”
玲珑问:“那日秋狩,到底发生什么事?”
李世异道:“那日秋狩……那日,天子秋狩,百官随驾,禁军卫护。我早已让军士提前清理过猎场,但没想到……唉!那日,皇上兴起,一马当先,将皇子百官都甩在身后。没想到,猎场之中,突然掀起一阵妖风,登时黄沙四起,引得人惊马鸣,滚滚黄沙居然将陛下的御马也卷进去!”
“黄沙……猎场之内怎么会有风沙呢?”
李世异道:“我也不知道,这或许是就是你们江湖上常说的‘奇门遁甲’之术吧?”
玲珑没再说话,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起有能力做到这种事的人。
李世异继续说道:“当时禁军搜寻三天三夜,始终没找到陛下的踪影。正当心急如焚时,一个遍体鳞伤的宫人忽然来报,说一伙贼人正在攻打禁宫。我闻讯率军赶回,等我赶到宫门外时……”
李世异捶桌怒目,两眼都泛着泪花,“唉……等我赶到皇宫外时,皇宫外围已尸横遍地,血流盈街!这些灭绝人性的畜生,我恨不能将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玲珑道:“殓所焚烧的那些尸体,原来是被贼人所杀?”
李世异颔首,“我唯恐尸毒引发瘟疫,祸及京城,只能命令军士焚毁尸体。”
“原来是这样……”
李世异表情充满痛苦,“也是在焚尸的时候,我这才发现,这里不仅有宫人的尸首,甚至、甚至还有诸多妃嫔和皇家的凤子龙孙!唉……那情形,李某至今想起还是不寒而栗……”
他的表情又变得愧悔难当,“李某护驾不力,竟致京师发生如此惨剧,按律万死难赎其罪!”
玲珑只能随意安慰安慰他,“将军不必过责,此情事发突然,定是贼人蓄谋已久。现在最要紧的,是夺回禁宫,救出天子。”
李世异强行振作,续道:“禁宫为贼人所据,某不得已,只能派兵将皇宫团团围住,再缓图后计。”
玲珑问出那个最关键的问题,“占据皇宫的究竟是什么人?”
李世异道:“我们的人和贼人曾短兵相接过,据前锋来报,对方作西域人打扮,腰配双刀,极有可能是西域真理教的人。”
“什么?真理教?”玲珑和月姬险些霍然站起,这个答案显然大大出乎她们的意料,“真理教远在西域,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李世异道:“某已经对那员叛将严加拷问过,据他所说,他是奉右相陆承的指示,偷偷将西域人放进城中的……”
“那奸相如今何在?”月姬面有愠色。
李世异叹:“等我要捉他时,早已逃之夭夭。”然后,他看向两人,言语恳切道:“姚崇言是陆承的心腹,你们说,我怎么能放这样的人进京?”
雁妃晚没说话,按李世异说,他还真是忧国忧民的忠臣良将,而城外的完全就是逆贼乱党!
玲珑问:“宫中贼寇共有多少人?”
李世异回道:“要说贼寇人数倒也未必很多,但身手十分了得,甚至还有人擅使西域妖法,能呼风唤雨,飞沙卷石,禁军都不能近身!”
玲珑怀疑,“以你们三万禁军,居然攻不进皇宫?”
李世异惭愧道:“为首贼人擅使妖法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们手中还扣押着许多皇子王孙,甚至就连那位……都可能在他们手中。贼人以此为质,禁军投鼠忌器,这才处处受制于人!”
雁妃晚这回听懂了他的意思,“所以,你找我来……”
李世异站起来,走向雁妃晚。舒绿乔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满眼戒惧之色。
李世异忽而拱手而拜,诚恳道:“江山社稷,全在君一念之间。李世异斗胆有此不情之请,乞请玲珑姑娘施以援手,挽狂澜于既倒,救京师于水火!”
说着,恳切下拜,满眼真挚祈求。公孙繇见此,口中叹息,也走到李世异身边,长身敬拜。
“李兄与我是莫逆之交,他之所请也就是在下所请。望姑娘援手相助!”
月姬紧张的看向玲珑,生怕她答应。雁妃晚眼神冷淡的看着面前二人,没有轻易允肯。
“以我微薄之力,便要强闯禁宫这龙潭虎穴,李将军和公孙前辈未免太看得起我。”
谁知李世异却坚持道:“此时此地,能当此重任者,非玲珑莫属。”
公孙繇附和,“玲珑之能,天下皆知,能做成这件事的人,舍你其谁?”
“不行!你不能去!”
舒绿乔再坐不住,她站起来将雁妃晚挡在身后,“说的好听,不就是想让晚儿替你们去赴汤蹈火,出生入死吗?我呸!枉你们高官厚禄,权高位重的,都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偏看中晚儿好心,骗她给你们当刀使?”
