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战而降的夏天 第11章 十一

阮温第二天是被手机震醒的。

震动从枕头下传来，她迷迷糊糊摸出手机，屏幕一瞬亮的刺眼。

ID 一个苹果 语音26秒

语音17秒

语音7秒

她没有改备注的习惯，对面许果纯的语音条正疯狂闪烁。

点开一条，

[阮温温！我妈妈说今天可以睡到自然醒 —— 你床头是不是还留着半盒绿豆糕。]

语音里混着早晨的热闹声，还有许果纯吸鼻子的声音。阮温扯了扯被角，想起昨晚许果纯还呆在这里。

抱着那半和绿豆糕赖在这个，说“这是友情的保质剂。” 结果自己先啃了半块。

阮温想到这笑笑，翻了个身，指尖碰到枕头边的银镯子。昨晚出北湖回来，外婆拖梦给她。

说镯子沾了湖边的风，要戴够七七四十九天才能“锁住甜 ”。

银镯是母亲嫁入阮家的陪嫁，刻着缠支莲纹 ，内侧还嵌着颗极小的珍珠 —— 那是阮温出生那天，外婆塞进镯子里的。回想起老人已经去世7年。

她捏了捏镯子，凉丝丝的触感。轻手轻脚下床，走进窗外前拉开窗帘，阳光涌进。

“小宝，醒了吗果纯给你打了好多个电话。”靳韵叶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在门口停下。

阮温连忙去开门，声音又开始了“赶紧换衣服，她和陈俞柯约你去图书馆。”

“结果老梁家那孩子，非说要跟着“监督学习”。

阮温笑着套上校服，背上奶黄色书包，跑下楼从冰箱顶层挖出那半盒绿豆糕。边缘被许果纯歪歪扭扭的话了只小熊耳朵还缺了半块。

图书馆的老槐树下，梁恒正够着陈俞柯的胳膊。他今天穿了见白T恤，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肌肉。

“陈少最懂我了。” 梁恒扑过去想抢他手里的漫画书，却被他笑着躲开。

陈俞柯后退两步，白T恤下一角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侧若隐若现的肉 —— 是上周打球时被砸青的。现在已经消了大半，只留下谈谈的红印。

瞥见阮温来了，陈俞柯抬头示意，“走”。

图书馆内，最火热的就数漫画区，几人找了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坐下。

“先签到 —— 每人都要记阅读清单。” 他把书往怀了拢了拢，便低头翻自己的笔记本。

过了会，抬眸看向两人，“你俩的《红楼梦》和《乡土中国》借了吗？

“借了借了！” 阮温从书包掏出他开中的两本书，“不过红楼梦是自己买的。”低声解释到。

陈俞柯看去时就知道，书包被着书皮，保护的很好。

她包书皮的彩纸是去年过年剩下的碎红绸剪的，边缘还留着手工的毛边，在阳光下泛着暖融融的光。

许果纯立刻凑过去：“哇！阮温温你居然用红绸包书！像不像《红楼梦》里的茜纱窗？”

陈俞柯低头看她的书皮，指尖轻轻拂过红绸上的暗纹：“阮温的手艺，比书店老板强多了。”

许果纯立刻挽住阮温的胳膊晃了晃：“听见没？陈俞柯夸你呢！”

“谁要他夸——”阮温耳尖发烫，余光瞥见斜对角的玻璃橱窗里，有个身影正低头翻杂志。

童今安穿着件灰蓝外套，坐在靠窗的位置，膝盖上摊着本《灌篮高手》。

他似乎察觉到视线，抬眼望过来，冲她笑了笑，又低头用铅笔在书页上画着什么。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发梢，泛着浅栗色的光，像被揉碎的星子。

“那就是童今安！”许果纯顺着她的目光戳了戳她胳膊。

“昨天在火锅店外他走的时候，我偷偷拍了张照——你要不要看？”

陈俞柯落在最后，目光扫过童今安的方向，又很快收回。

他伸手帮阮温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尖在她耳后停了停。

那里有颗极小的痣，像粒芝麻，藏在发梢里若隐若现。

“你外婆的镯子，今天戴得够紧。”他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阮温一怔，低头看银镯。不知何时，他替她扣上了最紧的那圈，腕间凉丝丝的，却裹着层暖融融的温度。

午时照射升高，图书馆的玻璃上被染上一层橘红。

阮温合上《乡土中国》，指尖轻轻拂过书页边缘。侧头想去看陈俞柯在干什么。

却看许果纯已经靠着梁恒的肩膀打起了瞌睡，回看陈俞柯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阮温瞥了一眼，发现他在画漫画分镜 —— 主角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

她总觉得背影有些像自己，不敢多想。

“…… 陈俞柯 ” 她拿起笔轻戳了下他的胳膊。

他抬头， “怎么”。

回应笔尖在纸上顿住，没有再继续画下去，一支手合上笔盖。

阮温看向他的动作，“给我看看，画的什么。”

陈俞柯嘴角微微扬起，当着她的面将本子合上，“回家再看。”

