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云岁撩起白雪的袖子,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淤青和触目惊心的烫伤看得人血压升高,“都是他干的?”
白雪急忙抽回自己的手,摇着头,哽咽道,“不是的,母后你不要多问了,不要问了。”说完,她抱紧了自己的脑袋,把头埋进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阁楼顿时陷入了安静。
云岁随手从一旁拿了本破旧的书,本来是想放在地上垫一下,不想书上的内容引起了云岁的注意。
【如果你看到这本日记的话,请相信我,我的本意是希望你可以逃出去。】
【这是一个看似祥和的童话世界,每一个故事都是独立的。】
【如果你可以找到深藏其中的逻辑,将故事连成一条线,那么奇迹就会发生。】
【逃脱之道就在其中,我出不去了,至少,我期待着后人还能离开这里。】
很短,短到潦草的几句话云岁很快就看完了。
这却是困在这里的人一辈子。
两个关键词,独立和连成一条线。
共同构成了逃脱出这里的方法。
云岁将书放回原位,瓷器的碎裂声响起,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声音的来源不是身边,而是——楼下。
烛火暗了,昏黄的楼阁之中,云岁屏息敛声。
痛苦的呜咽声先传来,“救我,救我。”苍老年迈的嗓音恰是那位老国王,语气听起来似乎很是痛苦,仿佛是垂危之人伸出手求救。
“孽子,当初、当初就不应该,生你。”连续的谩骂声里,云岁始终听不到房间另一人的声音。
他像是噤声了似的,全程冷漠而又无情地旁观着发生的一切。
“我要告诉所有人,我要告诉所有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国王愤怒地开口。
云岁听得聚精会神,没有发现身后白雪神色的异常。
没等到回答,楼下传来留声机的声响。少女稚嫩青涩的嗓音响起的那一瞬间,云岁意识到什么,猛的回头,匆匆避开白雪手上的匕首。但由于狭小的空间,不可避免的还是划破了衣服。
“对不起,我错了!饶了我这一次吧,父亲,我以后再也不会溜出去了。”少女啜泣压抑的哭声清晰地传来,而这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身后的白雪。
“求您求您放过我!呜呜呜呜!”遭受凌虐的惊呼声在这楼阁中回响。在蜡烛摇晃的影子里,白雪沐浴在暖光里,同时手上那把匕首清楚映入云岁的眼帘。
这是一把已经滴着鲜血的匕首,上一个被杀害的人是谁,此刻好像不言而喻。
云岁看向白雪,掷地有声:“你想要我的性命?”
白雪高举起匕首,笑容灿烂,“是,我能有今天还多亏了母后。”
她冷笑了一声,咬牙切齿道,“倘若不是你把我关在楼阁里,怎么会被他发现,怎么会一遍遍受到这个老头子的欺辱,他根本就不是人!他是恶魔!来自地狱的恶魔!他毁了我,然后心安理得地把我再送到别人,送到另外一个地狱。”
她跪坐在地上,怨恨地看向云岁,“只要你死了,我的噩梦就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面对眼前神智已然有些不太清楚的白雪,云岁的表情极为冷淡。
实际上的云岁:怎么大家都有道具,每次都让我赤手空拳对武器,有些欺负人了吧。
她悄悄挪着步子往门外逃,却听耳畔落下少女轻飘飘似乎是嘲讽的一句,“母后,你逃不出去的。”
冰冷锋利的刀刃倒映着云岁脆弱的身影。
不知过了有多久,阁楼内响起骨头错位的咔嚓声。
云岁直接卸了白雪的手腕,匕首掉在地上,白雪的手也使不上什么劲儿了,云岁摁着这人的双手,将人反扣在地上,语重心长道,“你先听我讲完,你这孩子,还怪心急的。”
“第一,我不是你的亲娘,我是后妈,恶毒的后妈,懂吗?我恶毒,所以我把你关在楼阁里。”
