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剑衣录之风雨江湖 第214章 第十三回 中都惊变 神州陆沉（中）

傅青薄的遗体在当夜焚化，就在这所寂寂无名的寺庙，过往的英名，雁妃晚的怨和执念都随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化为灰烬。

是夜平安无事，虽然能偶尔看到九幽秘海派出来搜寻她们的追兵，但是却没看到什么厉害的角色，更别说暗尊和那位忘剑先生。

似乎，比起追杀玲珑这种随时会反噬，还极其致命的毒蛇，追击其他人还要更划算些。

或者，他们还有别的目的。

玲珑和月姬她们带着傅青薄的骨灰，次日离开羌达延罗，三日后穿越哈拉布坦，到达大齐的西北边境，继续朝中京的方向进发。

雁妃晚的目的是把傅青薄的骨灰带回江南的岁晚峰，那是她母亲跳崖自尽的地方。燕宁跳落悬崖，十余年光阴过去，等到雁妃晚到峰底寻找亡母遗骸时，早已尸骨无存。

玲珑一行从见龙道上中京，一路却发现某个异常的现象。

越是临近中京，百姓拖家带口往京城或是东南方向迁移的现象就越频繁。这些赶路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或是赶着驴车和牛车，或是徒步，都在向大齐京师迁移。

这里面不但有贫苦百姓，还有富绅地主，俱都是一副慌慌张张，面黄骨瘦的逃难模样。

当今虽称盛世，大齐百姓却仍多困苦，西北虽然匪患猖獗，但也极少会出现这种百姓大规模迁徙逃荒的现象。

直到海棠和醉蝶她们拦住赶路的老乡，拿出半袋干粮，才从他们的嘴里得到一个令人恐慌的答案。

西域的喀斯王国、纳丘国和拙陆五部悍然对西北边境发动进攻，三国从金沙城攻入，五日来连破三城，已经将西北卷入战火之中。

他们是从黄秋城逃难过来的，听说就连驻防重地的铜州、越凉和康宁都在遭受西域诸国的联合攻击，西北形势岌岌可危。

“难怪元无真会让我们走，”千日红咬牙切齿，狠狠攥紧拳头，“他在暗中谋划的就是这个吗？”

玲珑没有说话，月姬同样满面愁容。

“上位，要我们回西北看看吗？”千日红请示。玲珑依然没有说话，她看向月姬，月姬也回望着她，二人心意相通，心领神会。

玲珑道:“比起西北，我很担忧京城的情况。”

“京城？”

玲珑颔首，“西北侵边犯境，反复有之。只待大齐兵饷一到，西域兵退如潮。”

她既然想要潜入九幽的秘海，当然就已做过充分的调查。秘海地处西北绝地，还能联络东海南疆和北贺各国各部，西域和九幽毗邻而居，她不相信暗尊会跟西域诸国没有勾结。

事实上，早在她到西北之前，心中甚至都设想过参与西北战事的准备。

“喀斯、纳丘和拙陆五部都是西北边陲小国，倚仗兵贵神速，夺取数座城池还是有可能的。但是以他们的国力根本顶不住大齐的反攻，所以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月姬想到什么，说道:“除非，他们已经清楚，中京现在根本无暇调兵运粮。一旦西北的后援不济，西域诸国的攻势才能势不可挡。”

舒绿乔已经想起，那时她在中京，藻翘前来跟她接触，还告诉她至上的计划准备提前，虽然她知道元无真的计划就是在京城制造混乱，让四方异国，他们的盟友乘机举兵犯境。

现在看来，西北已经发生异动，如果真如藻翘说的那样，恐怕在西北诸国犯边之前，中京就已然自顾不暇了吧？

西北的战火让众人心中都蒙上阴霾，过两日后，附近的暗流密报传来一个更令她们震惊和惶恐的消息。

中京方面传来消息，暗中潜入京城的西域魔教教徒在九月十三日，也就是七天前，突然向皇帝的禁宫发动袭击。皇城羽林军大统领李世异正在调动禁军平乱，并且将赶来勤王的北山御乾营和南城龙庭卫挡在上元城外。

现在，三方对峙，情况未明。但听说各地的藩王宗室以擎天保驾为名，准备向京城进兵。

“不可能。”玲珑当场否道，“能攻进皇宫的教徒最少也要有上千人，这个数量的敌人是怎么悄无声息混进京城的？”

