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石缘之亡羊补狼 第1章 独行归家，夜遇狼王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霞光被远山吞没，崎岖山道上，一个背着药篓的瘦小身影仍在急匆匆地赶路。

柳青绵擦了擦额角的细汗，抬头望了眼天色，心头越发焦急。今日为了采那株长在崖边的醉莲，她走得比平时更远，如今已是夜幕低垂，山中狼嚎渐起，再不赶紧下山，只怕凶多吉少。

她刚刚过了十七岁生辰，还不想死，更不能死，爹爹还在等着她。

“再快些，穿过这片林子就到了。”青绵低声给自己打气，一手紧握腰间防身的匕首，一手提着裙摆，加快了脚步。

树林深处，暗影幢幢。

她总觉得今日的山林与往常不同。太静了，连夏夜惯有的虫鸣都消失无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作为一名医者，她对这种气味格外敏感。

青绵屏住呼吸，借着月光小心前行，忽然脚下一滑，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大滩的血迹。她心头一紧，顺着血迹方向望去，隐约看见几具野兽和人的尸体横陈在地，死状凄惨。

这不是猎户和野兽搏斗的结果。人的尸体几乎被撕裂，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生生扯断。还有这尸身当中竟有三只深山中早已消失灭迹的老虎。

青绵捂住嘴，强压下涌到喉间的惊叫。她不敢多想，转身欲逃，却听见前方传来一声低沉的呻吟，那是人类痛苦时发出的声音。

救，还是不救？

医者的本能让她停下脚步。犹豫片刻，她从药篓中取出防身的药粉，握紧匕首，小心翼翼地朝声音来源处挪去。

拨开层层灌木，月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倚靠在古树旁。那人玄衣墨发，浑身是血，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但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让青绵几乎喘不过气来。

“再往前一步，死！”

冰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感情。青绵僵在原地，手中的匕首微微发抖。

“我……我是大夫，可以帮你。”她鼓起勇气说道，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讥诮。他缓缓抬起头，月光照亮了他的面容。

青绵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棱角分明，剑眉入鬓，但最令人心惊的是他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幽绿的光，不似人类应有的眼眸。

“大夫？”他眯起眼，目光如刀，“就凭你这人类的小女娃？”

青绵咬住下唇，不服气地反驳：“我虽不是名医，但也救治过不少伤患。如果你不需要我的帮助，我离开便是。”

男子沉默片刻，忽然向她招手：“过来。”

命令式的口吻，不容拒绝。

青绵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当她解开他的衣襟，准备处理伤口时，却发现他肌肤完好，竟没有一丝伤痕。她不敢相信地继续检查，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他颈间佩戴的一块黑色石头。

一瞬间，天旋地转。

她仿佛听见龙吟震天，看见一道耀眼的白光划破天际，一块五彩石从天而降，落入凡间。一只温顺的绵羊低头吃草，无意中吞下了那块石头；而后一头孤狼扑来，咬断了绵羊的喉咙……

“啊！”青绵惊呼一声，猛地缩回手，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那些画面是什么？为何她会看到这些景象？

男子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你看见了什么？”他声音低沉，带着杀意。

青绵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幽绿的眼眸紧盯着她，仿佛要窥探她灵魂深处。许久，他手上的力道稍松，却仍没有放开她。

“你叫柳青绵？”他问。

“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很美味！”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是我最喜欢的美食！”

青绵心头一跳，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你、你又是谁？”她鼓起勇气反问。

男子凑近她，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耳畔：“记住本尊的名字——苍夜。”

苍夜。这个名字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她心中激起千层浪。她确定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却又莫名觉得熟悉，仿佛在梦中叫过千遍万遍。

“你……没有受伤，身上怎会有这么多血？”青绵惊慌中带着不解。

“这血不是本尊的！”他指了指旁边树影下，那里还蜷缩着一个人，血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

青绵挣脱他的钳制，蹲下来为那人检查伤势。他的伤势很重，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流血，左臂不自然地弯曲，显然是断了，身上还有数不清的擦伤和瘀痕。

“他怎么伤成这样？”她惊讶地问，手中的动作却不停，迅速从药篓中取出止血草和白布。

苍夜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她忙碌的双手，目光幽深。

青绵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却还是专注地低头处理伤口，心中乱作一团。这个叫苍夜的男子绝非普通人，为何她会对他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与……熟悉感？

“好了，”包扎完毕，她轻声说，“伤口暂时止血了，但他还需静养，失血过多，可以多吃些补血的东西，比如红枣、桂圆、枸杞……”

“他不爱吃这些，他只喜欢吃肉！”苍夜蹲下去看了看那人胸前整齐的包扎，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手法不错。”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阵阵狼嚎，此起彼伏，越来越近。