“第二,我不是你亲妈,也不是自愿成为你的后妈,你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怎么顺位,都顺位不到我身上来。”
“第三,以暴制暴永远都不是对抗暴力的最好途径,我不是劝你向善,而是,仇恨永远都不会随着死亡而湮灭,原谅不是既定的课题。”
【玩家云岁完成任务二。】
【任务三,请玩家写下白雪神灯的结局。】
【任务奖励:钥匙碎片x3】
“来不及了。”身下人开始剧烈地咳血,少女苍白没有半点血色的面容,勾起最后一个笑容,“打开神灯,我用生命作为代价,让他去死。”
“这是我的选择,母后,我恨你,恨你把我生出来,却保护不了我。”
云岁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写下结局。
【崭新的明天会来临吗?会的。】
【白雪在死亡之中,窥见了明日的希望,这一次,她紧紧抓住了这来之不易的自由,在生命倒计时的最后一刻。】
笔落下的那一刻,阁楼的窗户破开,白日的光照在了少女熟睡的脸上,云岁从角落里翻出一床小被子给白雪盖上。
盘腿坐了下来,和煦的光照在身上,云岁整个人都有些暖洋洋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把你关在阁楼里,但是白雪,你的母亲很爱你。”
“在必死的结局里,把你生下来是她最勇敢的决定。”
一行泪顺着少女的眼角滑落。
【结局符合逻辑,任务三完成。奖励已成功发放。】
【钥匙碎片已自动合成钥匙x1】
【即将开启童话黑姑娘,请玩家做好准备。】
相较于前两次,云岁已然是轻车熟路。
所以在巴掌落在自己脸上的时候,云岁也是条件反射般的扇了回去。
“父亲,姐姐她打我!”
云岁一脸懵,气势汹汹的中年男人已然拿过扫把,急步冲了上来,“你个死丫头!”
在扫把碰到自己之前,云岁提前一步跌倒在草地上,她死死捂着心脏,在地上随意挣扎了两下,彻底晕了过去。
看着大女儿垂落的手,中年男子的怒火依旧高涨,“你个赔钱货!没人要的拖油瓶,我当初就不应该收养你。”
“躺在草地上做什么?父亲从小怎么教导你的!不能随意踩踏草坪!快给我起来。”
见大女儿没有反应,中年男子继续大声骂道,“你个没有公德心的!身体不好,耳朵也聋了吗?”
还是一旁的小女儿小心翼翼提醒道,“父亲,姐姐好像是心脏病发作,晕过去了。”
中年男子面上神色一僵,清咳了一声,“我自然是知道点,我只是在教导你姐姐,以后不要随意踩踏草坪。”
小女儿讷讷地点点头,有些害怕道,“爹,我怎么感觉姐姐的胸膛好像没有起伏了。”
察觉到小女儿抓着自己衣服的小动作,中年男子强撑着镇定道,“怎么会?这个赔钱货那么多次都没死,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掉?”
说着他上前踹了一脚云岁的手,没有丝毫的反应,中年男子咽了口口水,慢慢地蹲下身子,将手指放在了少女的鼻尖,“啊!”小女儿被这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没气了。”中年男子转过身,面色阴沉,“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小女儿被父亲这幅凶狠的模样吓得结巴,“我、我什么,什么都没有看到。”
男子听到满意的回答,面色些许缓和,他回头看也不看没有呼吸的云岁,抱起小女儿急步跑走了。
留在草坪上的云岁等人脚步声远去后,这才不急不慢地撑着手臂坐了起来,她打了个哈欠,有些无聊。
切,胆子真小。虽然这一身装死技巧已经出神入化,但是眼神瞥到不远处湿漉漉的草坪,云岁还是颇为嫌弃。
本次云岁的身份从恶毒后妈变成了恶毒后姐。
不过就刚才的场面来看,到底恶毒后姐还是心机继妹,还不好说。
【任务一,拿到前往王宫舞会的邀请函。】
云岁提着裙子从草坪上站起,拍了拍身后的碎草,她决定先在城里找个地方睡一个晚上。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
“我想免费住一个晚上?”