说着,当即牵起雁妃晚的手,“别管他们,我们走!”
“雁姑娘!”李世异和公孙繇都惊忙叫出声来,雁妃晚稍有犹疑,脚步微顿。李世异和公孙繇相视一眼,也没太多犹豫,冲着雁妃晚便扑通跪倒在地。
他们这番举动,倒是大大出乎月姬意料。他们一位是天子信臣,堂堂三万禁军的大统领,一位是御刀府主,武林名宿,此时竟都不顾尊严权位,甘心向雁妃晚下跪?
但听公孙繇拱手恳切道:“将军之位不足贵,绝刀之名不足惜。今日我和李兄真心实意向你求恳,望你看在京师十万百姓的份上,屈尊援手!”
李世异也道:“繇兄与我此实乃肺腑之言也。某能看出来,玲珑虽是女流,却为巾帼。淡泊名利表外,实有建功立业之心。他日你若真能救出陛下,那便是立青史之业,建不世之功,更是救大齐于水火之中。某定替姑娘向陛下请赏,到时就是让你效秦照颜之事,许你统兵挂帅之权料也无妨啊。”
雁妃晚神色微动,却还是没有立即答应。李世异见她动容,试探着道:“姑娘若是不想行武功之事,某还能请陛下封赏万户侯,就是县主、郡主也不过一言之事,甚至封个公主也不无可能。”
玲珑眼神骤然放光,“此言当真?”
“您说的是?”李世异有些没反应过来。
雁妃晚但笑不语。李世异就明白过来,她指的是“统兵挂帅”,“封赏荣号”之事。他登时大出意外,等回过味儿来,又不免觉得深失所望。
“江山社稷”,“百姓苍生”到底是虚无缥缈的,到头来还是名利权位最动人心。转念又想,她若真有所求,到正合他意。有名利权位为饵,倒也不怕她不用心尽力办事。
“某虽一员小将,然也深得陛下信重,你此番若真能建此奇功,何愁封侯赏禄之事?”
左右他不过先随口答应着,等到她真救出皇帝,再议不迟。就是真的封她个公主郡主,料也无妨。反正大齐和亲外嫁时,封的公主也不计其数,不过都是些徒有虚名的政治工具而已。
雁妃晚这回没多考虑,直接答复:“好,这件事我答应。”
“晚儿,你……”舒绿乔急得咬牙跺脚,雁妃晚不为所动。
李世异和公孙繇大喜过望,连连拜谢,“姑娘但有任何吩咐,尽管差遣,某定尽心竭力做到。”
“好,凭我二人势单力薄,确实需要府主和将军相助。”
“定当竭尽全力,二位但有吩咐,我等无有不应。”
公孙繇便立时招来人,准备安排雁妃晚和舒绿乔先行去歇息,等到部署妥当,再来请她们出手。
临出门时,雁妃晚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发问道:“啊,我忽然想起有件事情想请教府主,还请府主恕晚辈冒昧。”
公孙繇这时脸上还带着笑,“姑娘但说无妨。某知无不言。”
雁妃晚眼睛倏然透亮,像是能透过他的表相审视他的灵魂。
“追魂公孙繁战死禁关,关于这件事,府主是怎么想的?”
公孙繇的笑陡然僵住,脸色数度变换,时而愤怒,时而惋惜,时而悲恸,一时居然不知要作出什么表情来。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公孙繇表现出愤怒,但这愤怒又似乎有些底气不足,“你难道这是在羞辱我吗?”
“不敢。”雁妃晚没错过他所有的表情变化。“请府主实言赐教。”
公孙繇稍定心神,两眼也开始通红,语气里都是哀戚悲恸,“我儿义贞节烈,尽忠报国,绝不会作出有辱门楣,欺君叛国之事!青寮纪氏无凭无据,竟诬指我儿里应外合,意图谋反!简直是岂有此理!公孙繇绝难与他纪氏善罢甘休!”
忽而话锋一转,又道:“可惜而今国难当头,某无暇脱身,否则定要远赴北境,替我孩儿讨回公道!”
公孙繇双拳攥紧,险些泣不成声。堂堂御刀府主,居然当场泣涕横流。
玲珑见此,也只能安慰道:“府主节哀顺变。我相信公孙姐姐她的在天之灵也能谅解府主的做法。我更相信,有朝一日,她定能沉冤昭雪。”
公孙繇眼中含泪,大为感动,“你,你相信繁儿?”
