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初站在导航仪前方,点开检索栏,输入咖啡厅的坐标,导航仪发出“嗡嗡”响声,他点击“确认”之后,眼前闪烁斑驳白光,霎时间将他吸入白光里,感到短暂眩晕,原地已没有方才输入坐标的身影。
他回到了咖啡厅所在的主街道,站在了最初走出咖啡厅后看到的第一个导航仪的位置。
他抬脚往咖啡厅走去,从H区导航仪走向咖啡厅,夏知初望了眼每条街街口都有的巨大圆形表盘,他在内心盘算,刚好卡上了约定的时间,应该没有迟到,其他两个会否能按时回来呢?
夏知初闪过一丝念头,十个小时不长不短,但梦境世界危机四伏,希望能快点见到谢绮星,升起一丝雀跃,想到待会儿见到谢绮星,要对他说什么以及问他什么。
主要不是对话,而是亲眼见到他,感受他在身边。
未及咖啡厅门口,夏知初步行的速率加快,当小女孩冲向他时,他来不及闪躲,一开始没有意识到小女孩跑过来找的人是他。
定眼一看,才发现她是在咖啡厅门口卖玩偶小熊的女人的孩子。
小女孩皮肤黑黄,虹膜是绿色的,眼下有大片雀斑,她扑到夏知初腿上,不太会说话的年纪用零碎的英文词汇拼凑出一句话:“怎么办……带走……他们……两个……”
夏知初并没有很快明白她的意思,他蹲下身,皱起眉,示意小女孩说慢一点:“妹妹,发生了什么?”
此时,小女孩的母亲从巷子里跑出来,到二人跟前,边喘气边喊着对夏知初说:“您的朋友被带走了,我试图去小巷中阻止,可没能办到,他们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夏知初脑袋“哄”得一下只剩空白,他的手脚慢慢发冷,想要冷静思考却被强烈的担忧侵占了思绪:“我的朋友?是一个中国人和一个俄国人吗?被谁带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
夏知初猛地站起身,听见自己掰着女人的肩膀,问出一连串的问题,手腕的劲控制不住,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反应过来时女人痛到拧了眉,夏知初一瞬间松手,说了抱歉。
“先生,虽然想叫您冷静,但是情况实在紧急,您先听我说……”女人将贩卖的玩偶小熊放到人行道柱子边缘,一手提着人偶头盔,一手揽过自己的女儿叫她不要乱跑。
“我和瑞拉一直在咖啡厅门外卖小熊,就在您赶回来十分钟以前,那位中国小伙先一步回来,站在门口等你们。他还与我交谈了几句,之后他说去咖啡厅里接一杯水喝,我就再也没看见他出来。”
女人的语速很快:“然后大概三分钟以前,俄罗斯小伙也回来了,他没有和我交谈,径直走进咖啡厅。”
“我之前看见你们三个是一起的,俄罗斯小伙进店后我就往店里看了一眼,结果率先听到一阵剧烈的打斗声,再抬眼时穿着服务生制服的人将俄罗斯小伙从咖啡厅后门抬出去,我跑到后巷去看,遥遥望见不久前进去喝水的中国小伙躺在地上,意识不清醒。”
夏知初恍恍惚惚听着,从她的字句里拎出关键的部分:十分钟,喝水,三分钟,打斗,抬出去,意识不清醒……
变故陡生,令人措手不及。
“是谁敢在休闲区对谢绮星和花流动手?”夏知初垂头思考,喃喃自语,“是猎手?还是原住民?穿着制服的应该是猎手……”
情境乱如麻絮,夏知初攥着拳头,思绪渐渐冷静下来,女人站在一旁看着,没有想到他能这么快接受这个变故。
夏知初自我推测:“不过不可能,谢绮星的能力另说,但也不会被轻易放倒,花流更不可能不敌猎手或者原住民?能与他的战斗力匹敌的猎手屈指可数……”
“除非,他们是被埋伏的……”
得出结论后,夏知初的思绪又回转到情感的边缘。
“谢绮星……谢绮星他那么早就回来等我,却被埋伏绑架……”
女人望着忽然变得怔仲惊悸的夏知初,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先生,您先去咖啡厅里面看看吧。”
“对对,先去找他们……”夏知初与女人擦肩而过,奋力向咖啡厅奔去,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手脚发麻的信号,是和十年前夏中石跳楼那次一样,出现了紧张情绪上溯至躯体的反应。
他害怕谢绮星错过选房的时间,他害怕在无限的空间里找不见谢绮星。
那些有心之人带谢绮星去了哪里,他尚且安全吗?
等一下……万一……
夏知初顿住脚步,他带着怀疑的目光望向跟上来的母女俩,如果她们也和别人是一伙的,被绑架的对象是他自己,此时他岂不是正踏进引诱他进入的陷阱里呢?