苍夜眼神一凛，猛地站起身，一把将青绵拉到身后，目光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待在我身后，不要出声。”他低声道。

青绵紧张地点点头，屏住呼吸。

片刻后，几道黑影从林中窜出，竟是三头体型硕大的灰狼。它们龇着牙，口水从嘴角滴落，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二人。

青绵吓得浑身发抖，几乎要瘫软在地。然而下一幕更是让她目瞪口呆——

三头灰狼并未扑上来，而是前腿弯曲，低下头，对着苍夜做出了臣服的姿态。

“尊上，属下来迟，请尊上恕罪。”其中一头狼竟然口吐人言。

青绵惊恐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尊上？它们叫他尊上？对，刚才他自称“本尊”！

苍夜冷哼一声：“区区几个草苇师的余孽，还奈何不了我。事情办得如何？”

“回尊上的话，叛乱已平息，叛徒全部伏诛。”

“很好。”苍夜微微颔首，这才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瑟瑟发抖的青绵，“看看她。”

三头狼齐刷刷看向青绵，六只幽绿的眼睛在她身上打量。青绵觉得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雪地里，浑身冰凉。

“尊上，这是……”为首的狼疑惑地问。

苍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小绵羊，一百九十九世，她脱下了袈裟是不是别有一番滋味？”

一百九十九世？什么意思？青绵完全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直觉告诉她，这与她有关，且绝非好事。

那头狼闻言，眼中闪过震惊：“这个小丫头就是云护法生生世世守护的，尊上您最喜欢的那个小点心？”

苍夜低沉地笑了，那笑声中带着令人胆寒的愉悦。他转向青绵，幽绿的眼眸在夜色中闪闪发光：“小绵羊，看来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话音刚落，苍夜的身形开始变化。他的身体在月光下扭曲、膨胀，衣物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林中格外刺耳。青绵惊恐地看着他化作一头巨大的苍狼，体型比那三头灰狼加起来还要庞大。灰黑色的毛皮仿佛浸透了夜色，在微弱的残光下泛着幽冷、油亮的质感，如同披覆着一身坚不可摧的暗影铠甲。它周身肌肉虬结贲张，在皮毛下勾勒出悍然起伏的力与美的轮廓，每一寸都蕴含着令人窒息的爆发力，那双幽绿的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她，闪烁着捕食者的光芒。

“妖……妖怪！”青绵双腿一软，跌坐在地，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巨狼俯下身，巨大的头颅靠近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带着血腥的气息。

“听好了，我的小绵羊。”巨狼开口，声音低沉如雷，“从明日起，你每日都要来这山中，给我送新鲜的肉来。若是迟了一日……”

它突然转头，对着旁边一棵碗口粗的树猛地一咬，树干应声而断。

“若是迟了一日，我就去村子里觅食。”它转回头，獠牙上还挂着木屑，“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青绵浑身颤抖，脑海中浮现出这头巨狼闯入村庄，撕咬村民的景象。她毫不怀疑它能做到。

“为、为什么是我……”她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巨狼凑近她的耳边，声音竟带着几分诡异的温柔：“因为这是你的宿命，小绵羊。在你二十岁生辰那日，终将回归到我的体内！这已是你一百九九世的轮回，世世皆如此！”

它抬起前爪，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一股暖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青绵感到眼皮越来越重，视野渐渐模糊。

“记住，明日日落之前，带着肉来见我……”苍夜的声音越来越远，“否则……”

后面的话青绵没有听清，她彻底陷入了黑暗。

“绵儿，醒醒！绵儿！”

熟悉的呼唤声将青绵从沉睡中唤醒。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门口，父亲柳一山满脸焦急地蹲在身边。

“爹？”她迷茫地坐起身，发现自己还背着药篓，里面的醉莲完好无损。

“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柳一山松了口气，“你怎么睡在门口？是不是采药太累了？”

青绵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幽绿的眼睛、狼嚎、巨大的黑影……但一切都像蒙上了一层雾，看不真切。

“我……我好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她迟疑地说，“梦到了……会说话的狼。”

柳一山的表情突然僵住了：“会说话的狼？”

青绵点点头，试图回忆起更多细节，但头痛欲裂：“它说要我……要我去送肉什么的……记不清了。”

柳一山扶起女儿，轻声说：“先进屋吧，你肯定是太累了。明天……明天就不要上山采药了。”

柳父扶着青绵走进屋里……

她没有注意到，在远处山岗上，一双幽绿的眼睛正注视着她的家，在月色下闪着狩猎者的光芒。

苍夜站在山巅，夜风吹动他的衣袍。他轻轻摩挲着颈间的黑色石头，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