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 第7章 第七章

寒月被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细碎的雪沫子顺着风斜斜飘下来，落在脸上像针扎似的疼。夜色里的村庄早没了半点灯火，只有风雪穿过废墟的呜咽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村口的老槐树枝桠上积着薄薄一层雪，焦黑的枝干托着白霜，像插在雪地里的炭条。青羽看着脚下的路早被灰烬和积雪冻成了硬块，踩上去“咯吱”作响，混着偶尔踢到陶片或骨头的脆响。雪落在焦黑的断墙上，很快被残垣的余温融化，在墙皮上冲出一道道黑褐色的泪痕，顺着墙缝往下淌，像未干的血。

青羽眼尾红了起来，走在这路上，看着房屋的轮廓在昏暗中只剩模糊的黑影，四面熏黑的土墙歪歪扭扭地立着，墙顶的积雪顺着裂缝往下滑，在墙根堆起一小撮灰白雪堆，里面还混着未燃尽的茅草灰。有几间屋子的横梁烧得断了半截，焦黑的木头悬在半空，上面挂着的雪块时不时“啪嗒”掉下来，砸在积灰的地上。

青羽却忍不住想到了昔日的景象。

被寒风吹的打了几个喷嚏以后，青羽终于反应过来了一些，开始在全村寻找残骸，并捡到一把被烧的变了型的铁锹，在那老槐树下开始挖坑。

借着月光，青羽不借用灵气，却也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疲惫，看着旁边那些勉强拼在一起的十七具尸骨，青羽完全辨认不出来是谁，而且这些尸首都是由很多个人组成的。

青羽轻轻将他们放入坑中，借着东方的天际先透出一抹极淡的鱼肚白，将他们埋葬在了这里，向他们郑重地行过礼后，看着天空慢慢转停的雪，唉，得赶紧回去了，还要帮助小孩儿摆脱苦境啊。

借着灵力，青羽很快的赶了回去客栈，在进房间之前，还好好收拾了一下自己，预防小孩看出来什么。

不过那小子也肯定没醒吧，这么早，街上都没几个人呢。

青羽想着，轻轻推开了门，紧接着就被吓了一跳，然后被打脸了。

只见沫瑾清直立立地坐在桌子旁，手边放在一杯看着已经凉透了的水，身上穿着昨日青羽买的衣裳。

干净后的沫瑾清好看了许多，他本就生得眉目如画，肤白胜雪，鼻梁挺秀如琢玉，唇线分明却抿成淡粉的直线，偏生眼尾微微上翘，添了几分本该柔和的精致，却被周身的寒气盖得严实。

我k，现在小孩觉都这么少吗！？不过才多久没见这小子，这怎么感觉已经长开了呢！？

“你，那个，你，起这么早啊？对了，饿不饿，昨天吃那么一点，我让做点饭来，你想吃什么，这边特色我也不知道有啥，对了，衣服，衣服合身吗，颜色喜……”

“你去哪了？”沫瑾清打断青羽的絮叨。

“啊？我？那也没去，早上起来晨跑呸！散步去了。”青羽欣欣一笑，不知道为啥，看着现在的沫瑾清，哪怕他现在才六岁，但青羽总是忍不住的有些紧张。

“你鞋上全是泥子。”沫瑾清说着站起身来，“衣服合身，现在也不饿。”

看着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的沫瑾清，这，这是在给我展示买的衣服！？啊呀，好乖啊！不对，我的鞋！

青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果然，惨不忍睹，甚至房间里还留了几个脚印。

衣服里里外外干净了，偏偏忘记鞋子这码事了。

青羽看着眼前的孩子，唉，说不说啊，这可怎么办啊，这小孩，根本不像个六岁孩子啊！算了算了，说吧！

“我，我去村子了一趟……”青羽坐在孩子对面，郑重地望着他说道。

听到这话的沫瑾清，虽然早就猜到了，可心里面还抱有一丝期待。

“村子，村子还……”沫瑾清紧紧握着衣袖，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青羽看了一眼沫瑾清，不敢对视，低下头轻轻摇了摇头，“我，我尽我能力把他们安葬了。”

不知道为什么，青羽也有些不太敢说了。

沫瑾清看着眼前的人，拳头却依然没有松开。

“我愿意，愿意跟你走。”

两人沉默片刻，沫瑾清主动说道，“现在就走。”

青羽听到这话，有些震惊，他本以为还要再开导开导这孩子，没想到自我调节好了！

“好，我们今日就走，跟我回山。”

