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狗东西力气也大,那双带着被血染红的美甲已经翻开了盖,血肉模糊的手指深深地嵌入她脖子里,她徒手使劲去掰那只干硬的手,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生动地感受到力量的悬殊。
眼前那张青绿色的脸张开了口,无数只细小的手从他的口中钻了出来。秦澈猛地闭上眼睛。
她已然喘不过气,突然想到了什么,“母亲说过,遇事想不通,死一次就想通了!”
扯下自己胸口那把小刀去捅那东西心脏的位置,那东西毫无反应,刀插进去就像弹棉花一样陷入了黏糊糊的肉堆。
“不行吗……对了,左边的心脏是本来的心脏,那右边的是——”
时间回到几天前,秦澈是看过一次心理医生的,是自己身边的一个同学推荐的心理咨询师,说水平还挺高的。水平高不高反正她自己也看不出来,但是非常听劝地就去咨询了一次。
听别人说她来的那一天家里还是刚办完三天停灵的喜丧,居然穿金戴银的就过来了,来到这里二话不说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那副没有度数的半框眼镜给取了下来,左右看了看这副眼镜说了一句:“刚刚做完视力矫正手术吗,恢复得还不错。”
当时她表面上非常配合地眯着眼笑了笑,心里暗骂:“您老怎么不去学眼科,目不能两视而明,耳不能两听而聪,佯装什么专业。”
等秦澈回过神来之后竟然发现那医生也在看着自己,望眼欲穿地看着,看得非常认真。那感觉就像是自己说了什么不入流的野蛮话被人读心了一样,于是面有愧色地送了她一个回眸。
那医生也不说破,微笑地转回头,把一张最近的沙发拉到自己面前,随意按压了一下就变成了一张躺椅。医生敲了敲躺椅的扶手示意她过来,并且自己又走到另一处拉过来一张一模一样的椅子并排靠在了一起。
秦澈明白这一举动是为了制造一种心理暗示,暗示着心理咨询师和患者平等的关系。她躺了下去,等待着医生开始接下来的流程。
“说说你到这里来的原因吧,是什么影响了你想要来看心理医生了?”
秦澈握着拳放在自己嘴唇的地方,食指和拇指不断地揉搓着说:“我已经连续做了十几年的梦,每天都不间断的,而且每个都不相同,每天这么做的话题材也不够用吧。”
“做梦是正常生理现象,长期的话确实应该来看看了,是压力大吗,还是有什么遗传的长期慢性病,病痛也可能带来多梦的现象。”
“压力吗……不算大,十几年前我才三四岁有什么压力,幼稚园竞争?”
她点头,“不过十几年都挺过去了,为什么偏偏这一次来了?”
“因为前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居然差点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医生从工作台上的茶缸里挑出一颗糖来递到了自己面前,秦澈茫然地说了一句“谢谢”。
“你觉得是为什么呢?你自己有没有感受到明显的征兆和身体的预警?”
“好像,应该,没有。”她反复地咬着自己的上嘴唇,眉头一直没有放松下来过。“对了,我一直在想会不会这些都不是梦。”
“这样吧,不管是不是梦,下一次你到梦中之后不要相信梦中你相信的任何东西和既定的事情。”
“这不可控吧?”
“如果害怕,尝试从根源解决问题。”
“自杀吗,我想过,但他们说梦中如果自杀对精神有很大的损害。”
“所以,迫不得已。”
她从上衣口袋中掏出记事簿,把单位的纸张盖在本子上写下一串神秘数字递给秦澈。“我的电话,下一次我们再见,应该就是半年后了。”
回忆暂时到这,“如果右边是真实的心脏,那左边的心脏就是和这个梦境的联系,现在只需要……”
索性把心一横,她扯下胸口那把小刀,回想医生“不要相信既定事实”的暗示,没有攻击左侧,而是猛地向自己右胸腔刺去!
之前的那些魑魅魍魉统统消失不见了,但左手心的血字并没有悄然隐去,而是变成一种冰冷的契约感已烙印在她灵魂深处——她接下了这个请求。
那昏黄色的灯光又亮了,自己背上、胸前也什么也没有。客厅的角落里,一个老旧的行李箱静静地立在那里。
秦澈觉得这红色看着刺眼,努力用手去擦也擦不掉,“怎么还没有消失,难道不是完成了上面交代的事情就会消失吗?”心想。
那昏黄色的灯光又亮了,自己背上、胸前也什么也没有,这回算是彻底摆脱自己背上的东西了吧。刚才背上摸不到,原来是到前面去了,掐着脖子的那只手的主力量是从前面传来的。
看来这个房子里的生物和刚才黑白的那个生物不是一个体系的,这个房子里的只能靠意识杀人,外面的那个东西不一样,那个男孩叫他小心绝不是没有道理。
那么接下来只要注意不要掉进幻想里面,那是不是等会遇到的所有东西实际上都是触碰不到自己的?
