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的恋爱 第6章 古城夜

平淡的相处如溪水般流淌，转眼便迎来了一个小长假。他们决定开车去邻近的古城转一圈。

抵达时天色已晚，古城区内灯笼高悬，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昏红的光晕。他们预订的民宿是一座改建过的四合院，藏在深巷之中。推开木门，一股经年老木混合着潮湿青苔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子很暗，只有檐下几盏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光线幽暗，将院落深处的阴影衬得有些森然。

“这院子……挺复古的。”张明远提着行李，轻声说，不知是在安慰李静，还是在安慰自己。

李静跟在他身后，白底小红花的连衣裙在暗红光影下显得有些苍白。她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靠近了他一步。

他们住的东厢房，陈设简单，老式雕花木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淡淡的潮气。放下行李，两人默契地决定出去走走。

古城的夜市熙攘，人声鼎沸冲淡了些许不安。但当他们再次踏着幽红的灯笼光走回那条深巷，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院子里那种静谧到近乎压抑的气氛又一次包裹了他们。

回到房间，气氛微妙地安静下来。

“你先去洗漱吧。”李静指了指房间内狭小但干净的独立卫生间。

张明远点点头，拿了洗漱包进去。很快，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李静坐在床沿，听着水声，心里有些莫名的慌乱。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穿的那条，带着点说不清的仪式感。她起身，从行李箱里拿出卸妆棉，仔细地卸了妆，又将披散的长发随手扎成一个松散的丸子头。然后，她走到洗手间门口，轻声说：“我……我洗个脚。”

等张明远穿着严实的T恤和长裤，带着一身水汽出来时，李静已经快速地洗漱完毕。她擦干脚，走到床的另一边，动作极轻地躺了下去，和衣而卧，甚至连那条裙子都没有换下。柔软的棉质布料贴合着身体，她尽量靠向床沿，背对着他那边，仿佛这样就能守住某种界限。

房间的灯已经关了，只有窗外檐下红灯透进来的、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微光。她能清晰地听到另一侧，张明远钻进被窝时细微的摩擦声，然后，一切归于寂静，只剩下彼此尽量放轻，却依旧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老旧的木床随着他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每一声都敲在李静的心上。她的身体有些僵硬，所有的感官在黑暗中都被无限放大，能感觉到另一边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存在感。她知道，今晚，对他们而言，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充满内心波澜的夜晚。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极细微的风声。张明远平躺着，试图打破这令人心慌的寂静，轻轻地哼起了一段不知名的小调，故作轻松，但那调子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暴露了他同样紧绷的神经。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过了一会儿，他侧过身，面向李静的方向，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低哑，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李静……我，能亲你一下吗？”

他的直白让李静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没有说话，只是在黑暗中很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这是一个默许的姿态。

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轻柔地落在她的唇上，带着凉意和一丝洗涤后的清爽气息。短暂得如同幻觉。

“睡吧。”他很快退开，低声说，然后重新平躺好，仿佛刚才那个吻只是一个道晚安的仪式。

李静的心绪却因为这个仓促结束的吻而翻涌起来。心底有一丝隐秘的期待落了空，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莫名的失落，但紧接着，又有一丝庆幸漫上心头——幸好，他没有更进一步。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她轻轻吁了口气，她默默地翻过身，背对着他，将自己缩在床沿那一小块地方，像一只寻求安全的虾米。

夜，在各自的心事中深沉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静在一种半梦半醒的朦胧中突然醒来。房间里依旧一片漆黑，只有窗棂透出一点极深的藏蓝色，看来离天亮还早，大约是凌晨四五点的光景。

她睡意模糊地咕哝了一句：“……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说着，就想翻身继续睡。

然而，她随即察觉到身边的男人异常清醒，甚至没有一丝刚醒的慵懒。他头枕着自己的手臂，在黑暗中发出了一声极轻、却带着沉重分量的叹息。

“嗯～”他的声音清晰而低沉，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几乎没怎么睡着。”他顿了顿，仿佛在下很大的决心，“李静，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

他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寂静的湖面。李静的睡意瞬间消散，大脑变得异常清醒，她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静静地听着。

“我……”他的语气里充满了犹豫、纠结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郁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怕你会不舒服，怕你觉得我太急切，怕搞砸了……”复杂的心情围绕着他，让他的声音都显得有些滞涩。

听着他坦诚而笨拙的内心剖白，李静的心软成了一滩水。她理解这种在亲密关系门槛前的过度思虑和自我拷问。

就在她沉浸在他的话语中时，身边的男人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突然翻身，手臂支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笼罩在他的气息之下。黑暗中，他的眼睛异常明亮，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声音低沉而肯定：

“我想要你。”

不再是询问，而是陈述。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渴望，他有些急切地撕扯着她的衣裙，动作因为紧张而显得粗鲁。李静本能地用手撑住他的胸膛，想要推开，一丝惊慌掠过心头。

