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京城鼓楼传来沉闷的更声。
萧承煜将最后一枚拆弹图纸塞进沈清禾手中,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叩了三下。
这是暗影的平安暗号。
他的袖口还染着昨夜的毒血,此刻却笑得云淡风轻:“城西画舫归你,城东粮仓本王去。”
“子时前务必出城,记住,别逞强。”
沈清禾点头,将图纸收入袖中。
她注意到他腰间别着的鎏金算盘,那是方才从皇宫密道取出的暗影密钥。
此刻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竟像极了母亲玉坠上的寒梅纹路。
“你也小心。”她伸手替他整理衣襟,忽然想起昨夜在密道里他护着自己的模样,声音轻了几分,“我在画舫等你凯旋。”
萧承煜眼神微颤,抬手轻揉她的发顶:“傻姑娘,记住,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他转身跃上屋檐,黑色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展翅的雄鹰。
城西画舫静得反常,连往日的叫卖声都消失了。
沈清禾贴着墙面潜入,只见厅内桌椅翻倒,墙上用鲜血画着巨大的狼头,口中衔着燃烧的弯刀。
这正是昨夜的血月信号。
“母亲,你究竟在这里经历了什么?”她低声呢喃,踩着碎木屑走向二楼。
楼梯拐角处,一具尸体赫然倒在血泊中,手中紧握着半块玉佩,正是母亲密室里的羊脂玉坠残片。
画舫闺房内,妆镜蒙着灰,案头却摆着半盏冷茶。
沈清禾伸手触碰茶盏,忽然发现下面压着一封书信,信封上写着“吾爱清禾亲启”,是母亲的字迹。
她屏住呼吸拆开信,信纸泛黄,字里行间透着血渍:
“禾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母亲已不在人世。”
“你父亲并非叛臣,他是被狼牙胁迫,用侯府私矿为他们锻造兵器。”
“五年前我发现狼牙阴谋,却在传递情报时暴露身份,不得不将重要线索藏于皇宫密道。”
“暗影与狼牙的恩怨,始于二十年前的寒梅血案!”
“狼牙首领会阴毒的摄魂术,能操控人心,当年正是他控制了你父亲的副将,制造了侯府灭门假象……”
“若你遇到端王萧承煜,请替我告诉他,寒梅剑在画舫第三根廊柱下。”
“那是暗影历代女使的佩剑,如今该由你接过了。”
“最后,记住,狼牙的总坛设在……”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显然母亲是在写信时遇袭。
沈清禾攥紧信纸,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原来父亲是被摄魂术操控,前世的灭门案竟是狼牙精心策划的局!
而萧承煜,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却选择陪她入局。
“沈清禾,别来无恙。”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清禾猛地转身,只见狼牙左使倚在门框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火药引子,正是昨夜在画舫见过的黑衣人。
他脸上缠着绷带,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宛如毒蛇。
“你母亲的信好看吗?”他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
“可惜她没写完,总坛的位置嘛……就让我来告诉你!”
“其实它根本不存在,我们无处不在,就像这火药……”
他抬手抛起火药引子,“随时能让京城灰飞烟灭。”
沈清禾后退一步,手按在廊柱上。
第三根廊柱……母亲说的寒梅剑!
她暗中摸索,果然触到一道机关,轻轻一按,一柄长剑破土而出,剑身刻着寒梅纹路,正是母亲的佩剑。
“你以为有剑就能杀了我?”左使冷笑,抽出腰间弯刀。
“当年沈清如就是死在我手里,今天你也一样!”
刀刃相撞的声音响彻画舫,沈清禾握着寒梅剑的手却异常稳定。
母亲的剑招仿佛刻在她骨子里,每一次挥砍都带着暗影的狠辣,竟与萧承煜教她的暗器手法不谋而合。
“你母亲临死前,可是哭着喊你的名字。”
左使趁机踢翻桌案,“她求我放过你,可我偏要让你看着侯府彻底覆灭!就像现在这样!”
他忽然扯开衣襟,露出缠在腰间的火药包,嘴角扯出疯狂的笑:“子时三刻已到,就让这画舫成为你的陪葬吧!”
城东粮仓,萧承煜用鎏金算盘击碎最后一个火药桶。
“殿下,城西画舫方向有异动!”墨影匆匆来报,手中拿着半块染血的玉佩。
“这是在画舫外捡到的,还有这个……”
他递上一封被撕烂的信,上面残留着“寒梅剑”“摄魂术”等字眼。
萧承煜瞳孔骤缩,猛地站起身,腰间密钥发出刺耳的蜂鸣。
那是暗影总部遇袭的信号。
与此同时,皇宫方向腾起浓烟,隐约传来“宁王逼宫”的喊声。
“去通知暗影卫,死守皇宫。”他将算盘塞进墨影手中。
“本王去画舫,无论发生什么,不许打开密道!”
话音未落,他已跃出粮仓,直奔城西而去。
路上百姓仓皇逃窜,他却仿佛看不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沈清禾还在画舫,她不能死,绝对不能!”
