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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温愉做梦了。
她梦到了家人,不再重复车祸当天的场景,而是久违的、难得的上学日。
一年级时家里为了上下学不用风吹雨淋,爸妈买了一辆小车,是她最喜欢的黄色——尽管黄色招蚊虫,爸爸每周都要擦一次车,但爸妈依旧每天开小黄车接送她。
妈妈专门缝了一个小抱枕,上面端端正正绣着“小愉专属”四个字,她的名字旁边还绣了条蓝色小鱼。
小时候的她有点虚荣心,觉得坐小车是一件很酷的事情,于是每天都要求爸妈开到校门口,遇到同学就自豪显摆她的小黄车。
上下学的校门口格外堵,人车挤得满满当当,进去没个十分钟出不来。
但爸妈总会开到门口再龟速离开,放学一出来就能立马看见那辆显眼的小黄车,风雨无阻。
小小的她欢快地朝小黄车奔去,拉开车门,看见坐在驾驶座慈爱的爸爸、和副驾驶座温柔的妈妈,眼泪不受控制滑落。
“我们小愉怎么哭了,受委屈了吗?”
妈妈抽一张纸巾轻柔地给她拭去泪水,捏了捏她的脸颊。
她哭得厉害,直抽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爸爸也掉过头,关心道:“怎么了?今天上学还好好的,是不是有人欺负我们小愉,跟爸爸说。”
眼泪更加汹涌,她张大手臂,想要同时拥抱爸爸妈妈,扑了个空——
场景变化,此时她坐在电动车后座,而刚刚的拥抱落在了面前奶奶的腰间。
“怎么了小愉?”奶奶瘦削的背挡了大部分的风。
爸妈去世后,乡下的爷爷奶奶搬来同她一起住。老人不会开小车,一辆会嘎吱嘎吱响的电动车贯穿她的小学和初中。
她坐电动车时从不主动抱爷爷奶奶的腰,也难怪老人反应大。
她侧头紧紧抱住奶奶,害怕泪水打湿奶奶的衣服让她担心,闷声说:“奶奶,我没事。”
路边的花花草草突然变成办公室,她和另一个男生站在对立面,他后面站着他妈,而她身后是爷爷奶奶。
“我不道歉!我不要跟没爸妈的孤儿做同桌!”
——三年级时,她错把同桌当朋友,倾诉父母双亡的难过,没成想男生把她的痛处当笑料宣扬给所有人。
爷爷气得脸红脖子粗,向来以和为贵的奶奶连爆几句粗口。
无论男生母亲怎么打怎么骂,男生始终梗着脖子不肯道歉,这件事情最后以男生母亲道歉草草结束。
第二天,爷爷为了安慰她,特意起个大早去码头买海鲜。
她家乡虽然沿海,但想要吃新鲜海鲜还是得赶早,码头挑一轮后运到菜市场再挑,七八点去都是挑剩的。
爷爷奶奶平时不舍得买,那天毫不犹豫买了两斤手掌大的虾和跟脸一样大的蟹。
她深刻记得奶奶给她剥虾壳、抽虾线,然后把弯成拳头大小的虾身放到她的碗里,爷爷一点点挑出蟹钳肉,同蟹黄搅拌,用蟹壳盛好。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吃海鲜,记不清是什么味道了,好像是甜的。
没过半小时,她过敏了,浑身起疹子,整个人又红又肿,喉咙也肿到讲不出话。
爷爷奶奶吓坏了,急忙带她去医院,一个猛开车,一个紧紧抱着她不让她抓挠。
医生给她开过敏药和打吊针,她吃过药昏昏沉沉,中途醒来,迷糊中看见奶奶握住她没打吊针那边手默默流泪,爷爷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左脸红成一片。
这之后家里再没出现过海鲜,即使过年桌上摆的也是河鱼。
场景一直在切换,从小学毕业考到初中入学适应训练,从初一德育基地军训到初二会考,从家长会到中考录取,她人生的点点滴滴,所有记得的、遗忘的,一帧一帧从她眼前掠过。
她抱的人在变化,一会是爷爷,一会是奶奶,不变的是她仍然紧紧抱着前面的人。
她也在变化,身上的校服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马尾变成丑丑的齐耳短发,身形一点点抽条、愈发挺拔,而身前的老人渐渐佝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不能给她挡风了。
高中她坐公交车走读,天没亮就出门,回到家时夜已深,与爷爷奶奶相处的时间太少了。
但不管多早多晚,桌子上永远摆着热气腾腾的吃食,爷爷奶奶招呼说“快吃,上学别饿着了”、“小愉回来啦,饿不饿,吃点好睡觉”。
她说“不用等我,你们多睡一会”,爷爷奶奶则笑笑,说他们老了,觉少。
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再睁眼,回到高考当天,她正坐在爱心车后排,爷爷奶奶分别坐在两边。
高考时她不想让爷爷奶奶跟来,但一向顺着她的老人没听她的话,说别人都有家长送考,他们小愉也得有。
爷爷奶奶早已经骑不动车,那辆载她六年的电动车五十块钱卖掉了。
爷爷奶奶特意穿上新买的正红色衣服,一路上和司机炫耀:“我孙女一中重点班的,成绩可好了。”
“哇这么厉害,平时考多少分?”
“一直六百没下来过,特别是政治啊,拿过两三次一百分的。”
“厉害喔,高考加油!”
