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蘑菇的小仙尊 第46章 千秋岁1

人果然是贪心的。归雪方才说还不如在长宁山远远的看着梦为鱼，看着他无忧便足够。一切结束之后自己就会义无反顾奔赴自己本来的宿命。

也算是无怨无悔。

可现在梦为鱼的温度蔓延在他的胸膛，两颗心脏躁动的声音逐渐同频，梦为鱼吐出的温热的空气砸在归雪脖颈间。归雪突然想一辈子把梦为鱼锁在身边，就算自己死他也陪着自己，也很好。

这个念头实实在在把归雪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推开梦为鱼。没想到梦为鱼察觉到归雪的动作，直接双手缠上去，死死抱住归雪。还带着满腔脾气的从鼻孔吹出一口气，带出一声，哼。

低声的说一句，“别想推开我。”

闻言归雪真是又哭又笑的。声音轻轻的说着，“我不会推开你的，梦为鱼。”

归雪永远不会推开他，无论是梦为鱼还是谢惊尘都是。

那根连接两个人，将两个人捆绑在一起的线，早已在两人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深埋在他们身上。

从此两个人的人生命运彻底纠缠在一起。

而梦为鱼现在才发现这个术法的存在，并将它改良一下让两个人捆绑的更加紧密。

归雪只是以为这是梦为鱼布下的术法而已。

归雪心中汹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并不知道这根他不知道存在的暗线就是他的魂灵被无数次撕咬拉扯，痛不欲生时，留住他束缚他，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直至百年，谢惊尘从无边孤寂中醒过来，归雪碎成无数片的神魂终于拼凑完整。在无数道天雷轰隆落下来，压着噬心崖躁动的封印和疯狂的妖魔，化形。

梦为鱼保持着方才霸道的动作，声音中带着很重的气音，“归雪，所以你为什么还是觉得我可以平静的接受你再次离开我呢？”

归雪撑着梦为鱼说话间这一点放松，退出来一些，眉眼低垂，目光灼灼的全在梦为鱼身上。

“我不是……”

顺着归雪又从识海里拿出一个发着绯色光芒的东西，悬在空中。

梦为鱼仔细一看，这不就是自己那根被人挖走的仙骨吗？

很奇怪，梦为鱼在凌云宗看到了那么多仙骨，都没感觉里面有自己的仙骨，可一见到归雪手中这根。梦为鱼心中又自行闪过一个念头，这是我的。

梦为鱼早该想到归雪会去找周宏月就是为了找这根仙骨。

被天雷劈成那样还有心思从崔淮明身上把仙骨抢回来。

梦为鱼真是绞尽脑汁，还是欲言又止。

归雪眉目低垂，瞳孔却是小心翼翼的向上看着梦为鱼，声音也轻轻的，小心翼翼。知道梦为鱼是在气头上，但好在归雪最知道怎么对付梦为鱼了。梦为鱼心软的很，只要装可怜，他就不舍得生气了。

而且归雪不是装可怜，而是这三百年他真的很可怜。

“梦为鱼，这是你的仙骨，给你。”

归雪掰开梦为鱼的手心，手指软软的，不像是抚在梦为鱼手上更像心上。那根骨头上还残留着归雪识海的温度与味道。

“那个……”

归雪突然之间扭捏起来。

梦为鱼不解的皱了皱眉，心思很显然还在方才归雪手指残留的温度。

“刚刚那个，梦为鱼你可以再来一次吗？”

归雪在噬心崖里的日子人不人鬼不鬼，前一百年都在想着怎么去死，后一百年都在想着怎么活。在人间短暂的十年里也是泡在仇恨里。跟人世间的爱恨嗔痴只懂一个恨。

他不知道自己对谢惊尘是什么感情，他不知道人世间有一种情感叫**，也不知道爱有许多种。他只是想谢惊尘，想让他活下来哪怕自己死，只是在折磨自己百年的幻境中一次次看到谢惊尘。

他只是无师自通的学会什么叫恨。

所以他甚至不能懂，为什么梦为鱼会跟他生气，不懂梦为鱼的心痛。梦为鱼一开始的着急生气其实都等于对牛弹琴了。归雪只是看到梦为鱼生气就下意识想要道歉想要哄人，不想要梦为鱼不高兴。一直到梦为鱼说两个人的痛说在一起，说归雪心里怎样想，梦为鱼心里就是怎样的。他才有点真正懂。

他也更不会懂，梦为鱼突然亲他是什么意思。

他在幻境里亲过梦为鱼，那是心魔给他捏造的幻境。他只觉得亲下去归雪就很开心，可他根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懂意味着什么。

毕竟在他还没有化形的时候，梦为鱼也经常亲他毛茸茸的照夜形态。

归雪之前油嘴滑舌，耍无赖的时候叫他谢惊尘，装乖的时候叫他梦前辈，平常谈话叫他阿鱼。很少有认认真真叫他梦为鱼的时候，梦为鱼很诡异的觉得叫全名好像比所有昵称都亲密。

再一听归雪这是说了什么豪言壮语，更是不禁轻笑。

梦为鱼先落下一吻，然后梦为鱼说，“你想亲就亲好不好。”

归雪一时有些受宠若惊的，茫然的点头，本能的说好。

梦为鱼在烙印上一吻，随后又说，“不许再抛下我好不好。”

归雪兴许是不知道可以幸福成这样，有些不知所以然了，不知道梦为鱼这是在干什么，可一颗心不受控制的狂躁的鼓动起来，一下一下的砸在胸膛震耳欲聋。

梦为鱼又是一吻，又接着说，“不要骗我了好不好？”