见夏知初停在原地,并未察觉他心思的女人绕过他领着女儿进了店里,她随手将贩卖的物品堆到了卡座旁边,她是一个热心肠的人,目睹了一场绑架案,虽身为原住民,却同样担忧受害者,她焦急地冲夏知初说:“先生,店里应当是有监控的,这会儿店里的工作人员都不见了,我们可以去收银台里看看监控。”
“好。”夏知初踏进店门,右手背在身后,旋腕变出一把手枪,悄悄揣进裤子口袋,拉过外套挡住了。
环视咖啡厅,已经空无一位客人,工作人员果真不见踪影,收银台附近有打斗过的痕迹,夏知初踩着一片狼藉,鞋底踏过掉落打碎的餐盘、番茄酱、食物,跨过倾倒的桌椅,蹲下身,看见了一枚花流最喜欢用的消音手枪打出来的子弹头。
“先生,电脑需要输入密码,有一行提示词,我不认字看不懂。”女人站在收银台里,她的女儿瑞拉好奇地揪着母亲的衣服,探头过来望夏知初。
夏知初收起子弹,站起身来,咖啡厅死角很多,他无法确保转角处是否埋伏有别人,在女人的嫌疑解除之前,夏知初边走向收银台,边用意志力探查了一遍专属于布梦人和捕梦师之间的连接,他发现,他感受不到谢绮星了。
夏知初攥了攥手指,试图将发凉的指尖摩挲生热,好似无意识的举动,其实是在掩饰慌乱和恐惧。
夏知初对小女孩说:“妹妹,收银台站不下,你出来让我进去看看。”
小女孩很听话,从挡板下钻了出来。
夏知初掀起挡板,走进了收银台。
电脑上的唯一一行提示词是“咖啡厅开业的时间”,这一条信息未知,夏知初不打算寻找线索来推理浪费时间,休闲区属于“无限酒店”,他仍在梦境世界,所以异能是奏效的。
使用“调台”,改变梦境空间内的任何设置,使设置的存在更合理,合理即被开拓者利用起来更方便。平时使用还要考虑梦主是否会排斥改变,“无限酒店”并无梦主,或者梦主并非某一个人,夏知初便直接排除忧虑,不再担心这方面的前提。
他将手指搭在键盘上,释放异能改变电脑的安保系统,将最初设置好的密码抹除。
女人站在一旁一眨不眨看着,惊奇地看到电脑屏幕闪了两下好似卡了,然后很快,密码解除,电脑打开了。
监控画面并没有删除,绑匪似乎不在意这些,因此,夏知初得以看到他这辈子最难以置信的画面,如果不是着急找回谢绮星,他都要怀疑自己处在天马行空的梦里,画面中的内容不切实际到夏知初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
谢绮星是事务所的新人,他的任务里不包括撒网这一项,所以他一早就决定找到他任务街道中最适合俯瞰整条街市的高处,坐在楼顶扫视街上的众人。
扫了许多条街,一无所获,早早收工,他想尽快见到夏知初,承认自己患上了分离焦虑症。
咖啡厅门口卖玩偶的女人已经忙过一阵,又靠在柱子上休息,谢绮星与她聊天,问她一天下来能赚多少欧元,会不会有路过的旅人买一个玩偶。
女人说会有的,大人买给小孩。
谢绮星进去喝水,想着待会儿端两杯水出来给母女两个。
咖啡厅的客人只剩事务所的所长和两位组长,谢绮星惊讶他们的时间怎么够到如今还在咖啡厅里休息。
李梅躺在长椅上昏睡,谢绮星原本不想出声惊扰她,推开门的声音吸引了吴誉书的注意力,今后的顶头上司望着自己,不想接触也没有办法了,谢绮星出声喊了句:“吴所长您好。”
谢绮星记得吴誉书点了头回应他,然后他端着侍应生递给他的一杯白水,仰头喝了口,接着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再醒来时,他睁开眼先看到了一片黑暗,暗适应了一段时间,并没能看清什么,甚至是自己的五根手指,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环境,透不进来一丝光。
这里是哪里?
头晕,腰背和手脚都疼,像砸在地上猛烈撞击过,谢绮星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皮肤磨掉了一大块,怪不得火辣辣地疼。
之前在尸首堆里被抓破过,现在又蹭掉了皮,夏知初看到了肯定会生气。
他试图站起来,不行,头很快撞击到顶部,“哐当”一声,谢绮星眼花,头更晕了。
站不起来只能蜷着,长手长脚封在完全密闭的空间里,比有限的氧气更致命的是,谢绮星感知不到时间空间、感知不到上下方位,他渐渐在忘记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不行,不能困在这里,谢绮星摸到腕子上的手环,他抚摸着这一条夏知初亲手为他绑上去的手环,却好似摸到了一条花环,夏知初腕子上那一条,十年前谢绮星送给他的,这里是一个错觉空间。
但想念夏知初不是错觉。
从被埋伏至今,谢绮星一直是躬身绻缩的状态,这里还是一个促狭的盒子空间。
他活动了一下脚腕,立刻踢到了盒子边缘,发出类似踢到鞋盒的响声。
“笑笑。”
谢绮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呼喊梦兽的嗓音喑哑难辨,不仅辨认不出方位,他惊觉自己似乎召唤不出梦兽了。
“怎么回事啊?这里难道不是梦境空间?”
谢绮星终于有些急了,他用拳头击打盒子内部,不管怎么捶打,空间屹立不倒,声响薄如鞋盒,实际却坚硬到和钢铁一般无法打破。
击打的力道越来越重,却一直是白费徒劳,谢绮星收回颤抖的拳头,抱着膝盖,摩挲手环低语:“哥哥,我在哪里啊?笑笑不回应我,我想你了。”
谢绮星等了许久,夏知初也没有回应他,等待的时间里,寂静的空间让他产生世界上仅剩他一个人的幻觉。
其实目前不仅只有他一个人被关在盒子里,他的旁边还有一个正在试图撬开盒子的花流,花流和谢绮星不同的情况,仅仅区别于他进入咖啡厅后热情地冲吴誉书打招呼。
如今,不管他怎么用手中不断变换出的新武器去破坏盒子内部,盒子永远呈现出无法从内部打开的状态。
花流停了动作,蜷在原地休息。
休息的中途,他灵敏的听觉捕捉到身旁的动静,他觉得这里不仅只有他一个人。
于是他掏出同样作为军事武器投入战场的窃听器,打开无线电波频道,像甩飞镖一样将叶片般的窃听器贴向盒子,他祈祷加强后的信号,能够帮助他听到隔壁的动静。
无限酒店(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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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无限酒店(十)