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不死族,并非真的永生不死。只是身体遭受一切外力损伤毁坏是,可以无限再生,看起来比别的种族命大一点。
但是,究竟身体损毁到什么程度是可以再生的,什么程度又是无法挽回不可再生的……呃,这个尺度云煌自己可是估算不出来的。
所以说,生命是一场赌,输赢死活其实也不太有谱。
脱离蓝洛斯精神能量的保护,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云煌想过,假如醒来直接面对慕达尔,那个危险指数绝对是S级的,有可能他就从此再也没命去见蓝洛斯。毕竟魔神族的神体辐射对精神的控制几乎不可逆,一旦中招恐怕就是直接报废。但,如他这样天生胆子肥又存在侥幸心理的熊孩子,总觉得有机可乘就一定要去乘一乘,不乘浪费。
醒来的状况和失去意识之前基本相似,没什么意外,甚至还更糟点,衣服上焦灼的痕迹明显,不过那是被他自己弄出来的,故而显得有些残破,至于被横刀截断的双臂……在体力不足能量消耗巨大的情况之下,也并没能及时再生。
所以现在看来,很是个肢体不全衣裳沾血的战损状态。
但慕达尔对也不算太苛刻,至少让他的身体保留了足够的能量来维持基本的生命,没直接要了他的小命。当然也可能是他想要的东西还没得到,舍不得下手。
唯一没想到的是,睁开眼睛看见的时候,看见的不是慕达尔,不是那个莫名其妙跟他要钥匙的商离,当然也不可能会是蓝洛斯。
而是……梵音。
没错,就是梵音。
她此刻正端坐在这放幽暗的天地里,不合时宜的端着眼前一杯气雾袅袅的热饮,甚至手执银勺,在金属与陶瓷的细小轻微的碰撞声里缓缓搅动。
她有长发垂肩的优雅温柔的侧颜,也有身着戎装的英气美艳,肩上披着暗色披风,昏暗之中隐隐可见闪亮精致的肩扣,那是象征帝国大领主身份的“血红海之鹰”。
“看见我让你感到意外吗?”梵音没有侧头去看躺在围墙边角落里缓缓醒来的云煌,语气还挺恬静,仿佛这地方就是她的私人会客室,而云煌只不过是一位造访的朋友,还是很熟的那种。
“意外,但也不是很意外。”云煌没有胳膊可以做支撑,身体无力,尝试自己站起身来,但尝试几次都不成功,身体不听它们主人的使唤,只得作罢。
于是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左右活动活动脖子,四处看看,在心里暗自琢磨一下,此刻身处的位置依然是被商离制造出的某个维度的空间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此处像是个密闭的空间,是个四面有围墙的囚牢?
地方不大,有光但又不是很明亮,最重要的,是昏暗的四周弥漫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潮湿的水汽。
云煌自从开启过了他暗属性的能量,便对黑暗的感知更敏锐些,有时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但就是能察觉到黑暗与黑暗的不同。
气息的不同,味道的不同,触感的不同……
然后,很快的,他也便有了答案。
便开口对梵音说道:“和上次你说带我逃走差不多的情况吧。既不是现实世界,也不是商离创造的维度空间。是你自己的领地,但又不会被蓝洛斯找到。”
梵音上一次避开蓝洛斯,把云煌带走,用的就是这么一个玄妙的方式。
“不错,这是蜃。我用我的方式创造的水能量领域。除非得到我的允许,否则旁人既进不来,也出不去,更看不到里面的一切。”
云煌闻言,叹了叹气。
好不容易从蓝洛斯的那个精神幻境里挣扎出来,却又掉进了梵音的蜃里。看来,他离自由的拥抱现实世界还差了不知道多远的路。
他知晓梵音的水系能量属性。
宇宙之中,使用水属性能量的人千千万万,但不是所有人使用水能量都能达到同样极致的效果。水在梵音的手里,千变万幻,犹如魔法。就像光在蓝洛斯的手里,能够毁灭万物一样。不同的人使用相同的能量,呈现出的不同也有千差万别。
蜃这样奇特的水能量领域,云煌只在梵音这里见识过。
并且,还万般有幸的已经见识过两次了。
“好吧,如果当下依然是虚幻,那这一次,我的真实又在哪儿呢?”