“什么?麻烦小姐您再重复一遍。”店员似乎是没有听清,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听清了,但不敢相信。
“我说,我想……”话语还没说完,帘子撩开,有人出现在了云岁身后,“我和她一起的,帮我们开一间房吧。”
别说,还真别说,云岁也许是在这里待久了,此刻听到这男子的声音,还觉得怪熟悉的。
“一间房是吗?好的,我这就为两位办理。”
店员低下头去,身后之人的声音幽幽压下,“你竟然没死?”
云岁皮笑肉不笑道,“和陌生人第一次见面的问候,应该是你好。”
他却古怪地瞥了眼云岁,似笑非笑,“你不好,才是我真正的好。”
“我找了你很久了,塔洛里芙,你没死真是上天送我最好的礼物。”
利剑出鞘,云岁回身,看向被看成两半的桌子,“你就是这样对你的嫂子的?”
她慢慢悠悠咬字道,“洛利闻。”
“我以为你很满意300斤的模样,我也更喜欢那个时候的你,说话好听,长得也跟乖巧。”
说到后面的时候,洛利闻要是听不出来这人话语里的暗讽,可就真的愚蠢了。
说话好听?变成猪的时候,他只能哼唧哼唧的叫!
长得乖巧?呵,都变成猪了,能不算乖巧吗?
不同于洛利闻心底暗暗的盘算,云岁看向洛利闻的眼神简直是发亮。
方才她还在想去那里找一张邀请函,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吗?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洛利闻此刻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云岁心中已然成为了一只嗷嗷待捕的羔羊。
“两位,这是房间的钥匙。”
云岁看向抢先一步拿下钥匙的洛利闻,指着分成两半的桌子,提示店员道,“他刚刚破坏了公共财产。”
店员眼神飘忽道,“没看见呢。”
云岁看了眼嘴角翘上天的洛利闻,这人抛着钥匙,意味深长道,“请吧。”
楼梯往上,房间在四楼,云岁暂时想不到,这人是怎么开定位追上来的。
毕竟,在她的时间线里,她应当经历过四个童话了。
宽敞的房间里,两人各占一半,云岁看向霸占床的洛利闻,好奇道,“你怎么从猪变回来的?”
洛利闻对于这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很是抵触,听到云岁的问话,他直接假装听不到。
“对了,我哥快要结婚了,新娘不是你。”
洛利闻说这话的本意就是想刺激云岁的。
谁想,这人语气波澜不惊道,“哦,关我什么事?”
洛利闻的笑容就那么尬在了脸上,“你不生气?”
云岁有些奇怪,“你哥结婚了,生气的是你,都不能是我吧。”
洛利闻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你的王国出了你这样的公主还是要完了。”
云岁淡定地反怼了回去,“谢谢,我觉得你们王国出了个你也是。”
“你!你个贱女人!”
“你个贱男人。很好玩吗?”云岁一面铺着自己晚上睡的沙发床,一面头也不抬道,“你骂来骂去也就这些词真没意思,看得出来你文化水平挺有限的。”
洛利闻:“你以后没男人要。”
云岁:“你以后有男人要?”
洛利闻:“你以后嫁不出去。”
云岁:“谢谢,我接住祝福了。”
洛利闻看着这个油盐不进、海纳百川的女人选择了闭嘴。他索性卷起所有被子,背过身去,这个床算不上大,比起王宫里的简直算是狗窝。
想起这些天所经历的,他就恨不得杀了云岁。
可是,不行。
黑暗中,洛利闻睁开眼,有人动了他放在床头的剑。
他立马起身,却不可避免地被钉在床上,剑刃穿透被子,鹅绒漏了一地,“你想要做什么?”
女子有些纳闷地反问,“你脑子不好,理解能力差就算了。简单的看图说话也不行吗?”
