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剑衣录之风雨江湖 第154章 第一百零二回 望舒之地 隐月之姬（下）

妖异妩媚的黑衣少女话音未落，雁妃晚雪名寒锋已到。

这三月时间，月主与玲珑朝夕相处，洛清依和风剑心更是对她全无防备，剑宗的精绝剑招她已能尽窥其妙，了若指掌。

见她的剑势先上而下，知她这是使出剑宗剑意中的“苍龙潜渊”，不由暗赞。

玲珑天赋极高，智慧超群，无愧是当今正道年轻一代的翘楚。

这式杀招力量雄劲，剑势凌厉，纵是月主武功远在玲珑之上，也不敢直撄其锋。黑衣少女若无其事的将宝盒向后抛去，仿佛全然不在乎她抛出的是足以令正邪两道梦寐以求，趋之若狂的武林至宝。

也不理会身后群豪丑态百出的争抢搏斗，月主看她剑来，左边玉臂翻抖，使出九幽暗尊的玄功秘法“血影封魔手”，一阵血雾缠绕住她的左臂，月主唇边含笑，脚步连动，左臂向前一探，迎向雁妃晚的雪名剑锋。

玲珑心中倏紧，却见那只血手在与雪名交锋的瞬间突然幻化出七八道血雾残影，宛若惊龙般弹开她的剑锋，瞬息，月主已在玲珑身前。

玲珑心惊，忽觉咽喉紧锢，双脚凌空，却已被月主单手掐住颈脖，提拎起来。

雁妃晚雪名翻转，削向那人手腕，谁知右肩陡痛，半边身体酥麻，雪名也随之脱手落地。

受制于人，绝无胜机，饶是雁妃晚，此时也只能紧咬贝齿，恨恨盯着那妖异邪魅的女人。那双灿烂绚丽宛若星辰的眼眸里，如今已经没有半点温存，只有令人战栗的悲恨。

月主不以为意，仍是漫不经心的模样，犹如捏住一件价值连城的、易碎的美玉，“我再问你，是选择死，还是降？”

那双星辉月彩的明眸里尽是不屈和骄傲，月主微不可察的敛紧眉，只要她继续收紧左手的力道，雁妃晚顷刻就会窒息而亡。

突然，一道黑影出现在雁妃晚背后，轻薄的快刀顺着她的颈脖斩来。玲珑已经能感觉到那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带着死亡降临。在刀锋即将斩断她头颅之际，她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刀刃割断发丝的异感，这时双足倏然落地，酥麻的娇躯被揽进娇软馨香的身体里。

就在那瞬息，月主忽然将玲珑护在怀里，右手手腕翻转，幽玄剑出，荡开那人的快刀，旋即一脚踢在那人小腹。黑影登时身形如箭，抛摔出去，连翻三四跟头才堪堪站定。

月主秀眉冷厉，眸眼阴沉，望着那人寒声道:“翁伯炎！她的命是我的！你想做什么？”

那道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洞窟险些对雁妃晚痛施毒手的诡怪。

他阴恻恻的盯着雁妃晚，唇边还挂着一抹血线，惨白诡异的脸浮动着毫不掩饰的杀意。鬼宿能轻而易举覆灭涉险进入小镇的江湖联盟，将群豪玩弄在股掌之间，却被月主一脚踢出内伤，可见月主的武功还远在他之上。

显而易见的是，月主确然已经动怒。翁伯炎跪在地上，说出来的话都是一种诡怪的声调，“玲珑必须死！此女诡计多端，极能蛊惑人心，至上有命:若不能为我所用，则就地诛杀！”

月主声音冷厉，隐隐愤怒。

“你用至上来压我？鬼宿，别忘记你的身份！你的主人将你调到我麾下听用，凡事就要服从我的命令，黑天二十八宿并非无可替代，我月姬行事，还不需要你们指教！”

翁伯炎连忙将身体趴伏在地，不胜惶恐，“属下不敢。”

月主没有立刻让他起来，垂着眼，将酥麻半边身体，柔若无骨的雁妃晚从她怀里捞出来，视线落在玲珑那张倾城绝色的脸上，眼底的幽芒晦暗不明，“将她带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接近！”

这时过来的却是那些村民模样的人。

“谨遵上谕。”