接着偏头示意她叫醒熟睡的许果纯，自己则拿起笔在梁恒面前点了点。

本就在外面睡不安稳的梁恒，一下便被惊醒。

“许果纯呢？” 睁开眼就只见对面两人，肩膀酸疼，并没注意肩膀上的重量。

陈俞柯看着他质问的表情，手指着他窗外边睡熟的少女。

梁恒所以不明所以但也照着他指的对方看去，许果纯正乖巧的靠着他，这才安心。

阮温目睹一切轻笑下，浅拍了怕前面的许果纯。

“果果。”

“嗯~” 许果纯迷糊睁开眼。

下午时分，出了图书馆就是巷外，四人晃到巷口的冰淇淋店。

玻璃柜里堆着花花绿绿的冰淇淋，草莓味堆成了小山，巧克力味裹着脆珠，香草味插着彩虹小伞。

许果纯扒着柜台，鼻尖都快贴到玻璃上了：“我要香草味！阮温温要芒果——上次她说芒果味像外婆煮的酸梅汤！”

“那我选巧克力。”梁恒挤到柜台前，手指在菜单上敲得咚咚响。

“陈少呢？别总喝酸梅汤了，尝尝新出的杨枝甘露——我让店员加了双倍西柚，你不是说胃不好不能喝太凉的吗？”

陈俞柯低头翻菜单，抬眼时正撞见阮温望着他笑。

她手里还攥着那包话梅糖，糖纸被揉得皱巴巴的，是上周他在小卖部顺手塞给她的。

“我...都可以。”他说，“听你们的。”

最后阮温点了芒果味，陈俞柯的巧克力球里埋了颗话梅糖——是阮温偷偷让店员加的

“陈俞柯上次说‘酸甜才是夏天的魂’，这叫‘暗藏玄机’。” 她记住了。

四人坐在店门口的木凳上，阳光透过梧桐叶洒下来，在冰淇淋上撒了层金粉。

许果纯舔着香草味，突然指着对面的邮筒：“哎！童今安在寄信！”

众人抬头。童今安正往邮筒里塞信封，穿灰蓝外套的身影被阳光拉得很长。

信封上没贴邮票，距离也不足以看清。

不过谁都知道，桑浦一中的老邮筒早该拆了，上个月传达室王伯还念叨着要换电子邮箱通知。

梁恒看见快口吃冰激凌，生怕化掉。顺口回应几人。“他和陈少一样进省赛了。”

阮温正舔了口冰激凌，闻声讷了下。许果纯朝她靠靠，“温温，这可是个人物，老刘徒弟，篮球省赛。”

“不了解 ” 阮温回应干脆。

“哎呀，以后我一下课就去你们班找你多了解了解。” 许果纯目的明显。

梁恒听到被冰激凌呛到，“咳咳咳。” 眼睛睁大看向许果纯，“你说什么？”

许果纯看了他一眼便撇嘴转头看向别处，梁恒被气的不行。

不过阮温对童今安的影响和了解真的不深，他问他她接借作业看时。她只当童今安上课睡觉，没听到。

可从别人口中他却是一中最难搞的老教师徒弟，球也打的可能与陈俞柯不分上下。

华灯初上，几个身影沿着江岸的石板路徐徐前行。江水倒映着两岸的灯火，潺潺水声伴着夜风拂过。

许果纯追着买风筝的小贩跑，梁恒举起刚买到的风筝跑。

风筝是只花蝴蝶，翅膀上印着彩虹。

陈俞柯抱着阮温的书包跟在后面，白T恤被风吹得鼓鼓的，像片云。

“陈俞柯！”阮温喊他，“帮我拿一下这个！”她从包里掏出个玻璃罐。

里面装着上午在图书馆做的干花书签——薄荷叶、满天星、小雏菊，压得平平整整。

“等下给许果纯夹《简·爱》用 ”。

陈俞柯接过罐子，指尖擦过她掌心，“好。”

江风裹着水汽吹过来，带着芦苇的清香。阮温望着远处的风筝，忽然想起昨晚湖边的月亮。

“阮温温！”许果纯举着风筝跑过来，“陈俞柯说这风筝像你画的冰淇淋！”

阮温接过风筝线，抬头看陈俞柯。

他也正望着她，眼睛里有碎金般的光，像藏了整个夏天的甜。

风掀起他的刘海，露出额角一点淡疤。

“要飞高了！”梁恒又举着风筝从旁边喊，“陈少你松手！我来！”

陈俞柯松开手，风筝摇摇晃晃升上天空。线轴在阮温手里转着，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追着风筝，也追着她。

风里飘来隔壁小孩的笑声，卖冰棍的吆喝声，还有陈俞柯轻轻说的那句。

“飞吧，像我们的夏天 ”。

风又起了，吹得阮温的发梢扫过他的下巴。

“阮同学。”他说，“阅读心得...能多写两篇吗？”

“为什么？”

“因为...”他望着她的眼睛，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想多看看，你笔下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