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红烛。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两点跳跃的、过分殷红的火苗。
它们在我眼前扭曲着,燃烧着,发哔剥的声响,像生命在献祭时最后的吟唱。
烛泪汩汩而下,在鎏金烛台上堆积成不规则的血红色琥珀,一层覆盖一层,温热时柔软,冷却后便凝成无法剥离的痂。
这便是我,谢烛泪的新婚之夜。
身上繁复层叠的嫁衣,是江宁府最好的绣娘耗时半年,用金线银丝绣出的鸾凤和鸣。
丝丝缠绕,我快要窒息。
头顶的赤金凤冠更是重得让我脖颈生疼,缀满的珍珠在烛光下流转着艳人的光泽。
层层覆盖,我快要倒下。
喜房里极静,静得能听见自己微弱的呼吸,以及窗外更漏那一声声的滴答。
它丈量着时间,也丈量着我生命里最漫长的一夜。
这里没有闹洞房的喧哗,没有合卺酒的仪式,甚至……没有我的新郎。
我的夫君,顾府的长公子顾如珩,一个我仅在定亲时隔着屏风见过模糊轮廓的男人,此刻正躺在他自己的院落里,气息奄奄。
我,谢烛泪,门楣光耀的谢家嫡女,今日披上这身凤冠霞帔,不为婚嫁,只为,冲喜。
多讽刺的两个字。
用一具鲜活的、年轻的女子身体,去为另一个濒死的生命注入虚无的喜气。
我的价值,不在于我是谁,而在于我作为吉物的象征意义。
喉咙里干得发紧,像被塞进了一把江南潮热的沙。
我想抬手自己掀了这碍事的盖头,却发现手指僵硬得不听使唤。
不是因为紧张,而是一种从骨髓里透出的麻木。
最终,我还是动了动手指,自己将那块蒙蔽了视线一整天的猩红锦缎掀了下来。
视线豁然开朗,却也更加空旷。
满室皆是耀眼的红。
红帐,红被,红桌围,连窗上都贴着硕大的喜字。
这红色如此霸道,如此喧嚣,要灼伤我的眼睛。
可在这片铺天盖地的喜庆之下,弥漫着的,却是无孔不入的死寂。
我的目光,最终落回那对燃烧的红烛上。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不知怎的,这句诗就毫无预兆地撞进了心里。
眼前的烛炬,不正是在燃烧自己,淌尽热泪,直至成灰么?
那我又是什么?
是被迫困于蚕室的春蚕,终其一生,吐尽生命之丝,只为织就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茧?
还是这案头的红烛,用一场看似光鲜的燃烧,来掩盖内里早已被掏空的虚无?
眼眶有些发涩,但我哭不出来。
泪水在花轿摇摇晃晃抬进顾府大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流干了。
或者说,在我点头答应这门婚事,跪别父母的那一刻,我身体里某个属于谢烛泪的部分,就已经死去了。
指尖抚上袖口,那里,藏着我的执念,唯一的,执念。
一枚通体纯白的玉佩。
它不是顾家的聘礼,亦非谢家的嫁妆。
它是我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是我贫瘠心田里,最后一捧未被污染的净土。
也是……关于“他”的唯一念想。
玉佩的凉意,像一滴清冷的露水,骤然滴入记忆的滚油,激起一片沸腾的灼痛。
眼前的红烛火光开始摇曳、模糊,周遭那令人窒息的红色渐渐褪去,时空扭曲、倒流,将我猛地拽回了三年前,那个灯火如昼、人声鼎沸的上元之夜。
那是我第一次随父亲入京。
京城的繁华,远非江宁可比。
尤其是上元灯会,火树银花,恍如不夜之天。
朱雀大街上,游人如织,摩肩接踵。
我戴着一个小小的白狐面具,手里提着一盏兔子灯,兴奋地在人流中穿梭,很快便与侍女走散。
起初的新奇过后,便是巨大的惶恐。
周围是陌生的人潮,陌生的口音,我像一叶迷失在汪洋里的扁舟,被推搡着,不知去向何方。
兔子灯不知何时被挤灭了,狼狈地耷拉着耳朵。
瞬之间,我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
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我的胳膊。
那只手指节修长,温暖而稳定。
“姑娘,小心。”
声音清朗,带着些许少年人特有的干净质感。
我惊魂未定地抬头,透过面具的孔洞,对上了一双眼睛。
该如何形容那双眼睛?