爷爷奶奶腿脚不便,走路颤颤巍巍,却坚持站在校门陪她一起等,让去遮阳棚下也不肯。
奶奶握着她的手拍拍,白净的手和皱巴的手凑近:“我们小愉不要紧张,爷爷奶奶在外面等你。”
她鼻子一酸,看了看头发花白的爷爷奶奶,想要抱一抱他们,再次扑空——
眼前所有化作一股烟散开,她深陷一片黑暗,眼泪忍不住滑落。
“小愉。”
妈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转头,只见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四个人齐齐整整站在身后,每个人都微笑看她。
她惊喜扑过去,这次没有扑空,妈妈接住了她。
妈妈轻拍她的背,呢喃道:“我们小愉终于有新的爸爸妈妈了。”
她抬头,泪眼朦胧,赶忙解释:“不是的,我……”
爸爸揉了揉她的发顶:“爸爸妈妈不介意你有新的爸爸妈妈,终于又有爸爸妈妈来爱我们小愉了。”
妈妈温柔地擦掉她的泪水:“对不起,爸爸妈妈走太早了,没有陪小愉一起长大。”
她大力摇头,哽咽着说:“我……”
没等说完,梦醒了。
“小愉,小愉……醒醒……”
温愉悠悠转醒,只见温爸温妈围在床边,见她醒来,温妈用纸巾给她擦汗,关切询问:“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一直在喊爸爸妈妈。”
她久久不能平静,温爸端来一杯温水,温妈递到嘴边,她就着温妈的手喝水。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温爸担心道:“好点了吗?要不今天我们请假在家休息。”
她摇摇头,小声说“没事”,再三保证身体没毛病可以上学不需要请假。
换完校服出来,饭桌上铺满各种早餐,烧麦、豆浆油条、茶叶蛋、发菜瘦肉粥。
“你爸一大早就起来弄了,乒乒乓乓的,我说别弄这么多,他说你读书太辛苦了,早餐要吃好点。”
温愉感动地说“谢谢”,舀一勺粥,瞪大双眼。米煮到烂糊,粒粒开花,瘦肉切得细细的,粥不用嚼顺着喉咙就滑下去了。
煮这种粥可麻烦了,前一天晚上就得泡上米,第二天沥干加点油,水煮开后才能倒米,一边煮还要一遍搅拌防止粘锅。
她煮过一次,实在太费精力时间,守着灶台搅拌哪都不能去。
温愉夹起一只烧麦,黄色的外皮包满肉泥,她放进嘴里嚼嚼嚼,听温爸大厨得意洋洋介绍:“烧麦可是我亲自包的,昨晚我就叫朋友给我留虾,四点多去拿的,虾还活蹦乱跳的……”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冲到卫生间,她狠狠吐掉嘴里所有东西,似乎是感觉还不够,又用手指抠喉咙催吐,直到吐不出来什么才罢休。
“怎么了?”温爸温妈跟到卫生间,见温愉抱着马桶吐得脸色煞白,温妈忍不住拍了一下温爸的肩膀。
她漱漱口,不好意思地撒谎:“吃太多了,有点反胃,不是早餐的问题。”想了想,又道歉,“对不起爸妈。”
温妈顺了顺她的背:“你这孩子,道什么歉,不舒服跟爸爸妈妈说。”
这次温愉不敢再夹烧麦,只敢乖乖喝粥,也不知道虾没吞下去的话会不会过敏。
而温爸温妈似乎被吓到了,将烧麦拿得远远的。
吃饱喝足,温愉看着剩不少的早餐,小心翼翼地开口:“爸爸妈妈,我可以带一点给朋友吃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温爸从厨房里拿出一个巨大的保温饭盒,用新筷子把他们没动过的早餐全部摆进去,又切了苹果用饭盒装好。
当温愉一左一右拎着饭盒出现时,提前收到微信做好准备的平原和孟宝珠四眼放光,目光钉在饭盒上,揭开盖子后,两人的口水简直飞流直下三千尺。
“温愉你爸手艺真好。”平原含糊不清地夸道,孟宝珠猛猛点头表示赞同。
与饿狼抢食、生怕吃慢吃少的两人相比,祝怀宇的吃相斯文多了。他吃掉一整个烧麦,嘴唇紧抿,细嚼慢咽,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剥开鸡蛋壳,留下一个托底,递给温愉。
温愉摆摆手,专注欣赏男高优雅吃饭。长得好看的人吃饭赏心悦目,至于孟宝珠和平原,等她什么时候食欲不振,再观看他俩的吃播。
她心虚以为没有吞下虾、应该不会过敏,报应来了——
第一节课间,耳朵开始发痒发热,她还以为是热的,伸出手挠。
没过一会儿,全身都开始发痒发热,喉咙堵得慌,眼皮也特别沉重。低头一看,两只手臂起了一个个红疹,她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温愉,你怎么全身红红的?!”孟宝珠的嗓门之大,嚎得全班人朝门口望来。
她拉住孟宝珠的手,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我过敏了,你帮我跟班主任请假。”
紧接着,她给温爸温妈发微信,告诉他们她过敏了,现在需要去医院。
温爸温妈立马打电话过来,接通能听到那头有很大的动静,温爸声音听上去格外慌张:“小愉爸妈现在就来,你还好吗?喂?”
温愉喉咙堵得厉害,嗓子哑了,发出的声音支离破碎。
这时,一只手抽走她的手机,是祝怀宇:“叔叔阿姨,我是温愉的同学,她现在讲不出话,我们在校门口等您。”
班主任来了,一群人将她围在中间,浩浩荡荡往校门口走去。
温愉庆幸因为过敏脸红成猴屁股,看不出她脸上写满的羞耻和尴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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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过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