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界咒影 第2章 第二章 魇境孤山遇狼劫

玄无眠意识落定处，孤山削立刺寒宵。山岩棱角如刀劈，将周遭矮峰衬得愈发平庸，明月悬于巅，洒下的清辉竟泛着惨白，裹着山风织成森冷的网。

山坡上，古路残骸嵌在岩缝间，积雪半掩的铺路石风蚀斑驳，似是沉眠了百年的骨殖。

路右是绝壁如墙，路左是虚空吞影，风裹着冰粒撞在山壁，呜咽声里满是无力的嘶吼。

玄无眠正凝望着这绝境，眼前光景骤然扭曲 —— 明月坠向地平线，红日竟从西天爬起，划过天穹又倏然沉入东方；地上积雪逆向飘升，尽数落回云端。他心头一震，指尖冻得发僵：

“这是…… 时间倒流？”

转瞬百年似过，积雪消融露古路，几具人骨散在石上，惨白的骨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玄无眠刚觉后背发寒，骨殖又骤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支铁链拖曳的队伍 —— 奴仆商贩们肩扛货囊，脚踩冻土，竟倒着往山下走，铁链 “哗啦” 声在空谷里撞出回响。

时间忽慢忽止，又骤然归序，一道机械音钻进脑海：

“欢迎来到梦魇法术。准备迎接你的第一场磨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无眠喃喃自语，刺骨寒意已渗进骨缝。他低头望去，赤脚踩在冻土上，血珠从裂口中渗出，每走一步都似踩在针尖上；身上破衣如筛，风裹着冰粒往皮肉里钻，最痛是手腕 —— 铁镣磨破的腕肉渗血，冷铁触之即引剧痛，每动一下都牵扯着伤口。

“这到底是什么鬼处境！” 他又低喝一声，抬头时，见一条铁链沿山路延伸，数十名奴仆每隔丈许便被铐在链上，眼神空洞如枯井。

身前那男子肩阔如门板，脊背结满暗红血痂，步伐却稳如磐石；身后传来细碎咒骂，转头见个眼露惶色的汉子，正缩着脖子咕哝，虽听不懂词句，却能明其意 —— 无非是怨风雪、骂押送兵。

穿铠甲的骑兵策马掠过，目光如刀扫过奴仆群，玄无眠下意识缩了缩肩。他倒未太慌，更多是茫然：

先前听人说，新人入魇总有个体面身份，或有权势或懂武艺，至少能握件武器防身。可自己呢？戴镣铐的奴仆，冻得只剩半条命，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老巡铺说过，考验不会直接要命。” 他咬着牙撑着：

“开局这么惨，或许藏着转机。” 想起小时候看的漫画，他集中精神默念 “状态”“信息”，眼前空气骤现发光符文 —— 古老字符他不识，其意却如烙印般刻进脑海。

目光落在 “姿态” 符文上，他骤然失控：“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符文信息清晰浮现：

名称：无阳

真实姓名：未知

等级：有志者

灵魂核心：休眠

回忆：未知

回声：未知

属性：【宿命】、【神性印记】、【黑影之替身】

层面：【神殿奴仆】

特征描述：奴仆本为无用之群，无技能可称；神殿奴仆虽罕见，亦同凡奴，无半分异能。

玄无眠使劲眨眼，怀疑是魇力搅乱了感知。

老巡铺明明说 “无无用属性”，可 “神殿奴仆” 算什么？他刚冒此念，脚步便踉跄了一下，身体重量拽得铁链 “哐当” 作响。

身后那眼露惶色的汉子立刻尖声骂道：“你个混蛋！走稳点！铁链扯得我腕子疼！”

玄无眠赶紧敛去符文，稳住身形：“抱歉，脚下滑了。” 话音刚落，又因冻土结冰踉跄了半步，铁链再次晃动。

“你这小崽子！我看你是故意的！” 汉子嗓门更凶，手拽着铁链猛扯，“再敢磨蹭，我拧断你的胳膊！”

身前那宽肩汉子未回头，嘴角却勾出一抹冷笑：“犯不着。这小子撑不到日出，这山的寒气就能吞了他。” 顿了顿，他又道，“咱们也一样，早晚是这山的养料。虞州部落也是疯了，偏要冬天逼咱们走这绝路。”