海棠回道:“您说的没错。所以，有不少人都怀疑是禁军统领李世异勾结西域魔教，妄图宫变。”

玲珑还是觉得不对，“但是这样，宫防空虚，李世异应该早就成功了才是，怎么会跟勤王的军队据城对峙？难道，这里面还另有隐情？”

海棠摇头，“这点我们暂时还没有得到具体的情报。”

雁妃晚略微思量，目光看向远方，语重心长道:“京城的变故绝没有这么简单。西北既然趁乱而起，我想其他三方也绝不会坐失良机。”

月姬惊道:“你是说……”

玲珑冷笑，“这就是暗尊的计划。中京巨变，然后，四方并起，最后兵连祸结，天下大乱！”

“什么？”众人闻言，心中骇然惶惶。

玲珑预料的没错，不需两日，暗流和琼楼的情报在千日红手中汇总，带来的却是一个个让人心惊胆骇的消息。

北部的尤拉与吉古泰及孟图拉三部大举攻入禁关，三天之内连破北境十四城，秦老元帅统领的玄军连连败退，北贺兵锋已经逼近术州。

还有，潜龙帮的韩玄已经冲出九龙湖，与东南海外的倭寇遥相呼应，内外夹击，正在进攻虎台的徐敬帘军。

以及，南疆九族九部在京城宫变的当晚，强渡界河，正在向苍山方向席卷过来，苍山剑派已经发出英雄令，向西南各派求援。

最后，邪道十三门在内的各门各派听从暗尊的号令，对正道十二宗在内的各派势力发动疯狂的进攻，诸门各派，死伤惨重。各地叛军，义军四起，打着“东天死，新天立”的名号，大举义旗，攻占各州诸县，官匪混战，百姓逃迁，流离失所之状不胜枚举。

在内，正邪交锋，势如水火。于外，异邦兵起，八方祸结，短短十日，边境水深火热，江湖风云变幻，各地烽烟四起，朝廷局势未明，武林天雷地火，大有妖邪出世，群魔乱舞之象！

乱起来，整个武林，整个大齐都在乱起来。就像是一团胶着的混沌，忽然就变成一锅沸腾的热汤，生民在其中煎煮，惨不可言。

众人闻听此讯，俱都心情沉重，就连玲珑雁妃晚也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想到她迄今以来的努力，还是没能阻止正邪大战，四方兵劫，月姬心疼的安慰她。“没关系，你已经尽过最大的努力。当今皇帝昏聩，奸贼当道，东方家该有此祸……”

雁妃晚却没有她想象中的心情低落，她眼睛清亮，唇边漾起一抹浅笑，道，“不，我没有觉得难过。”

“什么？”众人不解。

玲珑看着她们，视线遥向东方，“我是在想，中京剧变，神州陆沉，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你指的，是什么？”月姬语声颤颤。

玲珑满眼期待，道:“时机已到，小师妹她们，就要回来了……”

沧海云都，摩呼罗迦殿。

天魔妃顾商陆的腿疾非比寻常。她十四岁断腿，至今正好十四年。在她的筋脉骨骼还在生长的时候小腿骨被打碎，不说还能不能行走，她的小腿骨甚至已经停止发育，失去知觉。

更甚者，她的小腿已经开始发生畸变，扭曲萎缩。比起普通女人腿脚的尺寸，她腿脚的尺寸要小五分之一。

沉疴难治，旧疾无医。饶是以姬妙手的高绝医术，对这对腿脚也是束手无策。就算顾商陆后来研修医蛊之术，也始终没办法让她的腿脚找回知觉。

这就是她对风剑心说要帮她治疗腿脚这件事并未表现出太多高昂兴奋的心情的原因。她已经拥有过太多次希望，也得到过太多绝望。

风剑心在查验过顾商陆的伤势现状后，当时也感到心情沉重。顾姐姐的腿疾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究其原因，定是顾商陆当初宁死不愿救治腿伤，耽误接筋续骨的最佳时机，以致即使后来积极医治，也是为时已晚，无力回天。

想要做到将早已定形的筋骨重新修正，则需要易筋炼骨，造化重身。照常理说，想要做到这点没有天大的机缘是绝无可能的。除非能如风剑心这般，内有神玉护持，外有绝顶高手相助，除此以外还需一门易筋洗髓，脱胎换骨的神术……三种极其苛刻的条件，缺一不可！

