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战而降的夏天 第16章 十六

雨点敲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像一首轻快的钢琴曲，陈俞柯把伞往阮温那边倾斜的角度几乎违反了物理学定律。雨水积少成多，形成小水坑。好在路过的车辆在看见行人后都降下速。

陈俞柯的右肩已经完全被雨水浸透，黑色T恤变成深灰色，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肩线轮廓。

"你..."阮温咬了咬下唇，伸手想把伞柄扶正，"你都淋湿了。"

陈俞柯却纹丝不动，伞面依然顽固地向她那边倾斜："我热。"

她不信，悄悄往陈俞柯那边挪了半步，两个人的手臂几乎贴在一起。这个动作让伞面终于回到了相对平衡的位置。

"这样...就都淋不到了。"她的声音比雨声还轻。

陈俞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路灯的光穿过雨幕，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影。阮温第一次发现他的睫毛这样长，沾了雨水后显得更加浓密。

"阮温。"他突然叫她的全名。

"嗯？"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陈俞柯突然凑近，湿漉漉的刘海几乎蹭到她的额头，“今天比赛帅到你了？”

阮温立刻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谁、谁看你了！我是怕你感冒传染给我！"

"哦——"陈俞柯拖长音调，"那在球场上可真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没看到我最后那个三分。"他故作遗憾地摇头，"据说是今天最帅的瞬间。"

阮温低下头心想，不可惜，她都看见了。不仅看见了那个三分，还看见他进球后第一时间看向观众席的目光——虽然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自己。

就在这时，马路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纯姐你听我解释！我真的只是顺路去买奶茶！"

两人同时转头，看见梁恒和许果纯共撑一把明黄色雨伞，正往与梁恒家完全相反的方向走。

"梁恒这个白痴..."陈俞柯扶额，"找借口都不走心。"

阮温则和他意见不同，笑道：“很聪明呀，这样就可以跟梁叔叔解释是送许果纯回家所以才晚了。”

陈俞柯朝他们远去方向看去，笑笑：“他可想不到。”

"到了。"陈俞柯停下脚步，阮温这才发现已经走到了她家楼下。

“真快。”阮温小声嘟囔。

阮温站在家门口，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她抬头看了眼陈俞柯，却发现他的目光正越过她的肩膀，落在她身后的某个地方。

“怎么了？”她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草坪和一盏昏黄的路灯。

陈俞柯收回目光，嘴角微微上扬：“没什么。”

阮温眨了眨眼，没再多问，但心里却浮起一丝疑惑。

他刚才……是在看什么？

“上去吧，”他抬手看了看手表，“挺晚了。”

“嗯。”她点点头，正要转身，却听见他忽然开口——

“阮温。”

她回过头，这次他的眼神很认真，没有玩笑的成分。

“下次比赛……”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如果你来看的话，我尽量让你看到更帅的瞬间。”

阮温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喉咙微微发紧。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快上去吧。”他轻咳一声，像是掩饰什么，把伞往她手里塞了塞，“伞你拿着，明天我们一起还回去。”

“那你怎么办？”她下意识问。

“我？”他耸耸肩，指了指自己的外套，“还能淋一会儿，不碍事。”说完朝房子对面跑去。

阮温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吐出：“傻子。”

另一边，梁恒和许果纯站在奶茶店门口，黄色的雨伞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不是，纯姐，你听我解释！”梁恒急得快哭了，“我真的只是顺路买奶茶，不是故意骗我爸的！”

许果纯抱臂站在一旁，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哦？顺路？你家往东，我家往西，这叫顺路？”

“这叫……爱的魔力转圈圈！”梁恒硬着头皮胡扯。

许果纯翻了个白眼：“幼稚。”

“那不然你说我该怎么办？”梁恒委屈巴巴，“我要是直接说去看戏了，你的班主任能把我腿打断。”

许果纯沉默了两秒，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凑近道：“那现在，陪我走回家。”

“啊？”梁恒一愣。

“怎么，不愿意？”她挑眉。

“愿意愿意！”梁恒连忙点头，生怕她反悔，“我这不是怕你累嘛，走回去多辛苦——”

“闭嘴。”许果纯打断他，拽着他的衣领往家的方向走，“快点，别磨蹭。”

梁恒被她拽着往前走，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阮温回到家，把湿漉漉的伞放在门口，轻手轻脚地换下衣服。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她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仍然未停的雨。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一条消息提示。

