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帝定下的八月七日秋猎,八月六日赵管家已经将东西都准备好了,只待一声令下,便可行动。
秋猎的地方选在了离京城不远的皇家园林,背靠大山,秋天景色倒是不错。
闻修瑾这样的病号虽然不能上马射箭,但多少能赏景散散心,也不算白来。
八月份天已经渐凉了,松山上的枫叶红了大少,远远看过去,红黄一片。
这山原是前朝荒废的皇家猎场,改朝换代到了大楚,又被重新翻修了一遍。只是,到底原先是荒废过的,山里面不少地方都有点荒无人烟的意思。
但到底是皇帝亲临,那些荒芜的地方也不是这些达官贵人会去的。
闻修瑾运气不错,分到的小院子,刚好临着山,推开窗望出去,美不胜收。
从京城赶到松山,众人累了一天,总要休整一下。
第二日,才是真正开始的时间。
不知道是受了宁和阑临走前对他说的,回来之后药便能治好的影响;还是到了这漫山遍野中,给闻修瑾一众如临故地的原因,这第一夜他睡得很沉。
恍惚之间,似乎是回到了很多年前,还在雍州的时候。
雍州的山和松山很不一样。
如果说,雍州的山是硌牙的粗馍,那松山就是蒸的宣软的馒头。
闻修瑾当初戍边的时候,远望最常看见的,就是绕山打转的秃鹫。
而且雍州山脚下延伸出来的,不是沃土,而是裸露的石块。
离山越远,石块越小,渐渐变成沙砾。
那时候,闻修瑾无事就喜欢骑着马去打猎。
梦里面的场景越来越清晰真切。
陈桁躺在闻修瑾旁边,听着他愈发粗重的呼吸声,探出手紧紧握住他放于身体两侧的手。
怎么回事?
闻修瑾昏睡当中,一无所知。他只觉得,骑马射箭的滋味不错。
北方呼啸的风拍打在脸上,将头发吹的四散。
梦中的闻修瑾正准备拉弓,突然看见了个落单的......孩子?
附近村里面跑出来的?
他收了箭,刚准备下马上前询问一二,就见那孩子后面,窜出了几个鞑靼人。
来不及反应,闻修瑾双腿猛地一夹马腹。
马儿踏沙扬蹄,闻修瑾左手拉着缰绳,弯腰将那孩子拦着腰拎起。
沙尘漫天,两人一马走的无影无踪。
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闻修瑾猛拉缰绳让马停下。
“你还好吗?刚刚那些人为什么追你?”
闻修瑾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看着穿的还算得体,只不过瞧着确实不像是什么富贵人家。
估计只是运气不好,上山的时候被鞑靼人盯上了。
他心里想着,被问到的人却也不说话,良久,才终于解释了句:“商队被那些人......冲散了。”
原来是商队里面的人,看穿着估计是个小厮之类的。
脸生的倒是白净,那群鞑靼人估计就是为着这个追他的吧。
闻修瑾心里转了几个弯,刚打算说帮人帮到底,将他送回去,就听见天上响起一道惊雷。
——下雨了。
闻修瑾今日骑出来的马不是他常用的那一匹,也不知道他从哪找出来的马,胆子小的可怜。
这一声雷劈天而来,人还没怎么样呢,马倒是吓了一跳,一撅蹄子,跑了。
闻修瑾连追都来不及追,只好先带着刚救下的那个“小厮”避雨。
人的倒霉的时候,真的会一直倒霉。
闻修瑾对此,拍手叫绝。
雨越下越大,也不知道雍州什么时候下过这么大的雨。
雨水落在裸露的山壁上,激起白烟一片。
闻修瑾拉着那个小厮一路走着,猛地听见了声狼嚎。
不好,看样子是遇上狼群了。
惊心动魄之际,闻修瑾感觉自己握着的那只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他待回头之时,猛然整开了眼。
身上干爽一片,手里握着的——是陈桁的手。
窗外确实正闪着惊雷,不过早已入不了闻修瑾的耳朵。
“将军怎么了?”陈桁关切的声音响起,闻修瑾抬起左手按了按眉心。
“没事,做了个梦。”
“梦见了什么?”