那一刻,周遭所有的喧嚣、流光溢彩的花灯、漫天绽放的烟火,都在瞬间褪色、消音。
天地间,只剩下这双眼睛。
它们像浸在寒潭里的墨玉,深邃而明亮,清晰地倒映着漫天灯火,也倒映着惊慌失措的我。
这双眼睛,让人见了,一辈子都想要赔进去。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腰间束着同色玉带,身姿挺拔如修竹。
他并未戴面具,面容在璀璨灯影下,好生柔美。
我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连道谢都忘了。
他看着并不在意,只是微微弯起唇角。
“人太多了,姑娘一个人?”
我愣愣地点头,随即又慌忙摇头:“我……我和家人走散了。”
他了然,松开扶着我的手,转过身子将我护在身侧,避免我再被人流冲撞。
“可知家在哪个方向?我送你过去。”
他的态度坦荡而自然,不带丝毫狎昵,让人生不出反感。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指了指来时的大致方向。
于是,我们便并肩走入那一片流光溢彩之中。
他走在靠外的一侧,为我隔开了大部分的人潮。
我们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沉默着,只有脚步声和周围鼎沸的人声交织。
那是一条我此生走过最短,也最漫长的路。
我不时偷偷侧目看他。
他看着并不擅长找话题,只是沉默地走着,偶尔在看到特别精巧的花灯时,会侧过头,用眼神示意我观看。
哼,样貌倒是生的俊俏,就是话不多,可惜。
路过一个卖小食的摊贩,热气腾腾的桂花糕散发着甜香。
他停下脚步,买了一包,用干净的油纸包好,递给我。
“尝尝?京城的桂花糕,与南方风味或有不同。”
我迟疑了一下,隔着面具,接过。
指尖触碰到他的掌窝,脸颊蓦地烧了起来。
幸好,有面具遮掩。
我小口地咬着桂花糕,甜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一直甜到了心里。
快到朱雀街口,人流稍疏,我一眼看到了正在焦急张望的府中老仆。
我停下脚步,低声道:“我家人就在前面,多谢公子。”
他亦停下,目光落在我脸上,想必是想透过面具,看清我的模样。
“举手之劳。”
他顿了顿,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递到我面前。
“这个,给你。”
我怔住,没有接。
男女授受不亲,私相授受,是为大忌。
他看出我的顾虑,微微一笑:“不是定情信物。此去人多,恐再走散。这玉佩不值什么,但若再遇麻烦,可凭此物,到城西安兴坊顾府寻我。或许……能帮上些许小忙。”
他的话语坦荡,眼神清澈,让人无法拒绝那份好意。
或者说,是我心底那份隐秘的不舍,让我伸出了手。
玉佩入手,是温润的凉。
通体纯白,毫无雕饰,只在边缘刻了一个极小的“玉”字。
“玉……”
我下意识地喃喃出声。
“嗯,我的名字。”
“顾玉池。”
顾玉池。
三个字,我记住了。
我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
“我……我叫……”
我鼓足勇气,想要说出自己的名字。
他却轻轻摇了摇头,指了指我脸上的面具,眼含笑意:“有缘,自会知晓。”
这时,老仆已经看到了我,快步走了过来。
我不能再停留了。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发誓要将他的模样,他的眼睛,他名字的笔画,都深深记住。
然后,转身,随着老仆,汇入人流。
走出很远,我忍不住回头。
他依旧站在原地,月白的身影在煌煌灯火中,显得有些孤单。
他看见我回头,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那一幕,成了我贫瘠青春里,最明亮的一笔。
回到驿馆,我摘下面具,对着铜镜,看到自己双颊绯红,眼眸亮得若星。
手心里的玉佩,已被我的体温焐热。
我将它小心翼翼地贴在胸口,感受着那慌乱的心跳。
顾玉池。
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描摹这个名字。
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这惊鸿一瞥,这场短暂的同行,不过是漫长人生中一段旖旎的插曲。
我从未想过,命运早已在暗处,露出了它狰狞而讽刺的獠牙。
更不会想到,三年后,我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与“顾”这个姓氏,产生如此深刻而痛苦的羁绊。
“顾”……
是啊,他姓顾。
我早该想到的。
这京城之中,权倾朝野的顾氏,除了他那一家,还能有谁?
可我那时,只沉浸在初遇的悸动里,哪里会去细想这姓氏背后,所代表的盘根错节的权势?
