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公子。”
听到崔煜廷的吩咐,两边侍从们赶忙应下。一行人跑前跑后,又是牵马,又是提剑,还有拿着茶水点心的。一时间,沉闷的城防瞬间活了起来。
一切准备完毕后,崔煜廷懒散地翻身上马,晃晃悠悠朝着秦允一行人踏去。
远远地,秦允便望见一群穿着崔家战袍的小兵乌泱泱逼近。再近了些,他看到众人中间还簇拥着一骑,定睛一看,马上之人正是崔煜廷。秦允先前与崔煜廷打过几次交道,心知此人颇为难缠。自打此人来到司州后,两家边界便时有发生不快。
秦允回头瞥了一眼马车,心下顿感不妙,他向两旁副手递了个眼色,示意先在此停歇片刻,随即亲自策马疾速迎上前去。
“秦允见过崔公子,在下等人并未跨过界碑,不知公子上前何事?”秦允并未下马,只在马上拱手行礼,不卑不亢地问道。
“秦将军,我瞧着你来去匆匆,秋凉,特来奉上我司州热茶,以慰将军劳苦。尝尝,还是从老爷子库房里带过来的。”
崔煜廷并没有恼怒秦允的无礼,只玩味地瞧着他。见秦允绷着一张冷脸,并不接侍从奉上的茶水,崔煜廷目光一转,瞟向了远远停在后面的一行人。
看到崔煜廷往后瞧,秦允紧绷的神色才有些变化,忙高声回道:“多谢公子好意,只是秦某尚有公事在身,丞相急召,在下不便在此耽搁,望公子体恤。”
敏锐捕捉到秦允面上掠过的一丝慌张,崔煜廷盯着他的双眼笑道:“哦?是吗?将军劳苦,不知此次匆匆南下的公务是为何事?”
不等秦允回话,崔煜廷扶额,仿佛苦思冥想一般:“让我猜猜,将军定是去往朔阳!不过,这才几天呀秦将军,怎么?申大人是急着让将军回去汇报霈王的坟哭得怎么样吗?哈哈哈。”
旁边的一众侍从也跟着起哄大笑。
崔煜廷近侍讥笑道:“小的听说这王公薨世须得停灵三月方可下葬,丞相大人与霈王殿下贵为连襟,怎么只派将军一人吊丧就匆匆而归呀?”周遭嘲笑声此起彼伏。
听着不绝于耳的讥讽,秦允愠怒,面色变得十分僵硬。但见崔煜廷没有其他动作,心下只当他不过是来挑衅,秦允随即扯了缰绳,欲转身离去。
“哎,将军别生气呀,不过玩笑一二罢了,刁奴还不快给秦将军赔罪。”崔煜廷嘴上虽如此说,面上却丝毫未见歉意,嘴角依旧带着嗤笑,目光轻蔑地瞧着秦允。
秦允一言不发,仅虚行一礼,旋即快马离去。身后的崔煜廷仍在高声喊道:“替我向岳初老弟问好!”
见马车停止不动,月澜疑惑,歪头唤周苍问道:“周将军,前方可是出了事?为何停滞不前?”
记得秦允说他们此前被崔军纠缠,周苍有些担忧,却还是冷静地回道:“公主,是驻在司州边境的崔军,不过只下来了数十人。想来此前的争斗已经结束,公主不必担心,秦将军过去交涉一二便回。”
“崔家?”月澜皱眉,有些疑惑。
灵宝关大战的时候她还不足十岁,如今已然过了五年,诸侯之间的纷争已经少了很多,故而对崔家不怎么有印象。只是前些日子才得知,正是因为崔家,申家援军才迟迟到不了朔阳,因此她对崔家很是厌恶。也不知道崔家现下又有什么事,怕再起争端,她有些紧张地掰着指头。
见月澜眉头紧拧,指尖被掰得发白,陈媪柔声劝慰道:“公主莫要担心,丞相如今必定对崔家有所防范,边界必有屯兵,马上就要过界,崔军应该不敢再乱来。”
没有说话,月澜只轻轻点了点头,不安的目光投向车外,却只能看到外面的层层甲士,她有些喘不上气。
没一会,秦允打马归来,下令军队重新启程。随着车马再次动身,月澜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心中只盼着尽快离开此处。
方才见秦允铁青着脸离去,崔煜廷得意极了。被崔老爷子一脚踢到司州边境,这大半年别提有多难受了,好不容易逮住这么个闷葫芦,他可不得好好玩笑一番。是以他并未着急回去,只是在马上幽幽注视着秦允这边的一举一动。
一晃眼,他看见一辆马车在队伍中间缓缓行进,看样子不像是北部的马车样式。又想到秦允刚刚脸上不易察觉的慌乱,他心下便有了猜测。只怕马车里的,是霈王幸存的家眷子嗣,至于是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好奇极了,好不容易有些新鲜事儿,崔煜廷恨不得跟着秦允回西都去。他轻挥马鞭,作势要再往前走。
见此状,随从连忙劝道:“公子还是莫要再上前了,再往前就要过界了。”
“怕什么,过就过了呗,我料他申家也不敢如何。”崔煜廷毫无顾忌地继续向马车行去。
见身后崔煜廷还要过来,秦允有些头疼,忙转身阻止道:“请公子勿要过界!”
听得此言,崔煜廷一脸兴奋,大喝道:“就要!”