而恰好，天衣就有这样的条件。

神玉归藏虽不能外借，但风剑心却能御用水玉神异，护持顾商陆的躯体。至于绝顶强者……她已至超凡入圣境，别的不说，论内力真气之雄厚，至少也能当两位绝顶窥真级别的高手用。

说到最后缺的那门易筋洗髓之法，则更是机缘巧合，天意使然。

《太阴炼形术》……当初季涯深和上官逢就曾以此法为她回骸起死，重塑肉身。她早已将此术铭记在心，不想今日居然有此大用！

风剑心将《太阴炼形术》行经运气的心法口诀全数传给顾商陆。等她领会贯通之后，再选择摩呼罗迦殿的后山作为顾商陆的治腿疗伤之地。

摩呼罗迦殿的后山中有一口冷泉，作为疗伤的场所再好不过。盛南星已经提前封所住整座后山，萧千花就等在院外，以备不时之需。纪雪笙练武的天赋极高，根骨有“圣心莲”加持更是绝佳，她近来修炼魔刀，进境极快，非师父召唤，她是不会离开玄霄宫禁地的。

冷泉正冒着丝丝白气。风剑心正想将顾商陆从轮椅上抱起来，顾商陆向着她微笑摇头，随即一拍扶手，整个人已凌空跃入水中。

早知疗伤之事，顾商陆今日穿着的就是宽松的长袍。她跃入水中，先适应会水温，再宽衣解带，将湿漉漉的长袍扔出冷泉，落在石头处。

泉水清凉，弥漫雾气，将她的身体都掩藏在水底雾中。

顾商陆坐在水中，背向天衣，风剑心盘坐岸边石上，隔空对着顾商陆的后心缓缓抬起她的右掌。顾商陆感觉到一股温和却雄沛的内力从她的后心涌入，遂立刻默念运功心法，引导这股内力裹护住自己的心脉。

风剑心的内力宛如浩瀚沧海，源源不竭，取之不尽，但却是温和无害的，在她没有主观意愿时，不会对人体产生任何攻击性。当然，若是受功者不牵引这股内力流向奇经八脉，就凭这股磅礴的内力不断积蓄，就足以撑破人的心脉。

人体的气血运行需要经脉流通，其中奇经有八脉，正经十二脉。顾商陆小腿伤残，经脉因此受损，即使后面改变修炼的经脉运行路径，勉强达到出神入化境，但也止步于此，再难寸进！

风剑心要做的就是通过她输送的内力，辅助冲破她断绝阻塞的经脉，引导她内力运行的路径重回正轨。

说到底，外力就是外力，真正决定她能否成功的因素还是她自身的决心和努力。

顾商陆只觉那股内力温顺，却蕴含着无比强大的力量。她凝神静气，默运心法，引导那股内力在她体内循环三个周天。等经脉经过真气的锻炼足够强韧之后，她开始引导内力向小腿扩张。

小腿伤残之后，顾商陆的经脉运行也随即发生变化，内力再也不通过小腿及脚腕等部位，将小腿以下视为异物，而小腿以上则认为是完整的躯体。

这也就意味着，现在要重新接筋续骨，造血育肉就如同普通人凭空生出三头六臂般，极其困难，也异常痛苦。

当顾商陆的内力将风剑心的真气引导至小腿处时，她立时感觉到断骨的裂隙如同针刺锯割般的疼痛，早已萎缩的肌肉也如万千蠕虫在蠕动爬行般奇痒无比。

饶是意志坚韧如顾商陆，受到这种程度的痛苦和折磨，也忍不住闷哼出声来，她倏地睁开眼睛，意识摇曳恍惚，差点让真气走岔。

“顾姐姐，持心守正，神清不疑。”天衣道。

顾商陆沉心静气，保持清宁。然后，引导真气分离断骨。她的残疾已有十四年的时间，想要接筋续骨就必须要断骨重生。

将已经接续的骨头重新打断，这过程无异剜心割肉，是极其残酷，也极其痛苦的。

但再大的痛苦也不及她对拥有一副健全的身体的渴望。天知道在她接收到断腿处的异样感觉时，身体有多么痛苦，心中就有多么激动。

没有人不渴望一副健全的身体，尤其是如顾商陆这种心气极高，地位尊崇的女人。

如果能让她再站起来，即使要她承受凌迟之苦她也甘之如饴。

重新绞碎筋脉，分离断骨的痛苦非常人所能承受，但顾商陆还是硬生生的咬牙强撑着。她的牙齿已经咬出血来，身体在不住颤抖，肌肤也因为真气沸腾而赤红如血，周遭的水雾也不知是冷泉的寒气还是沸腾的白雾。