但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只是重复着，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我想要你……”

就在这推拒之间，李静看着他黑暗中紧绷而认真的脸，听着他带着痛苦和渴望的声音，心里那堵墙忽然倒塌了。她问自己，既然都跟他出来，来到这样陌生的地方，同床共枕，难道自己内心深处，没有一丝一毫的准备吗？

想到这里，她一直抵着他胸膛的手，突然失去了力量，轻轻地垂落到了身侧。她放弃了抵抗，甚至微微仰起了头，这是一种无声的默许和交付。

感受到她的顺从，他的动作瞬间温柔了下来。他笨拙地亲吻她的嘴巴和脸颊，带着青少年般的急切和生涩。他的手在她裙摆下摸索，试图摆脱束缚。

李静没有说话，只是在黑暗中，默默地、配合着。当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时，她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羞怯，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异的释然和轻松——仿佛跨越了某道重要的界限，将自己完全地、信任地交给了身边这个人。

他依循着她的引导，小心翼翼地探索，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最初的生涩和僵硬，逐渐被一种新奇的、充满生命张力的节奏所取代。他内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有对怀中人如此信任交付的感激，有对自身笨拙的羞愧，更有一种被温暖潮水包裹的、前所未有的亲密感。

而李静，在将自己完全打开、交付出去的过程中，思绪也漂浮着。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她把自己交给了这个男人，这个认识让她心里泛起一丝迷茫，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是否太快、太轻率。但这念头很快被身体深处逐渐攀升的、陌生的浪潮所淹没，变得模糊不清……

两人就这样笨拙地、热烈地、带着各自复杂的心事，纠缠着，直到窗外的藏蓝色渐渐褪去，透出黎明的微光。

天，快亮了。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老式木窗的格棧，在房间内投下斑驳的光影。李静先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从床沿滚到了中间，后背紧贴着张明远温热的胸膛，他的手臂自然地环在她的腰上。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与踏实感将她包裹。她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听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直到他也醒来。

“早。”他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手臂微微收紧了些。

“早。”

没有尴尬，没有生疏，仿佛这样相拥而眠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两人各自起身洗漱，动作间充满了默契，偶尔眼神交汇，会心一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而亲昵的氛围。

收拾妥当准备出门。李静换上了一件清凉的白色无袖上衣，配着一条天蓝色的蓬蓬短裙，将长发披散下来，略施淡妆。张明远则是简单的白色半袖T恤和及膝短裤，一身清爽。

夏日的清晨，阳光已开始变得热烈。两人并肩走在古城的青石板路上，前往早就看好的一家早餐店。走着走着，李静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阳光正好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从他的眉毛、眼睛到鼻梁。她忽然发现，他的皮肤在明澈的晨光下显得格外干净，甚至像是会发光一样。一种混合着小确幸、安心与满足的情绪悄悄在心间漾开——他突然觉得，这个属于自己的男人，原来挺帅的。

到了早餐店，李静点了一笼她喜欢的小笼包和一碗白粥。张明远等她点完，很自然地接口问：“还想吃点别的吗？我看那边有卖小馄饨的。”他记得她提过喜欢喝点带汤的热乎东西。

“好啊。”李静点点头。

于是，点的东西被一起端了上来，摆满了小桌。李静拿着小勺子，每样都尝了尝，然后眼睛微亮，指了指那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这个汤很鲜，馄饨也好吃。”

张明远闻言，也拿起勺子先尝了一个小笼包，然后又舀起一个馄饨送进嘴里，仔细品味后，认真地点点头：“嗯，是馄饨更好吃。” 说完，他便极其自然地将那碗小馄饨推到李静面前，自己则端过了那笼小笼包和那碗白粥，语气温和：“你吃这个。”

没有过多的言语，这个小小的让食动作里，却比之前少了一丝青涩的试探，多了一份沉稳的温柔和理所当然的照顾。

在古城又转悠了大半天，那些相似的院落、雷同的店铺，渐渐让李静感到一丝乏味。加之居住的民宿总带着一股驱不散的潮湿和压抑感，她心里渴望一些更明亮、更开阔的东西。

傍晚时分，看着又一条似曾相识的街道，她试探性地轻声对张明远说：“这里好像……看得差不多了。咱们要不……换个地方再继续玩？”

她话音刚落，张明远就爽快地答应了：“好啊，我也正觉得这儿好像玩不了三天，来回就这些东西。” 他其实也感到了些许腻味，只是没说出口。“你想去城里看看吗？找个商场逛逛，吃點不一样的。”

他的理解和支持让李静立刻开心起来，笑容绽开：“嗯！”

意见高度统一的两人，没有多做停留，当即决定驱车直奔市区，去感受那份他们此刻更需要的、属于正常生活的喧嚣与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