画舫内,沈清禾用寒梅剑抵住左使咽喉,却在看到他腰间的火药引时愣住了。
引子已被点燃,火苗正顺着线快速蔓延。
“哈哈哈哈!”左使突然大笑起来。
“杀了我,你也得陪葬!不杀我,等会火药炸了,你们还是死!”
沈清禾咬牙,挥剑砍断火药线,却见更多的引线从地板下窜出。
原来整个画舫都被埋了火药,根本来不及拆!
“母亲,对不起……”她握紧寒梅剑,忽然想起萧承煜说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可现在,她根本逃不出去了。
就在这时,屋顶传来瓦片碎裂声。
萧承煜破顶而入,手中长剑带起劲风,瞬间斩断左使的弯刀。
他浑身是血,却在看到沈清禾的刹那,眼神软了下来:“不是让你出城吗?”
“来不及了。”沈清禾苦笑,指了指满地的引线。
“不过没关系,我拿到了母亲的信,知道了狼牙的秘密……”
她话未说完,左使忽然扑向火药包,想要重新点燃引线。
萧承煜眼神一凛,挥剑刺穿他的胸膛,与此同时,沈清禾踢翻桌案,用寒梅剑撑起一道铁网,试图挡住爆炸的冲击。
“闭眼!”萧承煜大喊,将她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飞溅的木屑。
爆炸声震耳欲聋,画舫的梁柱轰然倒塌。
沈清禾被气浪掀飞,昏死前最后一刻,她看到萧承煜的嘴角渗出血,却仍紧紧抱着她,眼中满是不舍。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刺鼻的硝烟中醒来。
画舫已成废墟,萧承煜躺在她身边,手臂上的新月疤痕被鲜血浸透,昏迷不醒。
她强撑着爬起来,用寒梅剑撬起压在他身上的房梁,却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
那是宁王的军队,正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萧承煜,醒醒!”她摇晃着他的肩膀,“皇帝有危险,我们必须去皇宫!”
萧承煜缓缓睁眼,看着她满是烟尘的脸,忽然笑了:“傻姑娘,命都快没了,还想着管闲事……”
“因为你是暗影指挥使,而我是暗影女使的女儿。”
沈清禾将寒梅剑塞进他手中,“现在,该去完成我们的使命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朝着皇宫狂奔。
金銮殿外,宁王的士兵已经攻破宫门,皇帝被软禁在龙椅上,脸色苍白如纸。
“萧承煜!你来得正好。”宁王手持长剑,眼中带着疯狂。
“听说你是暗影指挥使?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权力!”
萧承煜松开沈清禾,挺直脊背,眼中寒芒毕露。
他伸手扯下束发带,露出额间的暗影印记。
与此同时,黑色披风从肩头滑落,露出里面的暗卫劲装,腰间的鎏金算盘不知何时已换成了皇帝亲赐的虎符。
“宁王谋反,罪当诛九族。”他的声音如冰锥刺骨。
“本王代表陛下,取你项上人头。”
就在这时,沈清禾忽然感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龙椅旁的柱子上,宁王的剑尖正抵在她咽喉上,而萧承煜,正被狼牙右使用毒刀抵住心口。
“萧承煜,放下武器,否则我杀了她!”宁王大笑。
“看看你的指挥使大人,为了一个女人,竟要放弃整个暗影!”
沈清禾看着萧承煜眼中的挣扎,忽然想起母亲信中的摄魂术。
她转头看向狼牙右使,只见他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正是母亲描述的摄魂术特征!
“萧承煜,别听他的!”她大喊,“右使被摄魂术控制了,杀了他!”
萧承煜眼神一震,挥剑斩断右使的刀,与此同时,寒梅剑从他手中飞出,精准地刺中宁王的手腕。
沈清禾趁机挣脱绳索,捡起地上的佩剑,与萧承煜背靠背站在一起。
“看来,我们又一次活下来了。”萧承煜轻笑,伸手替她拂去脸上的灰尘。
“因为我们是搭档。”沈清禾看着他眼中的光,忽然觉得,无论经历多少次生死,只要有他在身边,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金銮殿外,暗影卫的黑甲终于赶到,将宁王的叛军团团围住。
皇帝站起身,看着萧承煜和沈清禾,眼中满是赞许:“萧爱卿,沈姑娘,你们护国有功,朕定当重赏。”
萧承煜却摇了摇头,转身看向沈清禾:“臣别无所求,只望陛下赐婚,让臣能娶沈清禾为妻。”
沈清禾一愣,看着他眼中的认真,忽然红了眼眶。
她想起画舫爆炸前他护着自己的模样,想起密道里他说的“带你看山河”,轻轻点头:“臣女……愿嫁。”
皇帝大笑:“好!准了!待剿灭狼牙余孽,朕亲自为你们主持婚礼!”
金銮殿上,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棂洒落,照在两人身上。
萧承煜伸手握住沈清禾的手,掌心的老茧与她的指尖相贴,仿佛历经沧桑后的终于相遇。
而远处,画舫的余火仍在燃烧,与天边的晚霞交织成一片壮丽的红色。
那是旧时代的终结,也是新生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