同样的这一吻还没彻底结束下一个吻就来了，梦为鱼说，“归雪你喜不喜欢我。”

这一次梦为鱼撤开一点距离，盯着归雪看。

归雪是不知道爱是什么感觉，但肯定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忙不迭的点头，生怕梦为鱼看不到。

“是要喜欢一辈子的喜欢。”

归雪接着点头。

“一辈子在一起，永不分离。”

归雪做梦都想和梦为鱼这样，点头点的更用力了。

梦为鱼又说，这次没有吻了，“这个喜欢是爱，是要我们结成道侣。”

归雪知道道侣，长宁山上总有弟子直接结成道侣的，久远一些的也有谢天行和宁无忧。

归雪看到他们一起幸福平稳的生活，一直相伴，一直陪在对方身边。

他和梦为鱼本来就要这样，本来就应该这样。

“归雪，你喜欢我吗？”

归雪不知道梦为鱼这句话有什么魔力，好像无形中有一股力将他定住。全身上下所有的器官都停止运行了，连一口气也喘不出来。

归雪突然之间无师自通一样的，凑过去主动吻上去，声音轻轻的流转在唇齿间，他说喜欢。

一吻缠绵休止。

归雪现在还是属于一个神思不知道飞到哪个天边去了，依然飘飘然的，只感觉全身都沸腾叫嚣。

好像是什么经年夙愿终于完成一样。

可归雪对这一夙愿却没有任何记忆，是早已忘却吗？

还是归雪弄丢了什么东西。

内心曾经空荡荡的地方被梦为鱼蛮狠的填满，没有一点空隙。

归雪还想缠上去继续亲，亲吻这种事原来也会上瘾。梦为鱼微微偏过头，躲开了。

归雪有些不解，方才梦为鱼才说想亲就亲。

梦为鱼：“归雪，你说你不会骗我了对吧”。

归雪不知道梦为鱼是什么意思，一味点头，两只眼睛望着梦为鱼，心中莫名闪过一丝恐惧与不安。

接下来梦为鱼的每一个字都似乎给归雪判下死刑一般。

“那你告诉我，你的另一半神魂在哪里。”

归雪几乎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倒流，置身于衣雪洲最寒冷的风极之地一般，从头凉到脚。

归雪内心闪过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可怖的疯狂叫嚣的——杀了他。

没有人知道归雪神魂不全之事，知晓归雪最多的叶清羽也不知道。只道噬心崖下磋磨人，将归雪磋磨成这一副疯魔模样。

极少有修士能窥探到别人的神魂，修士的神魂也不是那么容易窥探到。

除非有一个人对你完全不设防，那时候还是处于一个飘飘然魂不守舍的状态下，那你做什么都很轻易了。

难怪梦为鱼会突然说那么一番话，会任归雪亲。

归雪一想到这里几乎是要暴躁起来，可是内心更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要再骗梦为鱼了。

他已经很难过了。

梦为鱼方才借着与归雪亲近的机会，窥探归雪的神魂。他知道这样做固然不好，可他无可奈何，归雪什么也不愿意告诉他，他只能这样。

他之前一直觉得归雪的性格怪异，也和叶清羽一样以为是噬心崖的影响。

可这次天雷之下炸起的那团黑雾，归雪近乎鬼魅的身影却让梦为鱼陷入深深的恐惧。那一瞬间他就知道绝不仅仅是噬心崖的影响，任何的环境也不可能将一个人泾渭分明一般的分成两半。

萧十九一事反倒给他提了一个醒。

神魂不全的人性格诡异。

所以归雪一时乖巧一时偏执疯狂。

虽然早有预测，但真正探到缺少一半神魂时，梦为鱼心里又是另一番的感觉。

好像千万把刀悬在心上，将他凌迟千刀万剐。

归雪眼里，梦为鱼的表情是那么悲伤，这样充沛的情感，归雪只在自己掉下噬心崖那时见到过，他竟然有些觉得亲切。

梦为鱼的手轻轻攀附在归雪的手掌上，将自己的温度传过去，也将自己的心跳脉搏一点点传过去。

归雪终于有了底气，一种无论他做了什么，即将面临什么，一定会有一个人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身侧。狂风骤雨之中，会有人陪在他身边一起淋雨。陪他将既定的命运打破。

“梦为鱼，我不是妖。”

“可这世上不能存在魔。”

“天道不放过我”

“噬心崖也不放过我。”

执念过深，逆天道堕魔，天道必将摧毁他。天底下最深的执念，噬心崖下万千妖邪最好的养料，噬心崖必将吞噬他。

为了不被天道劈成飞灰，为了不被噬心崖吃干抹净。

分离一半神魂，镇压噬心崖，完整魔魂无法合体，不算完整的魔，天道无可奈何。

一半神魂强过噬心崖，强硬的镇压崖底众妖邪，为自己的另一半神魂找到脱身的缝隙。

让归雪能够看到人间百色，尝到人间百味。

能够有机会与梦为鱼重逢。

等到另一半神魂再也压不住躁动的噬心崖，被所有妖邪彻底吞噬。这另一半残缺的神魂也无法保存完整，在人世间慢慢消散。也就是这天底下唯一一位魔梦寐以求的死期。

梦为鱼每一个五官都没有动，没有做出什么表情，只是一双眼眸里翻涌着浓厚的情绪。

梦为鱼一字一顿道，“归雪，我不许你死。”

三百年前，镜湖山中，归雪说，“谢惊尘，我不许你死”。

三百年后，同样的话经谢惊尘口落到归雪身上。

人世间就是一场巨大的逃不出的因果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