青羽也不敢耽搁，毕竟离村子越远，这孩子黑化的可能性就越小啊。

在客栈吃过饭，两人出了城。

“来。”青羽朝着沫瑾清张开手臂。

好久没回去了，不知道那几个小崽子怎么样了，趁现在没人，赶紧御剑回去！青羽默默规划着回去的最快路线。

可旁边的沫瑾清却根本不懂青羽什么意思。

等青羽看去，结果就是两人都一脸疑惑。

反应过来的青羽，发现自己没说清楚，笑着赶忙解释：“来，我抱你，咱们御剑回去快些。”

看着沫瑾清有些害怕犹豫的模样，青羽又安慰道：“放心，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再出事了！”

听到这话的沫瑾清，抬头看向青羽。

有你在，我真的不会再有事了吗？沫瑾清看着眼前人的双臂，缓缓伸出手，好，我就再相信你一次！

一路上，青羽将沫瑾清严严实实裹在怀里，又在两人周身开了防护罩，并严格按着自己计划好的路线行驶。

这样的话，赶在下午之时分，就能回去了！还是怪想那些小崽子的，虽然这几年书信通话都没断过吧……

下午时分，一路上青羽犹豫了半天，终于决定还是在这山下的锦民镇里买些东西回去。

虽然这么多年这几个孩子保证没少到这，但是，自己还是得准备的，况且……

青羽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他劝说沫瑾清睡会儿，或者难受了及时说出来，可这孩子死活不说话，就是一味的摇头，青羽也没办法，这孩子也得歇会儿了。

虽然是冬日，可这锦民镇却一点不少热闹，镇子虽然不大，可五脏俱全。

青羽突然想到沫瑾清早上吃了东西到现在，铁定饿了。原本想问问沫瑾清想吃些什么，可扭头看见乖乖跟着自己小孩，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

青羽直接过去买了个冒着热气的烤红薯，就这纸塞进沫瑾清手里。

“赶紧吃，凉的吃了闹肚子。”接着青羽就在前面方面了脚步。

没几步就听到撕开纸的声音，青羽也终于放下心来，开始慢吞吞地带着沫瑾清在镇上采买。

“一，二，三，四……好像够了。”青羽站在街边数着自己买的东西，沫瑾清也乖乖站在旁边，继续啃那个比他脸还大的红薯。

“哎怎么又拿出来吃了，来来来给我，你吃这个。”青羽见状把红薯抢过来，又将手上刚买的包子递过去。

果然，这都凉成什么样了，吃了一半，应该不会饿死了。

是的，青羽那几个徒弟被捡回来，青羽一直秉持着只要不被饿死冻死已经，差不多原则来养活的。

“埃！这不是青仙君吗？”

听到声音的青羽抬头，没想到还碰上了熟人！

来打招呼的人是为数不多知道青羽身份的人，正是这镇上常年收购不周山练得丹药以及草药之人。

“好久没见青仙师来了。”老者笑着说道。

“是啊，这些年去处理了一些事情，许久没回来了。”青羽礼貌回应到。

“嗯，前些日子我碰到令徒，还问了一问，结果他也是抱怨您许久没回来了，也是怪你许久未归的意思呢。”

“哈哈哈，我猜是康景行那个家伙吧。”青羽笑了笑。

“是，您的弟子也是思念您，不过康仙君这些年可帮了镇上不少忙啊，镇上大家伙儿，虽然不知道不周山的师尊是谁，但是都知道不周山有位好师尊，教出些好弟子呢，大家现在看着康景行仙君和康昱仙君很是敬爱啊。”老者摸了摸胡子，感激的说道。

“就害怕他们给大家惹麻烦，能帮上大家是最好了。”

“嗯，我也知道早些年你们不周山不入世，干的都是那不留名的好事……诶，刚才还没注意到这小娃，这是？”老者才看清青羽后面还躲着着个小孩。

“噢，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叫沫瑾清，此次准备带他上山见见师哥师姐们。”青羽对这老者到没有什么隐瞒或者猜忌。

毕竟最开始和这位老者合作卖药挣钱时，就是他自己主动找来的，想想也都快十几二十年了，老板也从那四十不惑的年纪到了花甲之年。

“是吗，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您先去忙，若什么时候有时间您尽管来，我请您吃酒。”老者鞠躬离开。

“好，有时间，我一定来。”青羽拜别了老板后，不免感慨，来了这个世界这么多年，都有些忘记了，普通人的那一生，漫长而又短暂啊，自己走了修行之路，竟然忘记了这些。

“包子吃完没，咱们早些出发，回去带你见一眼你师兄师姐们，虽然也有可能见不到吧……”

半天没听到回复，结果就是青羽转头，看到了塞了满嘴包子的沫瑾清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的点头。

“唉，你吃不进去不要强吃……我不怪你……”

青羽看着这明显还是有些害怕的孩子，唉没事，有的是时间，还来得及……

出了镇，两个就着日落，向不周山飞奔而去，青羽的速度也明显要比早上快了，毕竟，谁能不想早点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