雁妃晚郑重点头,“我和她虽未义结金兰,但情投意合,胜似姐妹。”
公孙繇感动道:“好,甚好。我儿有你这样的好朋友,也不枉此生。”
舒绿乔抱胸而立,早已等得不耐烦。等到走出门时,眼里身上都像是点着火,对雁妃晚的表现似乎仍然很是不满。
玲珑只能先向二人拱手告退,这才无奈的追出去。
目视她们远去,公孙繇脸上的悲伤沉痛也渐渐消散,无视公孙锦等人,关上房门。
李世异那张正气凛然的面容也随即垮塌。似乎对雁妃晚的表现不怎么满意。
“都说玲珑聪颖绝智,侠义卓著。依我看啊,也不过如此。哼,真是徒有虚名!你看到她那副样子了吗?什么‘苍生百姓’她根本无动于衷,一提什么荣华富贵呢?她便恨不能立时赴汤蹈火!”
公孙繇虽也心生怀疑,但还是来安慰李世异道:“李兄不必动怒,也请稍安勿躁。她要名利权位,倒也是一件好事。玲珑若真无欲无求,我还真怕她半路撂挑子不干,她既然有所谋求,就必会尽心尽力去办。”
李世异还是不信,“我看她徒有虚名,未必真能办成这件大事。”
公孙繇叹道:“事到如今,也只能放手一试。此时此地,唯玲珑能帮我们做成这件事。”
李世异总算释怀,非但如此,他心中还有个不无阴暗的想法,“禁宫里面那个妖女厉害,这个玲珑也不是好惹的主儿,最好她们两败俱伤,咱们坐收渔利……”
“唉……”公孙繇抬手止住他的话,义正言辞道:“现在我们是合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还远远没到考虑翻脸的时候……”
舒绿乔一路生着闷气,脸色难看,似乎对雁妃晚的自作主张感到难以理解。
公孙府的侍女还在前面带路,身后是云里雾里的菖蒲,雁妃晚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哄她,只能面露无奈的跟在她后面。
等到侍女将她们带到客房,舒绿乔和雁妃晚把门一关,菖蒲留在门外,二人当即便换一副面孔。
月姬也不再跟她耍脾气,坐在桌前就问,“怎么样?这两个人值得信任吗?”
雁妃晚在她面前坐定,表情意味深长,“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从来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想起当初自己自以为高明的邂逅,月姬感到一阵脸热,不由自嘲道,“也是,就连当初的我都没办法骗过你的眼睛,更别说是他们……”
玲珑笑,“看来,你是怪我当初没有相信你?”
“当然不会。”月姬伸长手臂缠上玲珑的玉颈,“我就喜欢你足够聪明……”舒绿乔在她耳边吐气如兰,成功的看到她雪嫩的耳尖悄悄染红,“那么现在……聪明的你不该告诉我,那两个人究竟想做什么吗?”
“不知道。”雁妃晚的回答也很干脆。
“不知道?”舒绿乔显然不信,“这世上也会有你看不透的人心吗?”
玲珑轻摇螓首,“就算是我,也没长着天眼。更不可能仅凭只言片语和这么短暂的接触就能洞悉他们的目的。我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吗?”月姬的漂亮眼睛危险的眯起来。这句话要是让敖延钦和元无真听到,怕是要气得七窍生烟哩。“我看你一点儿也不像个普通人……”
“那我是什么?”玲珑好奇的问。
舒绿乔忽然坐到她的大腿上,斜着身,食指从她雪腻的玉颈划过,开始向她的心口划去。那手指划过的地方都是酥酥麻麻的,又仿佛有火焰烧火,让她心脏蠢动,热血如烧般的难受。
这女人,总不至于想在这里玩火吧?在这御刀府的客房里?
感受到女人的轻颤和耳边加重的呼吸,月姬不无得意,“我还以为,你是个没心没肺,无情无欲的人呢……”
玲珑压着火,在她耳边沉声道:“你再胡闹,就会见到我的心,我的肺,还有一个有情有欲的我……”
她的眼睛像是灼灼燃烧着什么,又像是蒙着一层滚烫的薄雾,随时要将人灼伤。察觉到危险的气氛,月姬立时就抽身离开,“好吧。我不逗你了。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雁妃晚眸底的灼火褪去,她道:“我想到禁宫里去。”
“什么?”月姬惊讶,还有些不太乐意,“就这么简单遂他们所愿?”
玲珑道:“现在一切的谜团都指向那座皇宫,想要弄清楚真相,看透全局全貌,光是在这里是远远不够的。”
“说的容易,那你打算怎么进去呢?或者说,”月姬迟疑,“进去也容易,你要怎么不被发现呢?”
雁妃晚略微思量,随即笑问:“月儿你,是不是会说西域人的语言?”
舒绿乔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好像没跟你说过这件事吧?”
玲珑也没卖关子,“九幽秘海接壤呼布拉桑,跟西域人的佛国羌达延罗更是仅有一山之隔。而且……”
雁妃晚笑意更深,“我曾经在龙图山庄,看到过你和那些真理教的人交流。”
“原来是这样……”月姬喃喃道,“那你是想?”