即使她早有心理准备，断骨重续，血肉再生的痛苦还是远远超出她的意料。

“啊——”

凄厉的惨叫惊动院外的盛南星和萧千花，两人大惊，急忙冲向冷泉这边。

“别过来！”风剑心厉声喝住，她道，“乱世需用重典，沉疴当服猛药。生血育肉，接筋续骨此为逆天之行，哪里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事情？”

盛南星和萧千花闻言，果然站住。风剑心平时温静宁和，似乎从来没有发怒的时候，但此时肃正严词起来，竟也让人心惊胆战，让人想起这名温和清雅的少女，竟是执掌沧海十万生民，高居众天之上的圣主！

“还不退出去？我自会竭力保她周全。”

盛南星听令，恭恭敬敬的退出院外。萧千花远远的看师父两眼，也乖乖的退出去。

顾商陆重修经脉，接筋续骨的过程极其漫长也极其痛苦。好在最痛苦的过程发生在重新分离坏骨的时刻，等到断骨分离再接续，虽然生血育肉，筋脉重合的过程会伴随万千蠕虫附体般的痛痒感，但也并非无法承受。

就这样，外有风剑心的水玉神异和超绝真气保驾护航，内有顾商陆本身的强大意志和雄沛内力加持，后续修复筋脉，接续骨骼的过程都进行的相当顺利。

当然，进展顺利的原因还是因为顾商陆仅用接筋续骨，还不需要易筋洗髓，虽也需要生血育肉，但还不需要重塑肉身，再有风剑心这种当世唯一的超凡入圣境强者的真气护持，因此不过短短三日时间，顾商陆就已经基本完成断腿重续的过程。

三日后，顾商陆最后将风剑心传过来的真气收纳为用，再运行一个大周天，等到两边小腿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疼痛和知觉，饶是清冷阴郁，寒如霜雪的顾商陆都不禁心中滚热，露出笑意。

但她此时小腿虽已接筋续骨，再生知觉，却还无法立即行走，想要后续恢复顺利，还需以木板固定，药草相辅。

风剑心固然武功冠绝当世，内力更是生生不息，源源不绝，但连日来传输内力真气，丹田气海虽未枯竭，意识精神却已生疲惫。

“需要我帮忙吗？”风剑心问。

顾商陆知道她问的是需不需要把她从水里抱出来的事情。承她医治腿疾已是恩典，哪里还敢劳烦她做这种事情？但她现在又确实不方便也不能自己上岸穿衣……

“不敢劳烦主上，请您把南星叫进来吧？”

“好。”风剑心应是，把盛南星叫进来，却没叫萧千花。

盛南星表现的又激动又欢喜，走过来先看顾商陆的表情，见她神情平静的对着她颔首，盛南星更是大喜过望。

她先将顾商陆的衣裳垫在轮椅上，再恭恭敬敬的入水将顾商陆从冷泉里抱出来，眼睛回避暧昧的部位，将她抱到轮椅后，就背过身去。

顾商陆开始穿衣。说实话，她现在穿衣不过是大略遮掩住身体，好让自己在主上面前不致太过失礼。

待她抬眸时，却撞见风剑心温和的眼睛，此时那对眼眸里却浮动着疑惑，看她的表情也仿佛欲言又止。

顾商陆心生疑惑，但此时此地都不是正经说话的去处，她只能先向主上告退，再让盛南星把她推回去更衣。

等到她整整齐齐的穿好衣裳后，再由盛南星把她推出来，这时她的两边小腿已经用夹板固定住，至于恢复的情况就要交给时间。

摩呼罗迦部的孩童从小以药浴锻炼筋骨，多的是强筋健骨的秘法，再者她体内还温存着天衣传输给她的真气，这真气中还蕴含着水玉归藏的神异，恢复伤势的速度要远远超过常人。

风剑心已经帮顾商陆断骨重续，后续的恢复问题到底要交给姬妙手这种专业医师，但等到顾商陆和盛南星都隆重谢过她的帮助之后，临告别时，她又表现出犹疑踌躇的模样，这让顾商陆也疑惑起来。

“主上，您还有什么事吗？”

“啊，没什么的……”风剑心略显尴尬的笑笑，犹豫再三，还是道:“只是，顾姐姐，你左肩后的印记……”

