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垣 第3章 第 3 章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李子焰一边内心疯狂地尖叫着，一边飞速逃出洞穴，向森林深处跑去。

她的脑子乱糟糟的，发散的思绪纷纷涌上心头。

为什么“母亲”突然想吃我了呢？是我的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母亲”问的问题是什么来着？

想着，李子焰脑海中重新响起了“母亲”的话语：“你不愿意为我去死，对吗？”

难道说，正常虫都会为了“母亲”去死吗？

因为我回答不会，所以我的灵魂不属于虫的事情暴露了。

可就算如此，“母亲”为什么要吃了我呢？

我是什么唐僧肉吗？

李子焰在逃跑的同时，大脑高速运转，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的异常被“母亲”知道了，她作为异常，身上有对“母亲”有用的东西。

突然，一阵风刮过地面，带来了身后追兵们的吵闹。

“要下雨了！要回家！”

“要抓虫！不能回家！”

“没有躲雨的地方！会死！”

“边抓虫，边躲雨！”

李子焰心下一惊。

不躲雨会死？

她狠狠地皱了皱不存在的眉毛，迈着六条飞毛腿，复眼疯狂扫视着周围。

很快，她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棵可以躲雨的巨叶树。

李子焰六脚并用爬上巨叶树的刹那，雨下起来了。

明明是随风飘零，柔弱无力的细雨，却吓得工虫们四散而逃。

李子焰躲在一片大叶子下，既害怕，又好奇地看向地上的工虫。

淋到雨会有什么后果呢？

李子焰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她看到一滴雨水轻轻地落在一只工虫的身上，然后，雨水滴穿了工虫的身体，就像尖刺扎破纸张一样，很轻松地在工虫身上开了个大洞。工虫瞬间倒了下去，不再动弹。

李子焰呆滞住了。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空中密密麻麻的细雨，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在李子焰眼中，这场小雨不再温和轻柔，而是一场如下刀山般的凌迟。

看着地上逐渐支离破碎的工虫，望着空中无边无际的细雨，李子焰恐惧着想出了一个词：“毁灭雨……”

在叶子上聚会的雨滴们逐渐压弯了叶片。

李子焰小心翼翼地顶高叶片，将这些危险的雨水赶下叶片。

但雨水还是顺着叶缝腐蚀了她的足部。

一开始，她并没有感觉到疼痛，直到前足像雨水一样融化，血肉撕裂般的疼痛才涌上大脑，通知她身体受了伤。

李子焰颤抖着身体，把头埋进身下。

她好疼，比被石头撞到还疼，但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就这么死去。

怎么办？我能活到雨停吗？我的前足没有了，我跑不远了，会被工虫们捉回去吗？还是就这样死在大树上？

我不想死，我不想……

李子焰狠狠地闭着口器，但身上散发出来的信息素还是暴露了她的恐惧。

大脑被疼痛麻木，身体也逐渐僵硬，不知过了多久，这场雨无声地停了。

李子焰颤抖着身体，迈着尚且完好的后腿，小心地绕开水坑，爬到死去的工虫旁边。

之前在对付长舌怪时，她通过吸收食物，修复了身体。这应该和她的“吞噬”特质有关。

所以她现在需要进食，让受伤的前足重新生长起来。

抱歉了，我的族虫。

李子焰这么想着，疲惫地伸出自己的口器，轻而易举地插入工虫被水滴穿的伤口里，撕咬，咀嚼，吞咽……

前足真的如她所想，重新长了出来。

尽管生长的过程不亚于骨头粉碎，但李子焰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等到前足恢复正常，李子焰最后看了眼吃剩的工虫们，心情复杂地迈开腿，向森林深处爬去。

她可没忘记“母亲”对她下的追杀令，所以她还不能放松，要逃跑，要远离洞穴。

毁灭雨过后，一只松兽抱着它的大尾巴钻出树洞，打算在周围找找被雨水打伤的倒霉兽，用来填饱肚子。

无意间，它瞥见孤身一虫，走向远方的李子焰，心中感到疑惑。

她这是要去哪里呢？

雨后，整座森林都焕然一新。对动物们来说危险的雨水却是植物们最爱的养分。

经过冲洗的植物得意洋洋地展示着自己干净的健体，大树也随意地抖落雨滴，不经意露出自己的新芽。

可李子焰完全没心情欣赏植物们的美丽，她心惊胆战地躲过叶间滑落的雨滴，绕过地上浑浊的积水，匆匆忙忙地向森林深处前进。

直到天色柒上了墨水，李子焰才敢停下脚步，躲在一棵植物下过夜。

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抗议，李子焰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这一天只吃了几口工虫。大量的运动耗光了她的体力，她没有力气再去觅食了。

