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睦时饶有兴致地看着靳谙的神色,说道:“推测一下也不难,当时信息素这么浓,说明情况很严重,再者研究员嘛,要比一般人严谨细致,向医务室请求帮助时,必然要说清楚陈舟性别。这时候的Alpha很危险,医务室若人手足够,必然会派遣Alpha或Beta医生来,甚至会多派遣几个。可是现场只有一个Omega医生,并且事情没有解决,医生也不可能离开现场,所以啊,当时医务室除了那个Omega医生,其他人都不在。”
许睦时喝了一口水,斜睨了一下靳谙。
靳谙浅笑了半截子,想到许睦时刚才说他皮笑肉不笑比哭还难看的话,又把扬了没几度的嘴角收了回去,说道:“许总逻辑清晰推断准确,不当侦探可惜了。”
“你们研究所有一项规定,是说易感期或发情期的研究员必须要请假回家吧,并且每个人的特殊日期必须登记在医务室,我说的对吧。”
“许总真是消息灵通。”
许睦时指尖慢慢点了点桌面,说道:“那么问题来了,那个陈舟那天真是易感期到了吗?如果真是易感期,那么研究所的管理就有纰漏,规矩毫无效力。要么,陈舟不是易感期,而是因为别的原因出现了和易感期一样的症状。”许睦时停了几秒,吸了一口烟,接着说道:“如果是药物作用,好像,极有可能是PA药剂。”他故作疑问不确定的语气,但实则尽是笃定。
靳谙已经手掌流汗,双手在桌子下紧紧绞住。面前的这个人,城府太深,所有事情,他竟然了如指掌。
“别告诉我,你对此丝毫无所怀疑。”
靳谙再度撑起平静神色,说道:“许总,我就是一个小角色,怀疑能怎样,不怀疑又能怎样。我呢,只想守好我那一亩三分地,只想保住我一份工作而已,事不关己就不去管。”
许睦时又说道:“更可疑的点来了,偏偏那天只有一个医生,天底下真的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
靳谙心头不啻于响起了一个惊雷,仿佛炸药爆开皮肉,徒留突起的血管蜿蜒如蛇。
许睦时又接着说道:“听说两天前,陈舟泼了冯浣硫酸。你说他目的何在,是被开除后报复社会寻滋挑事,还是目标明确地报复一人?”
靳谙心里已经为几件事之间想出来联系,一个可能性极大的猜测悄然生出。
如果陈舟是被人陷害下药了,导致他被开除,那么他要报复害他的人。他被下药那天,所长计划带着全体医务室医生出去吃大餐,倘若这不是凑巧,那么,所长冯浣就是陷害他的人。
但是,若冯浣要害他,必然要想既能达到效果,又想能全身而退。理论上,此事一经发生,沧珠上层必然会严惩,宁可错杀也不少杀,宁可连坐波及也不放过一个,所以,这个计谋极有可能会波及影响到他。事实上,这事发生在封总带着生意伙伴面前,所以按常理,冯浣虽然除掉了陈舟,但是也一定会被处罚。
可最后,冯浣不仅没被处罚,反而被提拔。这太不可思意了。
而能解释这矛盾的一切,只有一种解释,有公司高层在包庇他,甚至,陷害陈舟一事就是那个公司高层授意的。
那个公司高层还有能力不仅能让封总的处罚波及不到冯浣,还能劝服封总与董事会给冯浣升职。
那个公司高层能做到这些?不对,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封总就是背后授意冯浣的人。
一切似乎都说通了,封总授意冯浣陷害陈舟,但没想到出了纰漏,导致这事碰巧让合作伙伴看到了,所以,封总因此恼怒于冯浣败事有余,又或者无论成不成功,封总都会过河拆桥。因此,封总干脆给冯浣来了个捧杀局,表面上给冯浣升职,暗地里让陈舟知道冯浣给他下药,刺激陈舟一怒之下向冯浣泼浓硫酸。最后,他自己坐享其成,借刀杀人却滴血不沾。
可如此,还有一点解释不通,封总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除掉陈舟?就算他要除,还会有其他更简单的法子,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更何况,原本SAOP药剂的研发需要陈舟的专利,就算章曜有可替代的专利,但生意人都懂得鸡蛋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怎么样都要留有余地,尤其是像封总那样的老狐狸,应该更加深谙其道才对。所以,按照理性思维,他没必要把陈舟赶到绝路。
越是思量,越是心惊胆战。
靳谙不敢往下想了,研究所的水不仅深不见底,还很浑浊。
等等!
人的大脑就像Python,输入一串代码,就会因而得到一个结果。方才,许睦时一直在用话语引导,引导靳谙往特定的逻辑上去想。
靳谙想,虽然以上猜想确实有极大的可能性,甚至就是真相,但是,许睦时这样引导自己往这方面想又意欲何为。
可怕的不是有人告诉你半真半假不易辨清的真相,而是有人给你的逻辑下套,引诱你往他设计好的剧本上陷落。
靳谙对上许睦时的眼睛,内心里打起十二分警惕。许睦时城府极深,刚刚自己就险些着了他的套。
靳谙直接说道:“许总到底想说什么。”既然装傻充楞与拐弯抹角敌不过许睦时的千层套路,摸不清许睦时的目的,那不如直接单刀直入。
许睦时把燃尽的烟蒂熄灭,说道:“我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你,研究所不是根良木,所以,与其在朽木上死守到底,你不如另作打算未雨绸缪,你自己也说了你有一份工作可以上就很满足了,所以啊,你当然得好好考虑考虑这份工作的未来。”
靳谙道:“沧珠好歹是民营企业五百强,药业市场的龙头,我的能力有限,眼下能到研究所工作不失为好。”
许睦时挑了挑眉,说道:“我怎么记得,你好像说过你对研究所了解不全,不好做出一则全面的评价,怎么你现在反口说在研究所工作很好?”
尽管由于心理作用,靳谙感到了脸痛,但他依旧面不改色说道:“此一时彼一时,虽然此和彼之间隔了不到一小时,但到底是不一样。”
“好一个此一时彼一时,你可真是逻辑鬼才。”许睦时似笑非笑道。
靳谙从容说道:“过奖了,我愧不敢当。”
“可惜,不是辩证逻辑的鬼才。”许睦时说道。
我靠,靳谙想,这人又又又嘲讽我。
下一秒,许睦时说道:“不过别担心,有我在。”
靳谙嘴角一抽搐,脸色崩了,似大厦将倾,撑起来的平静以摧枯拉朽之势夷为平地。
这他妈的是什么鬼话!
这对吗?这对吗??这对吗???
看着他的精彩脸色,许睦时爽朗笑了几声,说道:“靳谙呐,靳谙,你也太不经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