那枚玉佩,被我贴身藏了三年。
它是我无数个深夜里,反复咀嚼、赖以生存的蜜糖。
我在诗书中读到所有关于爱情的美好词句,都会不由自主地套用在他的身上。
我幻想过无数次我们重逢的场景,在某个诗会,某座寺庙,抑或是另一场灯会……
我会摘下面具,告诉他:“我是谢烛泪。”
幻想中,他总是笑着,唤我“烛泪”。
声音一如当年,清朗而温暖。
“哐当——”
一声瓷器落地的碎裂声,将我从那片温暖的回忆里狠狠拽出!
我猛地一颤,神魂归位。
眼前依旧是那对燃烧的红烛,那满室的红色。
心口开始蔓延出细密的痛感,一丝一丝,一层一层。
相见时难。
是啊,何其难。
人海茫茫中的惊鸿一瞥,用尽了我积攒多年的运气。
那么……别亦难呢?
我下意识再次紧紧攥住了袖中那枚玉佩。
我与他的别,甚至来不及说一句再见。
而今晚,此刻,这场没有新郎的婚礼,正是我与过去的自己,与那个藏在心底名字的,一场盛大而无声的。
诀别。
别亦难。
难的,不是空间的阻隔。
而是明明身处同一座府邸,呼吸着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我却已嫁作他人妇,与他,成了此生再也无法跨越的叔嫂。
伦理,名分,家族……
将我和他,永远地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烛火,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曳。
一滴巨大滚烫的烛泪,不堪重负般,从烛焰旁滑落,跌落在烛台上,迅速凝固。
像一滴,永远也流不出来的眼泪。
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婆子们低低的交谈声,像夜枭不祥的私语,隔着厚重的门板,模糊地渗透进来。
“……真是造孽,偏偏是今晚……”
“大公子那边……怕是……唉……”
“小声些!里头还有……”
“里头还有”什么?是了,还有我。
这个刚刚进门,连夫君面都未见上的冲喜新娘。
脚步声渐渐远去,留下的是比之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死寂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耳膜上,压在我的心口上。
凤冠的珠翠随着我细微的颤抖,发出细微的碰撞声,清脆却刺骨,刺的是心骨。
顾玉池。
他就在这里。
在这座府邸的某一处。
距离我们上元之夜分别,已逾三载。
一千多个日夜里,我凭借那短暂的记忆,将他描摹了千万遍。
我,凤冠霞帔,坐在他兄长名义上的婚房里。
他,或许就在不远处的某个角落,为着他病危的兄长心焦,或许也在心底,嘲弄或怜悯着这个被家族献祭的“嫂嫂”。
“嫂嫂”。
这两个字,每想一次,就是一次凌迟。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顾玉池?
当父亲告诉我,为我定下的亲事是京城顾氏的长公子时,我虽为那冲喜的缘由感到屈辱和绝望,却也曾抱有一丝侥幸。
或许,此“顾”非彼“顾”。
天下姓顾者何其多。
直到花轿抬入这朱门高墙,直到我透过轿帘缝隙,瞥见府门匾额上那御笔亲题的“顾府”二字,我才恍世惊醒。
是他。
只能是那个权倾朝野,连天子都要礼让三分的顾家。
而我的夫君,顾如珩,是他的长兄。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带进一丝微凉的夜风,吹得烛火一阵慌乱地摇曳。
我猛地抬头。
会是谁?是他吗?他会来吗?
进来的,是一个老嬷嬷。
她身后跟着两个低头顺目的丫鬟。
嬷嬷的眼目在我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自行掀开的盖头上,眉头蹙了一下,但并未多言。
“少夫人,”
“时辰不早了,大公子那边……今夜需人守着,夫人吩咐了,请您卸了妆奁,即刻过去侍疾。”
侍疾。
原来,我连这一方虚假的临时空间都无法独占。
我的价值,从冲喜的吉物,迅速跌落为守夜的婢女。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
两个丫鬟走上前来,开始默不作声地为我拆卸头上沉重的凤冠。
珠翠环佩被一件件取下,放在铺着红绸的托盘里。
每取下一件,我仿若就卸下了一层新娘的身份,也剥离了一层曾经的自己。
那个在江宁家中,还能对着诗词伤春悲秋,还能偷偷怀揣着一个白衣少年身影的谢烛泪。
繁复的嫁衣也被褪下,换上了一身近乎缟色的常服。
“少夫人,请随老奴来。”
嬷嬷侧身,做出了引路的姿势。
我站起身,腿脚因长时间的端坐而有些麻木。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迈开脚步。
袖中的玉佩,在我走动时,轻轻撞击着我的腕骨,提醒着我它的存在,也提醒着我那场遥不可及的旧梦。
走出这间婚房,外面的空气更冷了些。
廊下悬挂的红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投下幢幢黑影。
府邸深广,亭台楼阁,假山池水。
这就是我今后要生活的地方。
一座无题的牢笼。
引路的嬷嬷像一道移动的影子。
我跟在后面,心,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名字所在的方向。
他现在在做什么?