比起擅作主张的朱雀七宿，这些鬼镇居民对她表现得极其敬重，莫敢违逆，仿佛真将她当作神女那般，膜拜尊崇着。

两名村妇将雁妃晚左右架起，一个小娃娃捡起雁妃晚掉落的雪名剑，合剑入鞘。雪名剑长三尺七寸，与那小娃娃身高仿佛，小娃娃收剑入鞘的动作却行云流水，丝毫不见滞涩之感，一个小娃娃都有这般身手，实在是匪夷所思。

那两名村妇也并非是膀阔腰圆的悍妇，架起雁妃晚也是轻而易举，脚步没有半分摇晃，步履生风，落地无痕，这份武功造诣也非普通江湖中人能比。

连这里的老弱妇孺都有这般非常的本事，这座新月镇竟是卧虎藏龙之地，深藏不露之所！

但这些异样，群豪都没看在眼里，那部《太玄经》抛将过来时，还未落地，西北群豪就已经大打出手，开始龙争虎斗。

万松涛和袁随居然完全没管什么《太玄经》秘籍，反而想去援救雁妃晚，却被新月镇的镇民缠住，完全不能脱身。

紧接着响起一阵惊呼哗然，《太玄经》已经被薛定和姜百胜撕成两半。万松涛余光瞧见，神情却无半分动容，反而露出幸灾乐祸的意味。

七宿之一的柳宿徐昭是名年轻貌美，身姿婀娜的女性，她的眉眼比起寻常女性稍显锋利，她的美艳是极具侵略性的，就像是刀锋裹挟着的焰火，危险热烈又致命。

柳宿见秘籍被撕成两份，不由心疼道:“月主，那部《太玄经》……”

月姬却未有丝毫色变，“你以为那是真的《太玄经》吗？”

“难道不是？”

“若是能这么容易就得到这本道家武学至宝，禅宗太玄何以能传承至今？你看那两个小子的反应，显然那不可能是太玄真正的镇教秘典。”

柳宿侧目，暗道果然，心中愤愤，“竟敢行奸使诈，真是岂有此理。不将他们碎尸万段，难解我心头之恨。”

月主却抬手止道:“且慢动手，禅宗太玄的人，留着性命还有用处。”

“是。”柳宿躬身执礼遵命，眉眼微动，又道:“那么，献给月神娘娘的祭品呢？”

闻听此言，原本还跪伏在地的村民俱都抬眼望着月姬，眼里是狂热的期望，月主明媚的眉眼连她也无法察觉的稍稍敛紧，随即慢慢放开，她道:“吩咐下去，月神祭祀照常进行。但是，玲珑的事，我还另有主张。”

言外之意，就是她不想用玲珑献祭。

柳宿眉间蹙起，“玲珑太过危险，此时不除，后患无穷。她是至上钦点的活祭……”

当世邪道最强者，共一十三门，十三门以九幽为首，九幽以暗尊为尊。九幽秘海，也被称为魔域。魔域之险，世人无人能知，秘海的具体所在，更是神秘莫测。是天下武林除东沧海，西昆仑外最为神秘的门派。其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强悍实力和斩尽杀绝、残酷无情的手段，让九幽秘海比起沧海昆仑这样隐世不出的玄门宗派更令人闻风丧胆，惊惶恐惧。

传说九幽的渊源还要追溯到四百年前，其时当世第一的剑神云洛尽诛邪道八荒十魔，致令邪派群龙无首，声势渐微。然世间绝无一脉独盛之理。在剑神归隐东海后，中原武林的一支邪道势力异军突起，以星火燎原之势领袖邪道群魔，在失鹿山正邪大战后，彻底奠定天下武林两道相争的局面，至今仍是江湖公认的天下邪道共主。历经四百年风雨，绝顶群魔之巅，屹立不倒。

九幽之主为暗尊，称至上，暗尊之下设三大殿主，名号为三天之主，执掌九幽三脉势力，协理宗流诸般事宜，共奉暗尊为主。

其中日主权掌阴罗山，统御邪道十三支各派诸门；星主坐镇黑天殿，麾下有二十八宿；月主执掌月亮湖，是月神太阴星君的使者，九幽皆称其为圣女。若论地位之尊崇，月姬的地位仅次于暗尊，还在日星二主之上。

据说月亮湖的迷雾镇就是九幽起源之地，最初创立九幽秘海的人被称为幽都之民。而最初的幽都之民世代守护着这处神秘的荒原绿洲，他们聚集在月神的光辉之下，守护着月神的信仰和传说中的九幽至宝。