“你傻啊？少说两句！” 眼露惶色的汉子倒吸凉气，往骑兵方向瞥了眼，“士卒听见了，有你好果子吃！我还想活呢！”

玄无眠默不作声，只盯着脚下的路，忽闻身旁传来温和嗓音：“你们倒有趣，都快冻僵了还拌嘴。”

转头见个头发花白的老奴仆，发疏齿摇却眼神澄亮，皱纹里似藏着岁月沉淀的睿智。他对着眼露惶色的汉子道：“往年这时候，山口没这么冷，是咱们运道差。再者，别跟这孩子置气。”

“凭什么不跟他置气？他扯得我腕子疼！” 汉子不服气地梗着脖子。

老奴仆指了指玄无眠的手腕，镣铐处皮肉外翻，渗着血珠：“咱们是欠了债、犯了错，或是倒霉才成奴仆，他不一样 —— 你看他腕上的印子，是神殿奴仆的烙印。前不久虞州部落拆了最后一座神殿，我猜他就是那时候被抓来的。”

宽肩汉子终于回头，目光扫过玄无眠的手腕，眉头微蹙：“那又如何？一个连庙都保不住的弱神，他的奴仆能有什么特别？咱们用得着怕？”

“虞州部落有战神护着，自然不怕拆庙。” 老奴仆声音沉了沉，目光扫过众人，“可咱们呢？咱们没任何神明护佑，若惹得神殿残神不快，说不定要遭报应。”

宽肩汉子哼了一声，却没再反驳，显然被说动了；眼露惶色的汉子也闭了嘴，眼神里的戾气淡了，多了几分不安。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匹白马踏雪而来，骑者是个年轻士卒，皮甲干净如新，手握长矛，腰悬短剑，眉宇间透着英气，竟无半分士卒的凶戾。他勒住马，声音平和：“怎么停下来了？天快黑了，得赶在暴雪前到驿站。”

奴仆们皆不敢作声，老奴仆犹豫片刻，温声道：“回大人，大伙又冷又累，尤其是这孩子，年纪小，怕是扛不住了。”

年轻士卒的目光落在玄无眠身上，怜悯之色浮于眼底。玄无眠在心里吐槽：“你看着也没比我大几岁，倒端着大人的架子。” 嘴上却不敢说 —— 他连开口的力气都快没了，更别提顶撞士卒。

年轻士卒叹了口气，解下腰间水壶：“再忍忍，到了驿站就有热汤。先喝点水吧。” 说着便递向玄无眠。

玄无眠喉咙干得发疼，刚要伸手去接，“啪” 的一声脆响划破空气，后背骤然传来灼痛，似被烧红的烙铁烫过。他踉跄着前倾，又扯动了铁链，身后汉子的咒骂再次响起，却没了先前的凶狠，多了几分惧意。

一个军爷骑着黑马赶来，手里握着皮鞭，鞭尖还滴着血 —— 方才那一鞭正是他抽的。他懒得看玄无眠，目光如冰盯着年轻士卒：“你在干什么？”

“他快渴死了，我给点水。” 年轻士卒脸色沉了沉，却仍耐着性子解释。

“到了营地，他自然能喝水！” 军爷嗓门陡然提高，“现在给他水，你想让他有力气闹事？”

“可他快撑不住了，再渴下去会死人的！” 年轻士卒攥紧水壶，指节泛白。

“闭嘴！” 军爷厉声打断，“这些奴仆算什么人？不过是会喘气的货物！你把他们当人看，他们就敢反过来咬你！”

年轻士卒嘴唇动了动，似还想争辩，可触及军爷眼中的凶光，终是低下头，将水壶收回腰间，攥壶的手青筋暴起。

“记住，新兵。” 军爷声音更冷，“别让我再看见你跟奴仆‘行善’，下次再犯，我就用鞭子抽你，让你跟在马后跑！” 说罢挥了挥皮鞭，鞭梢擦过玄无眠耳畔，带起的风刮得脸颊生疼。

玄无眠盯着军爷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响，心底燃起狠意，又转头看年轻士卒，对方仍低着头，肩膀微耸，不知是愧疚还是畏惧。

铁链再次 “哗啦” 作响，宽肩汉子率先迈步，奴仆队伍继续前行。玄无眠后背的灼痛未消，赤脚伤口沾了雪，冻得发麻，眼神却亮了几分 —— 哪怕开局再惨，他也想活下来，想看看成为醒悟者的可能。