早在她给顾商陆疗伤时，就发现在她的左肩背处有块殷红的印记。脑海中一闪而过，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种印记般。但当时以治疗顾商陆的腿疾为重，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不过，先前顾商陆从水中被捞出来时，她再次看到那种印记，也不由勾起心中疑惑，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顾商陆和盛南星听她问起这印记，以为她是好奇心重，神情微滞，脸色也凝重起来。

顾商陆勉强牵出一抹苦笑，“主上怎么想起来要问这个？”

风剑心欲言又止，还是决定说出实话，她道:“没什么，只是，只是我觉得这个印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谁知她这话音刚落，气氛有瞬间的凝滞，随即顾商陆忽然捉住她的手腕，满脸激动道:“你说什么？你说你见过这个印记？”

她脸上仿佛常年不散的阴郁和冷硬忽都烟消云散，那种激动惊喜和难以置信的神情就是在得知自己腿脚还能治愈时都未曾有过。

就连南星也满眼激动，“圣主，你、你说你见过这个印记，是真的吗？”

感受到顾商陆抓着她的手都在颤抖，风剑心看着这对大失仪态的主仆，还是微微颔首，“嗯。”

“在哪里？她在哪里？请您告诉我！”

顾商陆情绪异常激动，眼里还带着祈求，风剑心相信，即使是金山银山，或是尊主的权位也无法让她如此失控，这样失常。

风剑心反问，“你很想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能告诉我吗？”

顾商陆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放开捉住风剑心的手，脸色却异常潮红，足见她的情绪依然激越。

半晌，顾商陆道:“她，她是我非常重要的人，甚至胜过我的命……”

“所以，请您务必要告诉我她的消息。”

若非她腿脚不便，风剑心怀疑她都想跪在自己面前。素来权高位重，心寒如雪的天魔妃居然会自弃身段，乞求别人，这让风剑心觉得难以置信，也总算理解这枚印记对她的意义。

此刻的顾商陆血液如沸，心跳如雷，就连牵动的小腿伤势隐隐作痛都没有察觉。她和盛南星满眼期待焦急的看着天衣，这让风剑心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迫。

“你等等，我想想……让我想想……”

奈何越是着急，记忆越是模糊。她虽有过目不忘之能，但也是在有心记忆的情况。

顾商陆无法，只能拉开后颈的衣领，让那枚印记显露在风剑心面前。

那是一枚殷红如血的印记，在雪白的肌肤上更是醒目。风剑心先称“失礼”，然后再仔细观察那枚印记。

印记虽然古朴，但却颇具灵韵，线条虽然简单，却能看出明显的龙形，看着不像是刺青，倒像是半块玉佩拓印上去的图案。

风剑心轻阖双眼，将这枚印记和记忆中的各种认识的人对应。忽然，她的脑海中闪过一抹艳丽的红色，如花如雾，似幻似梦。

她呢喃出声，“雾绡……”

“什么？”顾商陆没听清。

风剑心喃喃重复道:“雾绡，镜花雾绡姬……是她！”

她终于想起在什么时候见过这枚印记。是在她初出云湖，在巫山的红袖号船舱内。当时鲲祖黄求鲤对雾绡姬欲行不轨，撕破她的红衣时，当时匆匆一眼，她就见过这样的印记！

顾商陆恍惚出神，“你说的是，巫山镜花水月的，镜花，雾绡姬？”

天衣颔首，随即肯定道:“是她。我想起来了，我曾经见过类似这样的印记。不过……”

“不过什么？”顾商陆紧张道。

风剑心略微思量，道:“不过她的印记在右肩，而且图案也和顾姐姐你的有细微的不同……”

谁知顾商陆闻言，更是身躯颤颤，眼泪居然不住的簌簌而落，“是她，是她。真的是她……她还活着，她真的还活着……”

看到如此动情的她，风剑心不由怔住，有些不知所措。她想，顾姐姐素来冷静自持，这次骤听雾绡姐姐的消息竟会如此忘情失态，她们之间定有非同寻常的情谊。

顾商陆胸脯起伏，情绪激动，此刻她喜极而泣，不住落泪。仰望苍穹，便觉是天可怜见，让她们还有再见重逢之时，就连这副病体残躯也生出无穷力量和勃勃生机。

她将双手相叠，按住心口，仿佛如果不这么做，那颗疯狂咚咚直跳的心脏就要破胸而出。

她向着远方，望着苍穹，呢喃呼唤，“良姜，良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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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第十三回 中都惊变 神州陆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