历经四百年后，这件号称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秘宝早已成为虚无缥缈的传说，而幽都之民的后裔至今还守护着这座月神庙。他们的地位超然，就连至高无上的暗尊也对他们礼敬三分，唯一听从的只有号称是月神娘娘在人间的使者的月姬，也就是九幽的月主。

十二年前，幽都之民的后裔因不满当时暗尊强行扶持的月主上位，族中长老带领幽都之民离开秘海，重返月神圣地。直至元无真选出新的月主，月神庙重归九幽，这场可能爆发的祸患总算消弭无形。

而今月神之民虽然回到九幽旗下，但昔年与暗尊的嫌隙导致双方之间信任关系摇摇欲坠，月神庙的这支势力长久以来一直处在听调不听宣的状态，也因此逐渐淡出九幽的权势阶层。

元无真对此报持乐见其成的态度，九幽虽脱胎自月神庙的幽都之民，发展至今已经和月神信仰的初衷没有太大关联，但若是彻底脱离月神起源，难免会被人诟病数典忘祖，因此独立出一支由月主统御的势力，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那件九幽圣物，早在六代的月神祭祀意外身亡之后就已经成为捕风捉影，遥不可及的传说。四百年来未曾现世的圣物，如同虚无缥缈的山闻怪谈。况且如今九幽领袖群魔，势力冠绝当世，问鼎武林，也不需倚仗什么奇物异宝。

在这座诡灵镇落，每年的八月十五就是幽都之民，月神信徒供奉祭祀太阴星君的日子，在这天的夜里，幽都之民的后裔会事先沐浴更衣，身着玄色衣物，手提月白灯笼，犹如幽魂般聚集起来。

他们在月神庙设坛布案，案上陈设酒脯、饼饵、币物。作为最初月神信徒的后裔，九幽之民的起源之地，月亮湖的居民至今还传承着特别的祭祀礼仪。他们会在月神像前供奉五行九数，这五行之物分别是青铜镜、月桂枝、灵泉水、红灯笼和白琼玉，分别对应五行，数目各为九。九是天下极数，既对九幽，亦暗合九五之意，九幽秘海的野心之盛，可见一斑。

供奉好五行之物，众信徒会在月神像前奏表祭拜，念经祝祷。

月神娘娘亦称“黄华素曜元精圣后太阴元君”，或称太阴星君，而他们供奉的这尊月神像的雕琢技艺更堪称鬼斧神工，惊为天人。

月神娘娘的神像被供奉在高台上，近与常人等高。脚踏七彩祥云，戴星冠，蹑朱履，着素纱之衣，手执玉简，悬七星金剑，垂白玉环佩，姿容绰约，瑞相端严，真如神女下凡般，仿佛转眼就要腾云凌霄，登临九天。

幽都之民跪伏在神像下，虔诚齐歌曰:

太阴真君，常弘正道。

阴德不愆，福我亿兆……

幽都之民口中念诵着太阴神咒，祈求幸福圆满，感恩月亮的恩泽。待到太阴神咒念完九九八十一遍，时间已至戌时末，须发皆霜的祭祀长老抬头望向清辉和苍穹，现在正是今夜月亮最高的时候。

他示意幽都之民撤去供案和五行九数，抬上祭祀用的五牲，待五牲供奉在月神像前之后，祭祀长老和众人恭恭敬敬的跪坐两侧，长老高声叫道:“恭请使者——”

请出月使，就意味着月神祭的最后一项——活祭，要开始了。

月神祭祀渊源已久，但使用活人献祭却是九幽，或者说是幽都之民的特例。

幽都之民本无活祭先例，据说四百年前，正是当时的圣女叛教，内应外合，勾连外敌，这才致使六代祭祀长老身亡，月神信徒死伤无数，堪称弥天之祸，灭顶之灾。

月神庙也因此一度废除圣女之位，直至后来幽都之民创立九幽，统御武林邪道，权势如日中天，因祭祀需要之故，再设圣女之位。因恐月神娘娘降罪，月神庙遂出李代桃僵之法，年逢祭祀之时以少女为活祭，以此代圣女之原罪，宁息太阴星君之怒火。