他再次召出符文，盯着【宿命】【神性印记】【黑影之替身】三个属性：

“老奴仆说我是神殿奴仆，【黑影之替身】会不会与黑暗神明有关？”

试着集中精神默念 “黑影”，却只觉寒意更甚，无半分异动。“先摆脱铁链，找件保暖的衣物，再找点水。” 他暗下决心，目光落在年轻士卒身上 —— 对方正跟在队伍后，时不时回头瞥向奴仆群，眼底仍有愧疚。

或许，能从他身上找突破口。

念头刚落，队伍前方突然骚动，几个士卒策马奔来，神色慌张：“大人！前面山口发现狼群，数量至少有三十只！”

军爷脸色骤变，勒住马大喊：“加快速度！赶紧去前面的驿站！被狼群追上，谁都别想活！”

士卒们立刻行动，有的骑马探路，有的挥舞皮鞭抽打奴仆：“快点！别磨蹭！” 军爷的鞭子抽在宽肩汉子背上，汉子闷哼一声，脚步又快了几分。

队伍速度陡然加快，铁链拽得玄无眠踉跄，伤口剧痛难忍，却不敢放慢 —— 落在后面，定会成为狼的猎物。风更猛了，远处狼嚎声越来越近，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样下去迟早被追上。” 玄无眠脑子飞速转动，目光扫过绝壁与虚空，最终落在手腕镣铐上 —— 铁镣虽结实，却因长期摩擦，内侧已有些松动，再加上腕肉渗血，或许能找到机关。

他试着活动手腕，指腹触到镣铐内侧一处凸起，似是卡扣机关。刚要细摸，身后汉子突然推了他一把：“你磨蹭什么？想被狼吃了？”

玄无眠险些摔倒，稳住身形的同时，指尖仍在摸索凸起，触到卡扣的瞬间，心里一喜 —— 只要按下卡扣，镣铐或许就能打开。可指尖冻得僵硬，再加上饥饿乏力，根本用不上力。

忽听前方传来惊喊，玄无眠踮脚望去，见一匹马倒在雪地里，脖子上有个碗大的伤口，鲜血染红了雪地 —— 显然是被狼咬的。“狼群来了！” 一个士卒尖叫，声音里满是恐惧。

军爷拔出佩剑，大喊：“士卒们围成圈，护住自己！奴仆们继续往前走！谁停下，直接砍了！”

士卒们纷纷拔剑，围成半圆将奴仆护在中间，可玄无眠看得清楚，他们的手都在抖 —— 雪地里已出现一双双绿油油的狼眼，正缓缓逼近。

“完了，这下真完了！” 身后汉子腿一软，险些坐倒，“我不想死啊……”

老奴仆闭了闭眼：“别慌！士卒要自保，定会先挡狼！咱们趁乱往驿站跑，说不定能活！”

宽肩汉子点点头，握紧拳头：“对，跑！到了驿站就安全了！”

玄无眠也攥紧拳头 —— 这是唯一的机会。他趁乱再次摸索镣铐卡扣，指尖发力的瞬间，“咔哒” 一声轻响，镣铐竟开了！他赶紧将镣铐扔在雪地里，动作顿时灵活了不少。

刚要加快脚步，身后突然袭来一阵风，玄无眠猛地回头，见一只半人高的狼正朝他扑来，锋利的獠牙闪着寒光。他赶紧往旁一躲，狼扑了个空，落在雪地里，转身又要扑来。

玄无眠体力已近极限，脚步越来越慢，眼看狼又要扑来，忽闻一声喊：“这边！”

抬头见年轻士卒正朝他挥手，手里还握着水壶：“快跟我走，我带你去驿站！”

玄无眠犹豫了 —— 他反感对方的怜悯，可眼下只有跟着士卒，才有活下去的可能。他咬咬牙，朝着年轻士卒跑去，接过水壶拧开盖子，一口气喝了大半，喉咙的干渴终于缓解，体力也恢复了些许。

年轻士卒拉着他往驿站方向跑：“快，狼群快突破防线了！”

玄无眠跟着他跑，眼角余光瞥见军爷正被三只狼围攻，佩剑已掉在地上，惨叫声在风雪中回荡。他心底毫无波澜，只盯着前方的驿站 —— 只要到了那里，就能暂时安全，也能再琢磨属性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