洛利闻手脚发麻,看向顶上那双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眸,“塔洛里芙,回到王宫我要把你千刀万剐。”
“等你有命回去再说吧。”
“你想要什么?”洛利闻不服气地问道,眼中满是桀骜。
“过几天是王宫的舞会,我需要一张入场券。”
洛利闻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你做梦!”
下一秒,冰冷的剑刃贴着他的脖颈,冷的洛利闻打了个寒颤,“哦?你说什么?”
“这个不行。”
洛利闻咬着后槽牙道,“我也就一张邀请函。”
“在哪里?”
不想,云岁立即抓住了重点,“你放在哪里了?”
洛利闻还想糊弄过去,不想女子直接威胁道,“不说的话我就自己摸了,说实话,像你这样年纪的我最喜欢了。”
把流氓的语气学了个十成十,如果可以看到洛利闻的脸的话,应当已经是惨白的了。
“在我裤子的口袋里。”他艰难道,“我自己拿出来给你。”
云岁接过这人的邀请函,想来这人也没有胆子骗自己,简单扫了眼没问题后,便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你怎么恢复的?”
云岁是真的好奇,当时那个女巫的厉害程度她也是见到的。倘若不是歪打正着,云岁现在应该在哪个黑漆漆的山洞里倒挂着。
不想,这人刚强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吧!”
云岁瞥了眼洛利闻,选择把这人绑了起来,明天一早再进行处理。
“我今晚心情好,不杀生。”
云岁给这人嘴里塞了块布,这才伸着懒腰回到自己的沙发旁。
透着月光,她再次拿出那张邀请函。
脑海中任务成功的系统音响起。
是真的邀请函。
云岁瞥了眼床上趴着睡着的洛利闻,盖紧了被子。
童话镇的规则在这里并不生效。
同样的,她也再也没有因为吸血鬼的身份感到饥饿过。
这时,白日里盘旋的问题重新涌上心头。
这几个童话故事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要是说情节也都是天差地别,距离所谓的童话,这些童话已经在现实的路上飞驰了。
为爱换了双腿,却被爱人利用抛弃的美人鱼。
渴望自由,却被禁锢在王宫里的白雪。
到底存在什么共同的可以贯穿的人呢?
正当云岁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缓缓想到了一个人,巧合地出现在这些所有的故事里。
那个人——正是云岁自己。
难道系统所安排的所有身份都不是巧合?
而是精挑细选后的角色。
更放大些来说,这些角色看似是童话剧本里的反派。
却毫无例外的,救了主角。
再把主角的线放在一起类比。
以第一个所经历的美人鱼故事作为开始,放在现实中,就是为了爱情嫁入大山的张三。
鱼尾引申为擅长的、骄傲的事物,陆地好比全然陌生的地方。
连起来便是,张三抛去自己引以为傲的事业,毅然决然地来到自己不熟悉的大山,却没有好好被对待。
第二个故事主角的白雪更像是张三的女儿。
张三生下白雪后,丈夫以白雪作为要挟,要求小花留在大山里,同时也禁锢了白雪。
一代又一代的,就那么永远留在了大山里。
故事的开始一般会经历四个阶段,开端,发展,**,结局。
云岁枕着自己的双手,看向窗外的天空,那么现在是否已经发展到故事最精彩的部分了呢?
舞会上会发生些什么精彩的事情呢?不由得,云岁还真有些期待了起来。
比起出去,她此刻更好奇这个童话副本到底是由谁缔造。费尽心思串连起这些逻辑性并不强的童话,她到底希望玩家做什么?
天破晓,云岁知道自己应当睡了。
困意袭来,她缓缓闭上眼。
怀中的邀请函在主人熟睡后散发出紫色的光,好一会儿,才彻底黯淡下去。
楼下的店员趴在桌上,一个全身藏在黑斗篷里的女人走了进来,枯如树皮的手从斗篷里伸出,她从怀里掏出红彤彤可口的苹果,“小伙子,买个苹果吗?可甜了,可以试吃一下,不甜不要钱。”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邀请。
不受控制的,手就那么伸了出去。
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谁都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