“没什么,梦见当初在雍州,还救了个人呢。”
闻修瑾嘴角勾起一抹笑,刻意放松了语气。
他从陈桁紧握的手中,察觉到了对方的紧张,刻意压缓了声音,想让对方别那么着急。
“将军那么喜欢救人呀?”陈桁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凌厉,随即又马上找补,“不愧是人人称颂的大将军。”
闻修瑾倒是没察觉到他话里面的深意,反握住陈桁的手。
“天还早,再睡会吧,听这雨声,估计也进不了猎场。”
“...好。”
闻修瑾猜的不错,这秋雨来的突然,的确是不方便进猎场。
永康帝虽面露不快,但还是将日子往后改了几天。
左右也不着急。
虽然进猎场的日子延后了些,但也不是没了这些贵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
到底是皇家园林,想要射箭那还不是要场地有场地,要人员有人员。
本来就是为了能够在皇帝面前露个脸,不少人都特意趁着下午雨停,到场地试了两把。
闻修瑾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可大皇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几个兄弟比试比试,还特意遣人来请了陈桁。
这下,陈桁想躲都躲不开。
大皇子派人来的事情,闻修瑾不知道。
等见院子里没人时,他问起这才知道,陈桁被人叫走了。
大皇子是个蠢货,但三皇子、四皇子可不是省油的灯。
更何况,这次连带着身体孱弱的六皇子都来了,也不知道小七能不能应付过来。
闻修瑾当即决定去看看。
陈桁被人“请”走的时候,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但与其让闻修瑾跟他一起,倒不如自己去看看,他的这些好兄弟们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演武场早就被人收拾好了,因为今早下雨的缘故,青砖上还凝着水滴。
陈桁到的时候,其他几位皇子早就拿上弓了。
大皇子陈枟见陈桁到了,冲他招了招手。
“小七,你试试这张弓。”
大皇子没什么坏心思,给陈桁拿的弓也是常用的五力弓。
陈桁看了眼陈枟递过来弓箭,正准备伸手接过,就听旁边四皇子的声音。
“大哥只给小七一把孩子用的弓箭,是看不起小七吗?”
其实四皇子说的夸张,五力弓是最常见的步弓,若是真正骑射用,多数用的还是三四力的弓箭。
大皇子一听这话,马上气的跳脚。
他将弓随手塞到了陈桁手里,转头对着四皇子骂道:“谁不知道你当初连三力弓都拉不开,急得哭鼻子。”说罢还哼笑一声。
眼见被揭了短,四皇子脸上的表情都快挂不住了,还是三皇子在旁边替他打圆场。
“大哥别跟小桐一般见识,他也是好意,怕小七有意见。”
大皇子一听,虽然觉得三皇子最会说漂亮话,但还是转头看了眼陈桁。
“你有意见吗?”
“多谢大哥,小七没有意见。”
“哼,那就好,大家都亮亮相。”
大皇子说罢,解了原先身上穿着的披风,露出内里玄色的箭袖服。
靶子已经被摆好,他拉开特意带来的那把紫檀弓,射出第一支箭。
正中靶心。
大皇子虽然人不聪明,但武艺还是不错的。
他身形高大,虎背熊腰的,拉的弓都是九力弓。
三皇子自然不甘示弱,当即搭弓射箭。
羽箭飞出,只可惜,偏右三分。
大皇子见状,箭也不想射了,当即指着远处的靶子嘲笑道:“三弟如今的箭术,倒是和我孩童时期有的一拼。”
“......”
三皇子面露不善,又射出一支箭。
偏左两分。
大皇子笑得更灿烂了,要不是顾及着体面,估计恨不得在地上滚两圈嘲笑对方。
“哈哈哈哈。”
陈桁见状,默默挪动脚步准备不动声色地闪到旁边。
可偏偏,三皇子正不爽着,哪能见别人躲起来看他笑话,直接就把陈桁揪出来。
“今日确实生疏了,果然还是要看五弟和七弟。”
一句话,陈棬和陈桁皆被叫了出来。
大皇子心情正好着,对此也没什么意见,反而是又开口讽刺了三皇子几下。
“三弟确实要勤于练习啊,来日在父皇面前若还是如此,可不怎么好看。”
三皇子听见大皇子说这话,阴沉着脸说了句,“多谢大哥提醒。”
原先在旁边守着的侍卫趁这个功夫,已经将羽箭递到了陈棬和陈桁手里。
陈棬倒是没什么想法,拉弓射箭一气呵成。
羽箭带着破风的声音,呼啸向前,直至死死扎到靶子上。
“中的。”侍卫高喊,三皇子脸上的表情又沉了几分。
“五弟,这么多年没见,箭术不错呀。”大皇子闻声称赞,他看了刚刚陈棬拉弓的样子,倒是个练家子。
“皇兄谬赞。”陈棬收弓抱拳。
到了陈桁,他从旁边的金箙里抽了根箭。
刚搭上弦,指腹抚过弓弰,突然听见了一阵熟悉的声响。
“嗖——”
一箭落空。
陈桁射出去的箭,就这么在离着靶子还有数十步的地方落地。
闻修瑾:遇见一个小厮,救一救
温小七:他愿意救我就是喜欢我(而且只能救我一个)眼神凶狠
[墨镜][墨镜][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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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