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不相遇 第4章 第4章 通话

蒙特利尔的秋夜，晚上7点钟的灯光柔和地洒在飞羽家的餐桌上。15岁的大女儿牡丹刚吃完晚饭，跑回房间继续她的画作；11岁的二儿子江卓尧也已经在书桌前做飞羽从国内买的黄冈大试卷数学卷。别看小卓7岁就来加拿大了，他的中文水平很不错呢，除了不太会书写，听说读都完全没有问题，毕竟，他可是3岁半就无师自通能看中文报纸的小天才……飞羽陪着3岁半的小儿子Felix坐在餐桌旁，小不点儿拒绝妈妈的帮助，拿着叉子费劲地卷意面，脸上糊满了番茄酱。。小王一边洗碗一边和飞羽说明天（周日）要回家休息，周一早上再回来上班。她是人过中年，通过相亲网站找到的这个魁瓜老公，10年前通过婚姻团聚方式来到蒙特利尔。飞羽拿着手机，微信聊天界面停留在与丈夫江华明的对话框。屏幕光映着她疲惫的脸，她深吸一口气，敲下一串抱怨：“干嘛呢？说了多少次了，早请示晚汇报！你是故意气我的吗？！”

远在中国的江华明那边，正是早上7点钟。他刚刚起床，揉着眼睛，拿起手机，看到飞羽的消息。做外贸生意的他，常年在上海、广州奔波，每三个月回蒙特利尔一次，停留约两个月。每次离家，他总是拉着飞羽的手，信誓旦旦：“老婆，这次回国我一落地就视频，每天早请示晚汇报，绝不让你操心。”飞羽刚开始对他的话坚信不疑，毕竟他们曾经那么热烈地相爱过，为了他，飞羽放弃了自己钟爱的事业，她相信这个男人爱她，爱这个家。可现实却像蒙特利尔的秋风，凉得刺骨。江华明一落地，微信就成了“已读不回”的单机游戏，电话无人接听，只剩飞羽在12小时时差的另一端独自等待。几年下来，飞羽的怨气越来越重，今晚的抱怨源于琐碎却沉重的日常。飞羽一个人在蒙特利尔，带着三个孩子，日子像陀螺般转个不停。牡丹15岁，青春期的她敏感又独立，忙于学业和画画，但偶尔会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江卓尧11岁，更是人小鬼大心思敏感，每次看妈妈情绪低落，就安慰她：“爸爸可能工作太累了，忘记发消息就睡着了……”试图化解父母的矛盾。

江华明看着微信上昨晚飞羽打过来的几个未接电话和孩子们的活动视频，想着：完了，要挨骂了！正回着，飞羽消息过来了。赶紧拨了视频电话过去。飞羽秒接，不等江华明开口，就劈头盖脸地说：你知道我一个人带三个孩子有多累吗？牡丹要准备升cegep，卓尧忙竞赛，Felix连吃饭都要哄。虽然有小王帮我，但她不是你，不是父亲！孩子们需要爸爸的陪伴！叫你早请示晚汇报，就这么难？你明明每次离家之前都信誓旦旦地答应的！骗子！”

江华明看着镜头里依然娇艳如少女的妻子，看着她因为激动而胀红的脸，忍不住微笑起来：“老婆，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飞羽更是气得火冒三丈：“我这被你气死，你倒好，没事人一样，还敢取笑我！”

她揉了揉太阳穴，：“我脑袋要被你气炸了！为什么你每次都这样，我不找你，你就不打电话？你忘记我和孩子们了吗？”

“不是不是，老婆，我半夜才从广州飞回来，到家倒头就睡了，想着早上起来联系你，这不是才7点吗，我刚要给你发信息，你就先发过来了，我们是心有灵犀啊！”江华明赶紧解释道。