是在他兄长的病榻前?
还是在书房与大夫商议?
他知道我来了吗?
他知道,这个被塞进他家族里的嫂嫂,就是三年前那个戴着白狐面具、接了他玉佩的陌生女子吗?
或许,他早已忘了。
一场灯会的偶遇,于他那样的贵公子而言,不过是漫长人生中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那枚玉佩,或许他赠出过许多枚。
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珍藏了三年,视若性命。
穿过一道月亮门,走向更深处的一座院落。
这里的灯火明显更亮些,但空气中却是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苦涩得让人舌根发麻。
这就是长公子顾如珩的居所,“涵辉院”。
就在我们即将踏入院门的那一刻,对面的回廊下,蓦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回廊的阴影下,快步走出一个人影。
月白色的锦袍,因匆忙而显得有些凌乱,下摆甚至沾了些许泥渍。
他的头发微乱,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
但,足够了。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即便光线晦暗不明,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顾玉池。
三年时光,他轮廓看着变化不大,只是实在太过遥远了。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紧抿。
那双曾倒映着漫天灯火、清亮如墨玉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沉重的忧虑,深不见底。
他显然也看到了我们。
他的脚步猛地一顿,目光越过引路的嬷嬷,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一瞬间,时间再次被无限拉长。
他的视线,在我的脸上停留了或许只有一息,却又仿佛漫长如一整个春秋。
他在看什么?
是觉得我这张脸,有几分熟悉吗?
还是仅仅在审视他这个命运多舛的新嫂嫂?
我应该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这是礼数。
可我的脖颈像是生了锈,无法转动。
我们就这般,隔着几丈远的距离,在满是药味的空气里,无声地对视着。
没有惊愕,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旧识重逢应有的波澜。
他的眼神里,只有沉重的负担,以及或许只是我臆想出来的疑惑。
然后,他移开了目光。
他转向我身旁的嬷嬷,声音低沉沙哑:“赵嬷嬷,大哥情况如何?”
“回二公子,大夫刚施了针,眼下暂且稳住了。”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不再看我,径直快步走进了涵辉院的正房。
月白色的衣角在门边一闪,便消失在那片阴影里。
自始至终,他没有对我说一个字。
他就这样,出现了,又离开了。
像一阵风,吹皱了一池死水,然后了无痕迹。
而我,像一个被定格在戏台上的丑角,还维持着方才的姿态。
“相见时难别亦难”。
原来,最痛的别,不是长亭送别的挥泪,不是天涯相隔的思念。
而是像现在这样,近在咫尺,却已是天涯。
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千山万水,而是叔嫂这名分铸成的天堑。
只是这短短的一瞥,无声的交错,便已为我们之间,画下了一道永世无法跨越的鸿沟。
别矣。
难的不是离别这个动作,而是此后余生,都要活在这别后的身份与距离里。
“少夫人,请。”赵嬷嬷的声音,将我惊醒。
我缓缓转过头,跟着她,迈过了涵辉院那高高的门槛。
正房里药味更浓。
里间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和丫鬟低低的劝慰声。
我被引到一张梨花木椅旁坐下,赵嬷嬷低声道:“请少夫人在此守候,若大公子有何需求,即刻唤人。”
我点了点头,像一个被操控的木偶。
她们退了出去,将我独自留在这片令人窒息的空间里。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丝敲打着窗口,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只春蚕在啃噬着桑叶。
丝方尽。
我的目光,落在墙角高几上,一盏静静燃烧的白烛上。
那烛火,在从门缝渗入的微风中,顽强却又徒劳地摇曳着。
泪始干。
这一夜,红烛燃尽,春蚕丝断。
而我,谢烛泪,从踏入这涵辉院的那一刻起,便已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