今年选定的祭品，就是那位声名鹊起，人称千机百巧的玲珑雁妃晚。

随着众人伏地高呼，恭请月使——

月主从月神庙外踏进堂来，她容貌妩媚，甚是绝色。月姬早已换上玄衣，款步行来。她头戴银月冠，脚踏黑云履，身披玄纱袍，背绣云深隐月纹，腰悬闭月幽玄剑，结佩赤精紫玉环，与舒绿乔那种娇媚明艳，翩然灵动的气质不同，月主的气质邪异妖娆，姿态端严神圣，冷傲孤绝。

月主现身，幽都之民皆紧随其后，分次有序进香。以月主为首，各座长老次之，最后众人依次将献香插在神像坛前的炉鼎中。

进香完毕之后，由月主为首，跪坐神前，颂经祝祷，吟唱咒文。再颂九九八十一遍后，祭祀长老命人请出活祭器具，分别是一具铁刑架，五枚三棱针和一支月弧短匕，除此之外还让人抬出大坛桂花酿和三百白瓷杯。

准备完罢，祭祀长老高喝:“请献灵祭——”

月主的神情有一瞬动容，有些高深莫测，别有意味。长老话音刚落，门外立刻有两名悍妇将一名昏昏沉沉的女子架进堂来。

祭祀长老立时察觉到异常，抬起那名昏死过去的女人的面容，不过一眼，神情讶异的望向月主，“她，这不是您的……”

月主转过身，神色凝静阴沉的说，“她就是这次的月神活祭。”

祭祀长老疑道:“可是，她是您的月奴。而且，至上选定的活祭应该是……”

暗尊为此次月神祭祀选定的活祭，应该是那位，号称百巧千机，算无遗策的姑娘。

月主的神色沉下来，她道:“且留着她的性命，我还另有别用，这件事我会亲自向至上解释。”

视线扫过被她一掌击晕，至今尚且不省人事的女人，她的眼睛没有怜悯，“至于寻香，她身为月奴，竟敢潜伪窥私，暗藏祸心。二心之贼，死有余辜！”

祭祀长老惊道:“您的意思是，寻香私通外贼，出卖了我们？”

月主微微颔首，“怎么样？比起并无干系的玲珑，以她的鲜血活祭，正合月神的神谕。”

祭祀长老闻言略微思忖后，终是同意月主的主张。月奴是月主的下属奴役，她们的性命全凭月主处置，使者既然搬出月神娘娘的神谕，还愿意去向暗尊解释缘由，她们也只好照此执行。

祭祀长老和幽都之民早已远离九幽的权力漩涡，更不想重新陷入暗尊和三天之主的高层斗争当中，由圣女出面和暗尊交涉，众人何乐而不为呢？

一念及此，祭祀长老高声道:“献祭——”

一声落地，两名幽都妇人将那月奴寻香绑上刑架，将她绑成手足分开，四仰八叉的模样，正要请出刑具，那月奴终竟悠悠醒转过来。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目光痴痴落定在面前信徒托抱的案上，待她看清案上的弯月短匕和五枚棱锥时，脸色惨然煞白，骇然惊叫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她开始猛烈挣扎起来，但她经脉被封，武功遭禁，还是如梦初醒，以她如今的状态已经完全施展不出半分力气，只能徒然摇晃绑缚着她躯体四肢的牛筋软索。

挣扎间，她终于看到月主的身影，登时如蒙大赦，连声呼救，“主子，主子！您，您快救救奴婢吧！主子，主子！您快让他们把奴放下来吧！”

月主神情冷淡疏离，她走到月奴身前，伸出手，玉指轻抚月奴的下颌。那女人初时表现出大喜过望的神情，待到那些纤柔却冰冷的手指触到她的面颊，刺骨的寒意和危险的预感让她忍不住打起寒颤来。

月主仰望那尊端严慈爱的神像，显露出的笑容却极其危险而残忍，“能为慈悲而仁爱的月神娘娘献上生命，这是你的荣耀。”

月奴霎时脸色苍白，满面骇然之色，“主子，主子！您救救奴吧！您看在奴婢这些年对您忠心不二，尽心尽力的份上，饶了我吧！主子！”

哭的梨花带雨，泣涕横流，好不凄惨。月主却半点不为所动，她略微倾身，凑近女人，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你真的对我忠心不二吗？”

月奴瞳孔骤缩，登时哑然，随即摇晃着眼泪哀求道:“主，主子，您，您在说什么啊？奴婢不明白……”