“哼，你就会诡辩！你今天怎么安排的？”飞羽问。

“一会儿到楼下早餐店吃过早餐我就去公司，9点给公司中层开会。下午去苏州出差，晚上在苏州有应酬，看看晚上能不能赶回来吧。”江华明说。

“晚上有应酬，肯定又要喝酒，你悠着点，别喝多了，不行就在苏州住一晚吧，反正回家也是你一个人。”飞羽叮嘱道，唉，老夫老妻了，也不能真生气，毕竟相隔万里，尽量忍着点气，不能像前几年一样动不动就吵得天翻地覆了。

“好，听老婆大人的！对了，孩子们呢？”江华明说：“让我看看孩子们！”

“爸爸，你看我在吃什么？”飞羽把镜头转向Felix。

“哟，我家宝贝这么能干啊，自己吃饭不要妈妈喂了？你吃的什么啊？像个小花猫。”看着镜头里的爸爸，小Felix举起叉子得意地说：“爸爸，我在吃spaghetti！小花猫是什么？”

“就是little cat！你的脸，dirty了！”飞羽抽出一张餐巾纸给他擦去脸上的番茄酱。小Felix看着镜头里自己的脸咯咯直乐：“爸爸，我是little cat，你是cat dad！”

“是啊，我是cat dad！你有没有听cat mommy的话啊？”

“听话的，老师都夸我是sweet boy呢！”Felix骄傲地说。

“我们Felix真棒！爸爸想你了！你想不想爸爸呀？”

“想爸爸了！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飞羽看着他们父子俩的对话，忍不住心里腹诽：到底是自己看着剖腹生出来，还在医院守夜照顾过，感情就是不一样哈，比对小卓温柔多了！

“小卓，你和姐姐要不要下来和爸爸说话啊？”飞羽抬高嗓门冲楼上喊道。

“蹬蹬蹬”小卓跑下来了，凑到弟弟的镜头前：“爸爸，你为什么不接妈妈电话不回妈妈微信啊？妈妈都急死了”

小卓特别维护妈妈，一上来就责怪爸爸。

“哦，爸爸昨天出差回来太晚了就睡着了，手机静音没注意。你都好吗？有没有帮着妈妈照顾弟弟啊？”江华明对老二始终摆着一副父亲的架子，不像对Felix那般亲和。

“嗯，我每天陪着妈妈去接弟弟放学的。”小卓回答道，“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爸爸最近比较忙，快年底了。爸爸会在圣诞节之前赶回来陪你们过圣诞。”

“太好了，爸爸，不许改期哦！”小卓叮嘱道。

“好的，爸爸答应你就一定做到。”江华明保证说。

“你答应妈妈的事也一定要做到啊！”

小卓每时每刻都在维护飞羽，飞羽很是感动，这儿子没白养。

“你姐姐呢，她怎么不来和爸爸说说话？”江华明问。

“哦，姐姐在忙着赶作业，明天要交的美术作业。她说明天再和你说话。”小卓替姐姐解释道。

“那好吧，老公，等你晚上忙完再联系我吧，我明天上午没什么事，就等你电话。”飞羽从Felix手里拿过手机：“明天我和你商量一下圣诞假期的安排。孩子们，和爸爸说再见吧。”飞羽转头和俩儿子说。

挂完电话，飞羽心头的一口气算是消了。目光落在Felix掉在桌上的意面，拿着手上刚刚擦过Felix脸蛋的纸巾擦着，“小王，带Felix去洗澡吧，我来把厨房卫生收收尾。”飞羽站起身，把Felix吃过的碟子叉子收到洗碗机里，看看碗碟被小王已经全部放进去了，就关上门，点了开启。拿了抹布把餐桌仔仔细细擦拭一遍，然后再把垃圾分门别类地放到垃圾桶里：“牡丹，你忙完了吗？先下楼来把垃圾送出去吧！”送垃圾的活，她一直坚持让牡丹做。不能因为家里有保姆，孩子们就啥事不干。飞羽的理念是孩子们必须参与家庭事务。

听着青春期的牡丹一边下楼一边嘴里低声嘟囔着：“烦死了，一天到晚使唤我，为什么不叫小卓！”

飞羽看看她，懒得搭腔，一搭腔又得起纷争，大晚上的，反正她高不高兴都得把活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