随即,他狠狠一扬马鞭,整个人猛地暴冲向马车。马车两侧众人皆是一惊,不想此人竟如此不把两家约法放在眼里,但又顾忌他是崔家二公子,不敢贸然拔剑相向。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崔煜廷已经冲到了马车跟前,大手一挥,车帘哗啦一下被扯开。崔煜廷打眼一看,车内一老一少两个仆妇将一少女紧紧护在身下。少女双目圆睁,眸子里盛满了惊恐,发髻被挤得歪斜在一边,畏惧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
就在此时,崔煜廷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回头一瞥,只见申岳初身着白袍,骑着一匹枣红大马疾驰过来,嘴里还在不断叫骂道:“崔煜廷!你这个畜生!给我滚开!”
“我是畜生?”崔煜廷不屑一笑,随即计上心来。
只见他长臂一伸,无视两仆的阻挠,一把抓住月澜层层叠叠的衣物,一带一收,月澜便被他从马车里捞了出来。
不待佳棉和陈媪从公主消失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崔煜廷已经带着人扬长而去。二仆被惊得大叫,连忙跑下马车追了上去。周苍也是吓了一跳,立刻骑马搭弓追过去。
见此处一片大乱,崔煜廷的随从和士兵们也赶紧摆出迎敌的阵势。咻咻咻,数支箭矢疾射而出,击落了周苍射来的箭。眼见月澜被掳去,申岳初心急如焚,在后面拼命追赶,崔煜廷转头向申岳初放肆狂呼:“岳初!你的小美人儿我先替你收下了!哈哈哈哈……”
“岳,初哥哥!岳初哥哥救我——”
月澜面朝下被横着放在马背上,被颠得头晕眼花,眼角瞥见熟悉的白袍少年,她急得大叫。
此时的月澜心里又惊又惧,不知此人到底要做什么。不过几个瞬息之间,崔煜廷已经冲回了城内,关上大门,崔军齐齐站上边防城墙,摆出万箭齐发的阵势。
申岳初怒火中烧,心如刀绞,只差一瞬就要接到心心念念的月妹妹,却不料被崔煜廷在他眼皮子底下生生掳走,他简直要被气死。
“秦允!你是怎么看顾公主的!还不快去把边营里的人都拉出来!”
看到怒不可遏的三公子,秦允赶忙跪地请罪:“公子息怒,调兵需丞相虎符,末将带的人不够,只怕此事需要禀报丞相。”
“那你还不快去!”申岳初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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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崔煜廷一路颠簸带回大帐,月澜只觉得肋骨都被震断了。翻身下马,崔煜廷毫不客气地将马上的一小团抓下马背。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月澜被扔在地上,她狂咳不止,右手紧紧捂住胸口,痛得吸不上气。
“啧啧啧……,真是可怜。”崔煜廷双手环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月澜。
月澜艰难抬起头,只见此人姿态慵懒,随意地斜靠在门边,护臂紧紧缠绕在袖口,金冠高束发丝,一双风流眼眸中流露出满满的戏谑之意。
“你是……何人?为何,为何掳我?”月澜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发问,眼神恨恨地盯着眼前的崔煜廷,她只知道是此人来自崔家,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
看出月澜害怕得不行还要强装怒气冲冲的样子,崔煜廷扑哧一笑:“在下司州监军——崔煜廷,见过霈国公主。”说完,他还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月澜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竟知道自己,回道:“可是霈国与你崔家有深仇大恨?”
“不曾。”
月澜咬牙,怒道:“既不曾有仇,那你崔家为何几次三番为难于我,之前扰申家出兵救援,如今又掳我至此地,你究竟要干什么?!”
听见月澜这番话,崔煜廷初时一愣,随即不禁放声大笑:“申之忌啊申之忌,你这老贼竟敢借用我崔家的名号,做缩头乌龟!”
“我说小美人,别看申岳初长得细皮嫩肉,一副谦谦君子模样。你小心到时候被卖了还给人数钱,今天你就谢谢爷吧,往后就跟着爷怎么样?爷可做不出骗人出兵的丑事。”
说罢,崔煜廷作势就要上前弯腰拉月澜胳膊。方才佯装的怒色破碎,月澜被吓得连连后退,面上顿时显得十分慌乱。眼见身前的阴影不断逼近,她不明所以,这人时而大笑,时而大骂,举止疯癫。尽管心中愤懑,却不敢直言反驳,只得小声怒道:
“岳初哥哥没有骗人!”
见月澜还嘴,崔煜廷逗猫似的一步步靠近。月澜连连后挪,直到被逼至墙角,她紧张地后背直冒冷汗,“你,你……。”
连说几个“你”字便颤抖地再没了下文,月澜又害怕又羞愤,一时间眼中泪光闪烁。
没等月澜再出声,崔煜廷直接上手,一把捏住眼前受惊的苍白小脸,虎口钳住下巴,两指紧扣颞颌。一瞬间,月澜只觉双颊剧痛,骨头都要被此人捏碎,她痛苦地双手胡乱地挣扎,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见此情形,崔煜廷近侍眼珠一转,极有眼色地开口道:“公子,可要让王媪准备下去?”
“准备什么?”崔煜廷没好气地开口,“胸前尚无二两的黄毛丫头,也就那死老头……。”
说到此处,崔煜廷骤然止住话语,目光细致地扫过月澜忍痛的面庞,只见她双眉紧蹙,琥珀眸子水光潋滟,两颊被捏得异常粉红,皮面触手丝滑如牛乳,鼻尖小巧可人,双唇盈润似樱桃,倒是实打实的美人坯子。
略一思索,崔煜廷手上一松,放开了挣扎的眼前人,令道:“吩咐下去,回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