月主道:“你是谁的人，你以为真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月奴眼瞳剧震，惊惶失声道:“你，你……”

她的反应，足以证明月主所言非虚。

“到此为止吧，”她道，“别再耽误了献祭的时辰。”

死到临头，那奴婢忽然一改往日温驯服从的模样，疯狂叫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我知道了！你想让我当她的替死鬼！你真的动了凡心！哈哈哈！可惜，你保不住她的！我们……”

一指点到，话音戛然而止，“聒噪。”

那奴婢原先畏怯哀怜的眼神，此时却充满仇恨，甚至还带着某种莫名其妙的讽刺和快意，这让月主感到憎恶与不适。

封住月奴的周身穴道，由祭祀长老开始念诵祷词，祈祷祝告之后，再由幽都之民中的祭祀执刑。

男人面无表情的将四枚棱锥依次钉入女人的四肢，任由月奴从喉咙里发出惨绝的悲鸣和痛苦的低吼也丝毫不见半分动摇，就像是屠宰寻常的牲畜，不，就算是寻常人屠宰牲畜也会生出恻隐之心，但这座小镇的居民却不会有这种情感。

他们从出生到死亡，将一生都奉献给月神的信仰，就连服从于九幽和暗尊，也不过是因为月神庙圣女，月姬的旨意。

杀人活祭对他们而言，与案上摆设的祭祀五牲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揭去酒坛纸封，将月奴的鲜血由棱针引入两只酒坛中，再拿起第五根棱针刺进月奴的心口，殷红的热血立即顺着棱针流入第三只酒坛。

月奴登时双目圆睁，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随即灰败，躯体四肢在一阵抽搐之后，脑袋歪倒，就此一命呜呼。

月主看也没再看那奴儿一眼，取过案上月弧短匕，划破左手指尖，将指尖鲜血滴入三只酒坛里，桂花酿绵甜的酒香和女人鲜血的铁锈血腥味儿混合在一起，发出难以言说的气味。

月主悄然皱眉，无论进行过多少次祭祀，她都没办法喜欢上这种诡异的味道。

她已经感到些许不耐烦，不耐烦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月奴临死前的疯言疯语，或者是她察觉到不知何时悄然离开祭祀的黑天殿七宿。

但是，祭祀还差最后的步骤，必须要她进行下去。幽都之民，月神娘娘的信徒们将混合着象征月神恩赐的桂花酿，背叛者的鲜血和代表圣女忠诚的心血的美酒饮下，以近似歃血明誓的方式向太阴星君献上他们的忠诚，这就是月神祭的最后一步。

其实，活祭之外还需要九九八十一名外族人的死祭，这也是幽都之民设伏将外部的武林人士引入迷雾镇的原因之一。

但是投入死祭的地点是镇中的离火祭台，进行祭祀的是诡镇隐民，并不需要圣女主持，因此她只要按照步骤饮下誓酒，再向月神娘娘谢恩祈福之后，她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

众人饮下誓约之酒，重新跪坐在月神像前颂念咒经，祈福祷祝，而月主却在此时悄然退出神庙。

祭祀长老将她的行动看在眼里，然而并未出声阻止。如今九幽三脉势力之中，月神庙早已支离在虚危秘海之外，他们存在的意义不过是为秘海的中坚力量提供最优秀最忠诚的人才。

这些在月神信仰下成长起来的忠实信徒，他们的武学天赋和虔诚程度，都远不是暗尊从外部招揽的武者可以相提并论的。

月主是不可或缺的，她不仅是维系虚危秘海和月神庙的关键所在，更是月神庙信仰的象征和图腾。

因此，除非是在事关月神庙生死存亡的决议时，月神庙的长老们对她的一切行为都会听之任之。她已经完成了作为圣女该做的事情，提前退出月神祭祀这种小事当然无关紧要，至于她提前退出的原因……

就由黑天殿的人头疼去吧。

失败俘虏的万松涛和袁随被押入地牢，和他们禅宗太玄的师叔们关押在一处，而想要投诚九幽的各派高手被安置在小镇各处的民居，由幽都之民严密监视。

一出月神庙，月主就领着剩余的三名月奴向迷雾镇西面的小楼琼阙，也就是她在迷雾镇的处所赶去。当然，连她自己也察觉不到脚步里的那份急切和心里隐约的不安。

玲珑雁妃晚，那个女人，就被她用银针封闭经脉，关押在那座琼阙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