她看着空荡荡的客厅,觉得是时候考虑一下自己得怎么出去了。
“按照医生的逻辑不能完全相信我相信的东西,那么这个地方很可能已经不是我的房间了,但我为什么要认为它是,那么这个地方一定是有什么意义的,对于这个梦的主人有意义。比如像电视剧里的某某某亲人被杀耗费了十年时间都没有找到凶手,结果一天在梦里还原了整个杀人过程,那我把这个梦偷了岂不是千古罪人了。”
秦澈凭借着记忆摸到了楼梯的扶手丈量着每个阶梯之间的距离,不曾想这楼梯灯居然是声控的,啪啪啪几下整个楼道都通亮了。
在下一层的楼梯站着一个人,是之前看到穿着雨衣还打伞的那个人。
这个人站在楼梯转角处不退也不进,右手握着步行伞的伞柄,左手握着上端的伞骨面对着墙壁站着,身上不断有雨水顺着雨衣往下滴落。
“这水量,一直这么滴也滴不了多久吧?”
秦澈拍拍胸脯说:“这有什么不能走的,他又看不见我。”
她踟蹰地走了下去,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这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那人也没有什么动静,一直到秦澈从他旁边路过也没有动。
“不可能这么轻易吧,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秦澈压抑到想尖叫,原来小时候想勇闯的鬼宅也没那么好玩。
等到她回过头想看下一个楼层时,觉得背后寒气逼人,跟有不干净的东西贴在后背一样。回过头去看,那个穿着雨衣的人的帽子掉了下来,那张脸还是面向墙壁的。
“额……”
秦澈回过头,但是注意力全在后面,走了几步又猛然回过头,那个人的位置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她终于得意地笑了起来:“什么鬼啊,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怂的鬼。”
她突然注意到某个转角处好像也站着一个人也同样穿着黄色的雨衣。
楼梯里的灯闪了一下,所有穿着黄色雨衣的人动了起来,他们每个人都露出了脸,他们没有五官但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突然,他们转向秦澈,说:“什么人?公司里有这号人吗?”他们快速聚拢向她靠近,一眨眼就站在了跟前,“你是什么部门的,雨衣呢?”
大部分雨衣人都是从楼上下来的,但是身上滴着水,“哪来的水,楼顶来的么,我该做什么吗……加入他们?”秦澈心想。
背后有人敲了敲她,秦澈回头瞪了下眼睛,黄色的帽子遮住了男人的眼,但可以看出有嘴唇露出来。“是楼顶那个男人……”她心想。一件黄色的雨衣落在她手里,上面滴着水,她背身穿上,感觉身上黏黏糊糊的。
“昂——新来的,还没安排。”秦澈说。
“新来的——?”
旁边一个雨衣人对那个人说:“是有这回事,赵董的女儿。”很小声却也听得见。
秦澈第一次从一个没有五官的人脸上看出震惊,“啊,那个新来的和我们一队吧,车到楼下了,走吧。”
“嗯。”
秦澈一直跟他们走,但楼层标明他们所在的层数一直停留在18层。秦澈想张口,但思虑片刻后还是没说话。
男人拉住她摇了摇头,“不能再下了,再下就是地府了,跟我走。”
秦澈人生第一次被人牵着鼻子走,但还是顺从了,只是因为他看起来靠谱。正在她准备溜走时,有人叫住她:“赵小姐往哪儿去啊,赵董的安排你清楚吗。”
“啊?我父亲说听您的安排呀。”
“陈姐,她不是赵文婷!”后面一个人说。领头的直接打了那人一巴掌,“质疑小姐么,嗯?”他笑了一声回头说:“小姐别生气,手下人不懂事。”
“没关系,这次行动我就不去了,陈姐,你全权负责。”说罢小步走回楼上,心里像被攥紧。
“等等!但小姐不知道……这次的交易对象是您吗。”
秦澈停下脚步,咬了咬牙吐不出字来。
关键时刻,男人拉着她跑向走廊尽头,他气喘吁吁地说:“10点哈嗯……大门开了,蠢货!不是让你跟紧我吗。”
“一转眼你就不见了,谁跟得上你。”
“你别说话了,留点力气吧!”
“明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