雁妃晚意味深长的微笑,“呵,那当然是浑水摸鱼,鱼目混珠啦。”
月姬略微思考,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真是好计策,看来这次你得仰仗我咯?”
“当然,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真的?”
“真的。”
将潜入皇宫的细节和步骤大概过一遍,玲珑和月姬都觉得事情宜早不宜迟,准备去见李世异和公孙繇。
出门后,看到菖蒲就候在门外寸步不离,雁妃晚忽然想到什么,便低声对她说道:“菖蒲,有件事需要你替我去办。”
菖蒲拱手,“请上位吩咐。”
“你去帮我查一个人,不需要查他的底细,我只需要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谁?”
“当朝尚书右丞,郑堂融。”
“是。”菖蒲领命,就要出去。雁妃晚还特意交代,“别让御刀府的人知道你在做什么。”
“明白。”
菖蒲一走,月姬还在嘀咕,“郑堂融?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按理说,她少来京城,对京城里这些达官显贵应该没什么印象才是。
“晚儿,你查他做什么?难道你觉得这人有什么可疑之处?”
“没什么。”雁妃晚神情淡然从容,“只是想印证印证我心里的某个想法。”
当玲珑向李世异和公孙繇提出这“浑水摸鱼”的计策时,二人皆大喜过望,深以为然。
李世异和公孙繇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但一来拥有大量人才的鸿胪寺如今死伤惨重,生还者寥寥,想要找到一个通晓西域语言的人本来就不容易。二来,即使能找到这样的人,未经训练就想要瞒过西域凶徒们的眼睛显然极其困难。
事实上,他们早就试图派遣鸿胪寺的侍者假扮西域人混进皇宫之中,但往往等到第二日,他们就能找到被扔出宫墙的,探哨的尸体。
有的,甚至都活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
次日的夜晚,一切按照计划行事。玲珑和月姬提前换好西域女郎的服饰,潜伏在宫门外,准备见机而动。
她们身穿红黄间色裙,外搭碧萝色的窄袖短襦,腰间系着缂丝带,赤着雪白的玉足。
她们额前配着黄金璎珞,薄纱遮掩面容,手腕和脚踝处佩戴银链和金镯,完完全全就是多情的西域曼妙女郎的模样。
她们本就风姿绰约,摇曳生花,美的不可方物,如今穿起这西域风情的服饰,更显妖娆和美艳。就连见多识广的李世异和公孙繇看到,也难免有片刻的怔愣失神。
舒绿乔嫌弃的抖抖身上这过分挑动**的裙裳,心里是十个百个的不情愿。好在服饰听说都是从附近的鸿胪寺取的,如果是直接从死人身上扒的,她是万万不会穿的。
玲珑让菖蒲留在外面。菖蒲当然不愿意,但她也知道,先不说上位,就是舒姑娘的武功都要远远在她之上。
她们这次去的是不知敌人底细和数目的龙潭虎穴,到时真要打起来,她们二人全身而退的成功率要远远高过带上她。
趁着夜色,玲珑和月姬潜伏到宫门外。仰头看时,确实能看到身穿长袍,戴着头巾,裹住脸庞的西域人正手执弯刀在内城城楼处巡视警戒。
当中偶尔也能看到如她们这般装扮的西域女郎,她们身段妖娆,腰间配着两把弯刀,就像是带刺的玫瑰,美艳但危险。
突然,一声号响,粗犷混重的号声撕裂这座黑夜都城的平静。李世异早已准备好的禁军部队浩浩荡荡,嘶喊咆哮着向宫门发动冲锋。
像是对这种情况早已习以为常,宫门城楼处的西域武士不慌不乱,嘴里叽里呱啦的叫嚷着指挥众人抵御禁军的冲击。
舒绿乔在城楼的宫墙底下听到那些人在叽叽喳喳的叫喊,脸色变了变,接着她对玲珑道:“确实说的是西域人的语言……”顿了顿,她尴尬道:“而且,骂的很脏……”
雁妃晚神色微僵,随即道:“没事,骂的又不是我们。”
小股禁军部队就像例行公事那样对皇宫发动冲锋,西域人也见怪不怪的随便敷衍应付。趁着两军交锋之际,玲珑和月姬趁机混入西域人的部队之中。
就这么打打杀杀一阵,双方各有损伤,禁军照例鸣金收兵,带着数十名伤亡的同袍撤出宫门外,西域人看着齐人大败而逃,登时欢呼叫嚣起来,随即凯旋而归,撤回宫内。
玲珑和月姬就趁这时候混进西域人的队伍里跟着她们顺利进入皇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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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第二十五回 刀光朔朔 迷影重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