[耳东陈]：【没感冒吧。】

阮温心想该感冒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吧，而房子对面陈俞柯将自己包裹的像粽子。

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喉咙里泛起一阵痒意——果然，淋雨的代价来了。

瞥了眼垃圾桶，里面堆满了用过的纸巾，都是刚才擦鼻涕用的。他“啧”了一声，又抽出一张纸巾，胡乱擤了擤鼻子，然后揉成一团扔进去。

阮温摇摇头，虽然他看不见，回复道：【你才是，别感冒了。】

发完这条，她又觉得太生疏，补了个[太阳]的表情包。

对面几乎是秒回：

[耳东陈]：【遵命，阮妹妹。】

后面跟着一个熊猫头举牌"你开心就好"的表情包。

阮温盯着手机屏幕，陈俞柯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弹出来，她看了一眼，差点把手机摔了。

没看清……，又偷扫过一瞬，没错，就是这个称呼。盯着那个憨态可掬的熊猫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小宝！”靳韵叶的声音从浴室门口传来，“洗澡水都凉了！”

“来了来了！”她慌忙把手机锁屏，心跳却还是没平复。

阮温咬了咬唇，把手机扔到床上，从衣柜找出粉色小猫睡衣，最后望了眼床上的手机，转身去洗澡。

浴室里，水珠顺着阮温的发梢滴落，在瓷砖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闭上眼睛，让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肩膀——那里还残留着傍晚雨中的凉意。

（他当时...到底在看什么？）

这个念头又一次浮上来。她回忆着陈俞柯看向她身后时，睫毛在路灯下投下的阴影，还有那抹稍纵即逝的、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洗澡很慢，出来时天已经黑的看不清了，暖黄的路灯亮起。

阮温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水珠顺着发梢滴在锁骨上，凉丝丝的。她赤着脚踩在地板上，舒适的睡衣松松垮垮地裹在身上，一头长发还滴着水，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蓬松。

她一边擦着湿发，走去房间打开灯，手机躺在那里没有一丝温度，她走过去拿起来，指尖还带着浴室里残留的水汽。

一排信息，都出自一个人 ，许果纯陈俞柯一条45分钟前的被顶在最上方。

她先点开了许果纯的。

［一个苹果］：【小宝，我和梁恒绝交了。】

【真的！！！】

【！两分钟了，你去哪里了？】

【女人你在玩火，知道吗。】

下面次配图是一个穿红西装的大女人，眼神坚定。

最新一条：【欲擒故纵，有点意思。】

阮温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二楼靳韵叶上楼梯鞋子踩在大理石上面，声音响起：“云云，吃晚饭了。”

“哦，来了。”

阮温抬头回话，没注意手指已经点开和某人的聊天界面，着急回许果纯的话，发了条语音：

“宝宝，我先去吃饭了，等我回来再研究。”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阮温愣了一下。

她明明想叫"果纯"或者"纯姐"的，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宝宝"。但许果纯向来不介意这些亲昵的称呼，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早就习惯了彼此的随意。

发完看都没看，就将手机落一边，哼着轻快的小曲儿下楼，脑袋上那顶蜡笔小新花样的干发帽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她完全没注意到餐桌上靳韵叶和阮阳山投来的疑惑目光，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怎么这么慢？"靳韵叶抬头看了她一眼，"头发都没吹干。"

“没来得及嘛。”说着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拉开椅子坐下。

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她今天没有胃口，随意扒拉着饭里的几块肉。

“小宝，发什么呆呢？吃饭。”阮阳山轻声提醒道。

靳韵叶也看着阮温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欲言又止。她伸手给阮温夹了一筷子菜，说道：“多吃点，今天淋了雨，别着凉了。”

阮温被碗筷敲击声引回神，她在想还没看陈俞柯信息，低头看了眼碗里的晚饭，吃不下了。

“爸爸妈妈，我吃完了，我先上楼写作业了。”她放下筷，说了句，便头也不会的跑似的上楼。

靳韵叶在身后，看了眼阮温的位置，晚饭一点没碰，终于忍不住：“你说这孩子。”

“哎，我今天出差回来，你猜怎么着？”阮阳山在一旁给阮温转移注意力。

“什么？”靳韵叶也跟着放下筷子。

“每个学校门口都是小吃，小宝可能吃过了，你看她今天回来那么晚。”

靳韵叶喝水的嘴停住，起身：“女儿这样都是你给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