“在’鹰’上。”梵音倒是对云煌知无不言,问什么答什么。
鹰,是梵音的座驾,也就是她身为帝国大领主所使用的专属宇宙远征母舰。
能有幸乘坐这种级别舰船的人,也不是很多,云煌觉得自己运气逆天了,四位大领主的宇宙母舰,他已经坐过三艘了——只不知道集齐四个会不会有惊喜掉落……
如果云煌会被什么人抓走,在奥伦缇亚或许还有逃跑的可能,但若是在梵音的鹰上,那就不是太容易了。别说有蜃的遮蔽,蓝洛斯无法找到云煌。
哪怕就是蓝洛斯打上门来,梵音若是执意不肯放人,投鼠忌器的情况之下,也是不乐观。
云煌晃了晃头,觉得自己真被蓝洛斯手边那些银河系小黄文带坏了,竟然一不小心思维就往狗血爱情的模式退化而去了,遇到麻烦不想着自救,先想着蹲在城堡里当公主……真是恐怖……
为了赶紧把这种动人心弦的剧情撵出大脑,云煌立刻开启话痨模式,让自己变得有点逻辑性。
“你从慕达尔那里把我救走的?不对,不可能是救,你们应该是一伙的。商离虽然可以把我困在那个地方,但他能力有限,带不走我。我不见了蓝洛斯必定第一个向慕达尔要人,他分身乏术,需要你的帮忙,把我丢给你,是个不错的选择。哪怕蓝洛斯知道你是被我带走的,他也不一定来得及追,慕达尔也不会轻易让他脱身。雷亚利斯……雷亚利斯倒是一定会帮帮他,就是不知道你们几个单论武力值的话,谁更厉害一点……其实我还挺想知道的……”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和慕达尔就是一伙的?”
云煌乐了,“领主大人,大议会我也是跟进去过的,您的政治立场旗帜鲜艳,看起来不像是会动摇的样子。哪怕你们婚约健在,你也不会改变不是吗?”
“你倒是很了解。”
云煌当然了解,“毕竟,坐上帝国大领主位置的人,心志都是非同一般的坚强,绝非感情可以左右。想做的事,想说的话,想站的位置,都是不可更改的。”
蓝洛斯如此,慕达尔如此,梵音自然也当如此。
“是吗?”
云煌想不到的是,他说出来的话却遭到梵音的反问,“若真是坐上帝国大领主位置的人就都能心志坚定,不可撼动,那我真想让你告诉我,你究竟对蓝洛斯做了什么,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梵音说出这句话时,终于打破了她温柔宁静的表象,流露出了情绪的起伏,以及心绪的动摇。
她说:“在认识你之前的蓝洛斯,他是一个完美到毫无破绽的魔神族帝国皇室,是女皇安塔利亚二世的独生子,身负帝国的无上荣耀。是以帝国繁荣为己任的、视帝国的利益为宇宙中心的领袖。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一直都是这样的存在,直到他遇见你。”
精致的杯子被梵音端在手里,仿佛也变得沉重,甚至拖得都不是那么太稳了。
“我曾经甚至想过,或许你不在了,他就会回归他的常态了。所以我试图让你滚得远远的。但是、但是……我现在明白了,那都是妄想。已经不可能了。时间可以回溯,但人生的轨迹却是不可逆。”
云煌蹙眉,不服,他想不通,并且,他自己也根本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害得梵音口中那么漂亮的蓝洛斯变得像现在那么不好。
他琢磨琢磨,开口道:“所以你是想说,我的存在限制了他的自由生长?影响了他的完美强大,所以我不该存在?”
“不对。”
出乎意料的,梵音竟然没有附和,而是给了个反对票。
她说:“你绝对应该存在,你的存在意义重大,甚至伟大。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整个帝国都感谢你的存在。”
“???”
这回,云煌同学哑口无言了。
这梵音在说什么?她究竟还有点语言逻辑感吗?
“既然我的存在这么要紧,那麻烦你就不要动辄对我进行言语批判可以吗?其实我自己对我自己还挺满意的,不大喜欢面对旁人的指责。”云煌有点累,于是又换了舒服点姿势歪靠在墙边,双脚蹬着地上砖石,膝盖晃荡来晃荡去,一副不想有话好好说的欠揍顽劣样。
“云煌,我猜蓝洛斯大概没有对你说起过。魔神族之所以能自如的使用战神石,是你手把手教会他的。而你真的时至今日都没有产生过任何疑惑吗?关于绿洲的覆灭、关于不死族的灭亡,那场三百多年前帝国发动的侵略战争的最高军事指挥官,就是蓝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