“我可爱的肚子啊，我们休息一天好不好？明天早上我们再去吃东西，别叫唤了，好吗？”李子焰困倦地合上复眼，嘴里念念叨叨地安抚着肚子。

肚子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渐渐地沉寂下去，任由李子焰坠入美好的梦乡。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降落在大地上，李子焰就被再次发声的肚子叫醒了。

她艰难地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外面走去。

“啊——嗷~困……”李子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费力地睁开眼睛。

早晨的森林似乎还没睡醒，整个世界只有风穿过枝叶的“沙沙”声。

李子焰谨慎地在草丛中穿梭，不一会儿，她就幸运地找到了早餐——一只死去的虫子。

红色的虫子长着两根触角，肚子朝天地躺在地上。这个世界似乎没有蚂蚁，死虫还整齐地待在原地，旁边绿色的脑液暗示了它的死法。

“嗯嗯嗯……这样啊，我知道了，我会带着你的遗愿活下去的！”李子焰故作高深地乱说一通，然后毫无留情地剥开了死虫的外壳，享用它的□□。

食物入肚，李子焰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皮，抬脚就……倒了下去。

“呜呜呜呜呜又暗算我！！！好疼啊——”李子焰欲哭无泪地蜷缩在地上，努力平复肚子传来的灼烧感。

她说怎么没虫吃呢，原来是有毒啊！

呜呜呜呜呜毒红虫是吧！这笔账她李子焰记下了！

李子焰艰难地站起身，还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了似曾相识的信息素。

“她在那里！捉住她！”

“快，别让她再跑了！”

李子焰：？？？

她惊恐地回过头，望见了离她不远的族虫们。

顾不上发痛的肚子，李子焰慌忙地向前跑去。

“怎么回事啊？我跑了这么远，它们为什么还能这么精准地找到我啊？”

李子焰大声哀嚎，快速爬过草丛，一头扎进了一片花海中。

在紫色的花海中爬行，李子焰的嗅觉器官周围全是浓郁的花香。

这股特殊的花香逐渐引起了她的层层困意，包裹起她的意识，直到……

“咚！”身后传来突兀的响声，李子焰从迷糊中惊醒，猛地回头望去。

追捕她的族虫们撞到了一起，然后像叠罗汉一样，躺在地上，不醒虫事。

怎么回事？

李子焰迷迷糊糊地想着，那股奇怪的困意又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僵硬地转过脑袋，眼中倒映出身旁乖巧的紫花。

花香有问题……

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李子焰无力地倒了下去。

她艰难地挪动身子，靠近了一朵紫花，张嘴咬了下去。

用尽全力将花蕊吞咽，李子焰的意识迅速坠入了黑暗。

她梦到了上辈子。

那时，还是人类的李子焰怯生生地站在教室门口。这是她第一天上小学。

她不是故意迟到的。她在路上遇到了高年级的打劫，书包里的早餐和午饭都被人拿走了。

她被人揍了一顿后，背起只剩书本的书包，一瘸一拐地走向学校，然后她就迟到了。

下课后，她跟着老师回到办公室，向老师说明了原因。老师沉默地从抽屉里拿出一袋零食，递给她，同时柔声道：“以后来早一点，他们就堵不到你了。他们身后有人，老师也没什么办法……”

小小的李子焰伸出满是伤痕的手，接过了那袋零食，同老师道了谢。

回家的路上，她又遇到了那帮人。这次，她被打断了双腿……

钻心的疼痛感从腿上传来，李子焰试图把身体蜷缩起来，可她的下肢根本动弹不得。

她低头向双腿看去，恍惚中，她看到了数十根藤蔓包裹着……

对了，她现在是虫了。

李子焰彻底清醒了。

她冷下目光，张嘴就朝绑着她身体的藤蔓咬去。

似乎是没预料到她的举动，藤蔓顿了顿，快速向花海退去。

李子焰哪能让折断她腿的罪魁祸首逃走？

锋利的口器一划，藤蔓就从主体上脱落下来，无力地掉在地上。

李子焰一边咀嚼着地上的藤蔓，一边凶狠地扫过周围。

感受到了她的不善，原本围裹着她的藤蔓纷纷退去，留下她被折断的四条腿和破洞的外壳。

“呵，连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李子焰嗤笑着扫过楚楚动人的紫花，一把扯下几片花瓣，嚼碎，吞咽。

视线移到离体的四条腿上，李子焰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是离她最近的肉类食物了。

只剩两条腿的她别无选择。

吞食了自己的残肢后，李子焰努力向不远处的族虫们挪去。

藤蔓随着她的靠近退去，族虫已经被分食得仅剩头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